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替身是我
解珩带她去了乾元殿, 又叫了太医过来。
封妃不是小事,他虽然已经下了旨,但一桩桩一件件安排下来, 择吉日、赶吉服, 样样都是要时间的。
而明贞贵妃之位忽然被换成贤妃之位却是可以很快就办好的。
不过话说回来, 看来陛下对明贞还是有情分,总还给她留了个四妃之位,何况今天这事本来就是明贞不占理,算是全她体面了。
但明贞不会这么想,这宫里有些拜高踩低的人也不会这么想。
但她们现在究竟怎么想的或是这事会被传成个什么样子暂时传不到苍葭这里来。她这几日都住在乾元殿养伤, 解珩只要无事就来瞧她,夜里也是与她抵足而卧。没几日下来, 满宫里都知道穆清复宠了。
督查监的王公公自然跟着遭了殃, 在江佑的运作下,听风补了王公公的位置, 而那位王公公在旨意下来时便上了吊。至于他是自杀还是别的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解珩与苍葭一日赛一日甜蜜,有时候, 他在光影里看她, 只觉得她明明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 可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觉得她像极了她。
这一日, 礼部将给贵妃拟的封号呈了上来, 苍葭瞧着上头的字, 丽、华、端、柔,样样都是极好的号,她对这些倒是不在乎, 从前王给她选了个什么封号来着?哦,兰。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
不过……她脸上的伤如今已经差不多养好了,穿一身宽大衣袍坐在解珩怀中,她本就是无所顾忌之人,此时罗裳半解,正合春光。
解珩的衔着她耳垂,手也不老实,含含混混问她:“穆清觉得哪个字好?”
哪个都不错。
苍葭心里默默回了句,右手却拿起笔,又将笔递给解珩。
解珩的皮相很好,天生的帝王相,即使笑着的时候亦隐含一缕威压。那双大而狭长的凤眼尤其好看,总有给人一种不敢不肃然起敬的清明之感。
那是御笔,用来描红的笔,他的笔尖在那四个字上都转了一圈,却又换了支沾了墨的笔,写下一个兰字。
苍葭:……
她到底是该夸陛下痴情,还是骂陛下渣呢。
站在苍蓝,即她自己的角度,陛下痴情,感天动地的痴情。前世不论,纵是今生,他甚至在尚未回忆起完整的从前时,就已经凭着一些零碎的甚至不可称之为记忆的记忆,铭记着永远不能重来的恋人。
可站在穆清、明贞或者随便谁的角度,陛下真渣,怀里搂着一个,却还想着别人。大家不是周边就是替身,她们以为陛下爱的是她们吗?不,陛下爱的始终都是那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她们所有人都是他用来缅怀自己爱情的,工具人。
苍葭觉得自己的立场有些分裂。但是没关系,分裂不分裂的都不影响她演戏。
她非常真心地赞叹,眉眼弯弯瞧着解珩:“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这个字,臣妾很喜欢。”
遥远的记忆再次扑上来。
“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阿蓝觉得兰这个字可好。”
“兰是君子,妾哪里像君子?”她斜倚贵妃榻,对着壶饮着酒,偶尔有酒洒在她身上,沾得她满身酒香。
“兰花也代表经久不衰,朕对阿蓝的情感,经久不衰。”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竟笑出眼泪来。
解珩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恋恋地吻了吻苍葭的手,以一种含糊的暧昧同她道:“阿蓝这话说的真好。”
“阿兰?”苍葭像是故意要逗他似的,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而解珩不愧是个中兴之主,只看他半点也不慌乱,甚至干脆把她压到身下,用那深潭似的目光迫视她。
“穆清,从今天起,你就是朕的兰贵妃了。”
正常女人有几个顶得住?
不过,苍葭不算正常人,其次,她顶不顶得住都无所谓。
正式封妃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不过妃毕竟是妾,不过是在后宫中举行个小仪式,骈四骊六宣读一通,尤其现在宫中一无皇后二无太后,除了解珩之外她最大,也不必敬谁茶听谁训,反而是要受其他嫔妃跪拜敬茶的,倒也比较轻松。
封妃之后,便需要从翊坤宫搬出来了,解珩为她选了钟粹宫,离他的乾元殿极近,往来都是相当方便的。
淑妃喜她苦尽甘来,迁宫的时候狠哭了一通,苍葭一面安慰淑妃,一面咦了一声。
她这一声惹的淑妃收了泪。
“怎么了?”
