第138章 陛下的深情
挑开的帘子飘进带着水汽的微风, 是风动,解珩依旧不看她,两人就这样静默着到了乾清宫。
解珩平常也是很忙的, 因此将她安置在偏殿后,就自行去了前殿议事。解珩走后, 渐离和玉痕这才敢拢上来, 玉痕心细,想了想刚才那情景,很是担忧地同她道:“娘娘,陛下瞧着像是生气了。”
苍葭颇是不以为然,捡了篮子里的坚果吃, 还给玉痕和渐离各抛了几个。
“我都不怕,你们也别怕。”
“娘娘。”玉痕实在是担忧, 也不顾什么规矩,将坚果全部还回去了,又在她耳边道:“淑妃娘娘之前跟娘娘说的话娘娘恐怕又忘了。”
她这些日子常和解珩腻在一处, 少有和他分开的时候。不过即使是和他分开, 她也不独处, 而是常去翊坤宫那要淑妃陪她一起梳理后宫事。
淑妃对陛下的观感与她是不同的, 尤其是淑妃曾眼睁睁地看她跌过一次,生怕她再跌,只好耳提面命地与她说万不要将自己的一番真心全部交付了, 伴君如伴虎,莫把陛下当良人。
苍葭很多时候都觉得淑妃才是人间清醒。
其实人间清醒要是愿意演一演戏,说不定也会在陛下心里占一席之地,可她偏偏不愿意。
淑妃为什么竟连演戏也不愿意呢?是因为宁折不弯么?苍葭觉得这个解释说不通。
不过淑妃是友非敌,她也不会盯死了她。
倒是江佑。
自从苍葭复宠, 她就再未单独见过江佑了。倒是在乾清宫见过几次,江佑一向会演,对着她始终是一副公事公办又恭恭敬敬的样子,但苍葭并不因此就掉以轻心。
江佑这个人,能屈能伸,又睚眦必报。苍葭自诩与江佑无怨无仇,但江佑未必会这样想。
渐离虽没说话,但眼里流露出的意思和玉痕也差不多了。她们知道娘娘对陛下是有真感情的,现在娘娘虽然复宠了,她们却不觉得陛下对娘娘有多少真感情。而且就算有又如何?淑妃娘娘说的多对啊,伴君如伴虎。
而且瞧瞧贤妃的下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贤妃娘娘当年不也是满宫里独一分,今日就这么被她们娘娘责罚,陛下见了,不管心里舒服不舒服,反正也没拦着。
所以大家竟然都已经不相信爱情了吗?
苍葭又锤开个核桃,将核桃仁分与渐离和玉痕,好声好气地安慰她俩:“放心吧,我心里真有数。陛下今儿不高兴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真的。”
她说的诚恳,渐离和玉痕却还是将信将疑,但这乾清宫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因此两人将核桃分了,又都劝了句娘娘明白就好,就同她说起别的来。
解珩一整天都没露面,苍葭百无聊里啊,开始在屋里写字画画。雨下了一天,到了傍晚才渐渐停下来。约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渐离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听了只觉得心里慌得很,踩着小碎步就就跑过来了。
渐离是个凡事都难上脸的人,她此刻这样子叫玉痕看见了,立刻拦着她问是怎么回事。渐离便于玉痕讲了,玉痕指尖一跳,亦苦着脸说:“这可怎么办?”
苍葭看她两人在那嘀咕,虽不晓得是什么事,但估量着不是和解珩有关就是和明贞有关。她不紧不慢地搁了笔,眼见着玉痕和渐离一路小跑过来。
“娘娘。”
苍葭搁了笔,抬了眼。
“怎么了?”
