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危机重重
一周后，蓝妹妹官若存并没如约回到塔克。这一周，蓝妹妹官若存既不给且孤独多吉打电话，也不接且孤独多吉的电话。蓝眼睛安德烈和巨石马特也像约好了一般失去了联系，蓝妹妹官若存和她周围的一切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突然一下消失了。
之后的每一天对且孤独多吉来说都是度日如年，直到一天中午，且孤独多吉终于接到了蓝眼睛安德烈打来的电话：
“好久不见，多吉。”蓝眼睛安德烈说。
“官若存怎么了，为什么她不接我电话。”
“官若存小姐很好，她告诉我她在走之前，将一块化石交给了你，对吧。她告诉我希望你能把化石还给她。”
蓝眼睛安德烈在上次攀登雪山时的异常举动，早就让且孤独多吉起了疑心。如果蓝妹妹官若存想要这块石头，为什么不亲自来要。虽然不知道蓝眼睛安德烈斯文外表下涌动的是什么阴谋，但是且孤独多吉早已经不相信他了。
“你把石头给我，上次说的10万美金我会马上给你。”
“石头我不会给你，除非蓝妹妹官若存亲自来拿。”且孤独多吉用坚定的语气拒绝了蓝眼睛安德烈。
“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个贼。你不仅是个贼，还是个大贼。龟龙会副总舵主，真他妈土气的名字。你如果不把石头还给我，你就等着吃牢饭吧。你不要忘了，官若存还在我手里，如果你不把化石给我，你永远也不要想再见到官若存了。”蓝眼睛安德烈一改平日里彬彬有礼的绅士语调，声音变得愤怒急促。
“去你妈的，你如果敢动官若存，老子杀了你。”且孤独多吉也对着电话咆哮着。
“不要装出爱情美好的样子，你是惦记着官若存的遗产吧，你不要妄想了，你只有老实照我的话做，不然你和你那废物老爹都不会有好日子。”
电话中传出挂断的“嘟嘟”声。
“遗产？”且孤独多吉一头雾水，随即便明白过来，在他们眼里，自己如此不计性命的接近官若存，无非是为了她的钱罢了。也是，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贼，没有在蓝眼睛安德烈眼中变成天使的道理。
这个晚上，塔克县的月下佳人酒吧，金牙佛财旺和王八蛋德彪一同喝酒。酒过三巡，金牙佛财旺搂住王八蛋德彪的脖子说：“你小子说的没错，多吉是想丢开我们自己干了。”
“为什么？”王八蛋德彪问。
“多吉现在好像和那个有钱的女人有一腿，那个女人身边那个叫安德烈的人告诉我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有笔大生意。”
金牙佛财旺将一张照片扔在桌上，照片上是一块有着挣扎的三叶虫的黑色化石。
“这玩意，现在在多吉手上。只要我们能把石头拿到手交给安德烈，他可以给我们5万美金。”
王八蛋德彪一只手将照片拿起来，另一只手揉搓着头顶那只王八。王八蛋德彪说：“这小子，欠收拾，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他的头皮在那只粗肥油腻的手地揉搓下，一驰一张，趴在那只秃蛋上业已僵死的那只王八好像活了过来。
在接到蓝眼睛安德烈的电话后，且孤独多吉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阴谋里。他仔细地回想从第一天见到蓝眼睛安德烈，到他们在峡谷大裂缝遇险，再到索要化石这一连串事件，努力想要在这些事件中捋出头绪。这些事件虽看似无因果关系，但是且孤独多吉的直觉告诉他，蓝眼睛安德烈似乎要加害蓝妹妹官若存。在可能暴风雪的日子强行上山再到梯桥出事，都应该是蓝眼睛安德烈的计划安排。蓝妹妹官若存当时出事后蓝眼睛安德烈那平淡的态度更确定了且孤独多吉的判断——蓝眼睛安德烈对蓝妹妹官若存殷勤照顾、百般呵护只是一个表象，在这个表象下面藏着一只呲牙咧嘴的野兽，它时刻准备着把猎物撕得粉碎。
接到蓝眼睛安德烈电话的当晚，且孤独多吉接到金牙佛财旺的电话，约他晚上有事情商量，地点就在他们常去的月下佳人酒馆。最近欧比塔疫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小酒馆里开始有客人了，舞台上重新有歌手唱起了民谣，客人们随着音乐喝酒、吹牛、划拳、唱歌的声音和一种当地山羊特有的膻味把小酒馆塞得满满当当。在酒馆里处一个相对安静的卡坐内，龟龙会三大领袖金牙佛财旺和王八蛋德彪、且孤独多吉围着一张茶几相对而坐，桌上放着一瓶威士忌和一些果盘小吃。刘二狗和两个小喽喽在旁边的一个桌上一边喝酒，一边警醒地盯着酒馆的状况。