苍葭又往淑妃旁边望了望,打量了她身旁的宫女一眼,笑着与淑妃道:“姐姐身边怎么换了个人服侍?”
然后又往淑妃那儿一凑,小声与她咬耳朵道:“这人眼生,可靠吗?”
淑妃本来脸上不知为何有点僵,此方松下来。
“是我娘家送进来的,你也知道,小满年纪大了要出宫婚配。”苍葭是个细节控,一时竟不明白淑妃紧张什么。
不过她也不会多问就是,闻言便又笑出一脸的眉眼弯弯。
“可靠就好。不过也没关系,也看着我就要执掌六宫了,姐姐和我的关系满宫里都是知道的,谁还敢怎么姐姐不成。”
淑妃听了,笑着叹一句,又说:“我是盼你千好万好,可这话我也只与你说,伴君如伴虎,你也是什么都经过的人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没成算。”
“姐姐放心,我晓得。”
苍葭对淑妃观感不差。别的不论,单就她对穆清这份心,就值得苍葭另眼相看。
做了贵妃,苍葭自然没忘了去手下败将那里走一通。她近来事忙,尤其是要接手六宫事,又要见家人,一时竟没顾得上明贞,如今好容易松快些,立刻选了个细雨霏霏的日子,坐着轿子就往储秀宫去了。
储秀宫从前是最繁华的,如今却也有些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意思了。苍葭今日穿一鹤氅式新衣,半透明的白纱衫里头是红袙腹,既清冷又妩媚,这是她年华最好的时候,比从前的懵懂多一份风情,又还留有一丝少女的娇憨。这两种样子混在她身上,加上她这意气风发的状态,隐隐竟有国色。
贤妃正在陪小皇子玩,她为人虽跋扈,却有母性,听宫人来禀说兰贵妃来了,摇拨浪鼓的手
忽的停下。孩子很小,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贤妃也依旧不愿意在孩子面前露恶色,她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好脾气说了声知道了。
又将小皇子抱给乳娘,重回内室梳妆,硬生生让苍葭等了半个时辰,才过来见她。
她也是个绝色美人。
是比穆清更撩人的绝色。
陛下近来日日与苍葭腻在一处,跟中了她的蛊似的。贤妃自从那次之后就再没能单独见过陛下,虽说陛下留下贤妃之位已是全她体面,可这种全体面和羞辱又有什么区别呢?
两人同为四妃之位,贤妃按理也算可以和她平起平坐,可苍葭偏就不想放过她。
只见明贞对她颔首说了声兰贵妃,她却不领情,直接说:“本宫封妃当日贤妃抱病未来,如今可大安了?”
明贞倒是很想说没有,但她也晓得自己要是前脚说没有,苍葭后脚就能给她请太医过来。因此只得回了句差不多了。
苍葭捏着帕子笑了笑,
“那就行,那封妃大典上未敬的茶贤妃就在今日补上吧。”
明贞不是那等软弱的人,但她不傻,知道形势比人强,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然不知道苍葭到底靠什么重新得到了陛下的宠眷,甚至连消带打让陛下厌弃了她。但她相信她与陛下多年的情分,尤其她还育有皇子,因此她认定这些失意只是暂时的。
她看了苍葭好一会,目光是恨的,而苍葭亦回望她,笑吟吟的,像不懂事也不知愁似的,叫明贞觉得非常刺眼。
为什么,她竟会有这样像是从没吃过苦的眼神。
她忘了从前跌落云端后那些被人踩在泥里的岁月吗?
难道她从未经过苦痛吗?
碧痕和渐离都跟着穆清很多年了,宫中规矩都娴熟,得了苍葭这一句,立刻在储秀宫张罗起来。虽说明贞才是储秀宫的主人,但如今贵妃娘娘过来找贤妃讨一杯封妃大典上所缺的茶,也是合规矩的。
储秀宫的人大多都是被明贞调理出来的,那些不合她心意或者受过她搓磨的也在她成为贤妃后就调走了,这些剩下的,在此刻都颇有同仇敌忾之意。
她们的脸色都不好看,却又不敢不从,倒和从前明贞来翊坤宫时,翊坤宫上下的心情有些类似。
所以这四方的天地,真的很容易把人逼成疯子。
一群人抢一个男人,平常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有时候还会因为家里坏了事而受牵连,等生了孩子,又有可能卷入一旦失败就万劫不复的夺嫡,可如果没生孩子,日子又没盼头。
宫中风水从不养人,即使内心强大如苍葭,偶尔也会被这寂寂深宫逼出几分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