明知故问一般。
渐离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往左右觑了眼,才小声同她说:“陛下去储秀宫了,听说还留在了储秀宫用晚膳。”她的声音颤颤的,充满了担忧。
“猜到了。”苍葭浑不在意,就捡起笔画了画来。
储秀宫。
明贞与陛下同用晚膳,她并没在此时抱小皇子过来,而是享受着这难得的二人时光。
她性子骄横,虽然现在落败了,也不晓得什么是收敛。先是嗔了解珩一眼,又怨他:“陛下当真好狠的心,贞儿当时心被陛下伤的透透的。”
她也很讲究说话的艺术,此刻并没露出哀怨来,而是带着几分娇嗔和恼恨,一点也不怕他的样子。
她这样子叫解珩很受用,从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明贞一见钟情,再一往情深,就仿佛从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天生就很难感受到温暖、快乐、激动、热烈等种种情绪。如今全明白了,是因为心不在,心缺了一块,被苍蓝拿走了,再也要不回来。
她这张脸真是像极了她。
她偶尔不怕他的样子,使脾气的样子也像极了她。
但与苍葭相处的时候会莫名产生的情绪又不相同,解珩现在和明贞在一起的时候是很清醒的。他清醒的知道她不是她,不像他在与苍葭相处时,他总会忽然生出各种类似爱情的感觉,也偶尔会恍惚的觉得她就是她。
但就这几分的相似,也叫解珩再次对明贞生出怜惜,心里也升起微薄的暖意。
这种温暖的感觉,他从前是很珍惜的,但现在苍葭却可以给他更多更热烈的感觉,他虽有一些情绪,但很多事,终归是和从前不同了。
解珩陪明贞用了饭,明贞见两人关系开始破冰,暗示解珩留宿储秀宫,解珩却只是去看了看尚在牙牙学语的小皇子,便回了乾清宫。
明贞折腾了一天,不算没有收获,但也伤了心伤了身,长夜又寂寞,早早睡下了,心里却是有怨的。
宫中女子多生闺怨,除了苍葭。
晚上她并没正经吃饭,用了点燕窝和各样点心后就这么混过去了。渐离和玉痕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沉,心里发急,却偏偏苍葭仍跟个没事人似的。
玉痕想着劝一劝她,没成想她先与玉痕道:“玉痕,你看见窗外的鸟了吗?”
玉痕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得开了窗去看那仍站在枝头的鸟儿。玉痕望了枝头一会,见它们全飞走了,不免更加不解。
苍葭却望着外头渐黑的天,淡淡道:“你看,倦鸟总是要归巢的。这宫里,谁是陛下的巢,谁就赢了。”
她今儿画了一天的山水,觉得有些累了。也不管陛下是不是还会过来,正准备回宫去休息,人还没出偏殿,就撞上了来找她的解珩。
她整个人都撞在解珩身上,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孩子的奶香,心知他在储秀宫里呆的时间的不算短。她心里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显露出委屈、妒忌等女儿家的痴态。
而是笑着揉揉额角,飞了解珩一个媚眼,嗔他:“陛下也不知道拦着臣妾点。”
因为明贞的缘故,解珩对她本来还是有气的。
可她就这样用一颦一笑就让解珩心中郁气全消,他忽的将她往外推了推,这方便了他挑起她的脸看她。她是这样的美,和解珩心里的那个人是两样的美。
眼前的人明明有一张温婉的脸,可解珩丝毫感觉不到她的谦卑与温柔。想法,他感受到的是她既生机勃勃又无欲无求的目光。
这是解珩喜欢的目光,牵他心,动他情肠。
他忽然有个很危险的想法。她要是能更像阿蓝一些就好了,他想。
苍葭看解珩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她的思维游离在这些情情爱爱之外,她想的是,难不成自己真要熬死解珩才能召穆清回魂?也行吧。
行吧。
解珩看了她好一会才放开她,与她相携去榻上坐下了。
看着桌上还有余墨的笔纸,捡起一张她画废的稿子,温声问她:“阿兰在画山水画?”
“嗯,下午无事,随便画画。”
解珩却只觉得自己被画中风景所吸引,问她:“这是哪?阿兰去过吗?”
总不能说这是我当年修炼之时,南山之内的一处洞天福地吧。
苍葭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净说笑,臣妾出阁前最远去过京郊的灵隐寺。这是之前在家看山水画,看久了也就自己会画了。”
“画的真好。”解珩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苍葭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今日穿了一袭蓝裳,其实也是美的,而且尚衣监的人为了讨好她,在这衣服上用银线绣了十八朵兰花,每一朵都用各式各样的宝石镶嵌做花蕊,不断极尽反复,更是栩栩如生。
苍葭最喜红、紫二色,但由于这件衣服做的实在是美,她就暂把自己喜欢的抛诸脑后,好好赏了尚衣监一通。
谁料尚衣监的管事便以为她独爱蓝色,这一季的衣服多以天蓝、宝蓝为主,苍葭不好打击别人做事的积极性,加上穆清这张脸穿蓝色又好看,苍葭一时图新鲜,便也穿了,没叫他们再做新的。
她还因此得了个好脾气的名声呢。想也是,比起明贞,她还是相对比较好说话讲道理的。
可解珩却因此不满意了,他今儿忽然又有了别的念头,那喂也喂不饱的巨大思念让他生出更多的贪念。他伸手替她捋了捋她额角的碎发,说:“以后别穿蓝色了,朕喜欢看阿兰穿红。”
苍葭听了,回头打量他,深深地笑了笑。
“真巧,臣妾也喜欢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