“听说你最近和那个北国的女人走得很近啊。”金牙佛财旺佛对且孤独多吉说。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且孤独多吉抿了一口威士忌，胸中涌起一阵辛辣的火热。
“她是我们的财路，总不能由着你性子来吧。”王八蛋德彪把那肥胖油腻的脸从暗处凑到明处，就像黑色天鹅绒窗帘中突然显影出来一坨丑陋的瘤子。
“我们是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且孤独多吉盯着手中的酒，他不想看那张丑陋的脸，从那张脸上他仿佛能寻到一丝自己的影子，这个奇怪的感受让他心悸、自责、痛苦。
“朋友，朋友的钱最好赚吧。”金牙佛财旺做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像戴着一个傩戏的面具。他双手搓着手里的佛珠，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皱纹间的皮肉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仿佛刚被榨出的尸油。
且孤独多吉再次厌恶地喝了一口酒。最近金牙佛财旺和王八蛋德彪越来越过分了，他们甚至开始在边境做起了毒品的交易。就在蓝妹妹官若存回国后的第三天，且孤独多吉发现阿发在酒吧里给一个20岁左右的孩子兜售一种致幻剂，他在震惊之余突然清醒的意识到龟龙会越界了。龟龙会已经彻底是一个挣扎在死亡泥潭里，和腐臭缠绕在一起的烂蛇，自己哪怕是一条混迹其中的小白龙，也无法洗清那一身发出腐烂气味的淤泥。蓝妹妹官若存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帮她完成母亲的遗愿，和她一起登上托木尔峰的愿望一直像一道光一样照耀在泥潭中痛苦挣扎的自己身上。蓝妹妹官若存走后，且孤独多吉总是难以入睡，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想，如果蓝妹妹官若存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份、或者自己成为了一名囚徒，她还会爱自己吗？但是一种渴望坦然的心最终占据了上风，他希望能直面自己的爱人，他希望没有秘密的过好未来的日子，且孤独多吉决定当帮助蓝妹妹官若存登上峰顶后，自己就去自首，剩下的结果，就让塔吉尼娜来审判吧。
“我今天不想和你说这些，以后，我也不会再做以前那些事了。”且孤独多吉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
“想散伙，没那么容易。”王八蛋德彪将黑暗中的手一下拍到桌上的明处，像黑色天鹅绒窗帘上显影出一只五指的猪蹄。猪蹄排在桌上，让酒杯里的酒泛出几圈涟漪，反射出碎裂的光。
金牙佛财旺用手做了一个示意冷静的动作，然后从胸前一个金色的佛牌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扔在桌上。且孤独多吉拿起一看，照片中正是那块有着一只挣扎的三叶虫的黑色化石。
“这块石头在你手上吧？”金牙佛财旺问。
“这和你没关系。”且孤独多吉将照片扔回桌上。
“没关系，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我们曾经发誓有钱一起赚，你却要独吞。”金牙佛财旺忽然忘记了戒嗔的教义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酒杯里的酒再次泛出几圈涟漪，再次反射出碎裂的光。
且孤独多吉“嗖”的一声站起身，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掷，仿水晶的圆柱酒杯随着一声脆响变成了一堆闪着光的尖利碎片。且孤独多吉盯着金牙佛财旺，大声地说：
“少给我来这一套，不仅这块石头和你没关系，从今以后，我们之间也没任何关系。你们几个混蛋，他妈的连毒品都敢碰，早晚你们会死在自己手里。”说完且孤独多吉起身离开了酒吧。
今天晚上的夜色极为明亮，高原的月光给这个小小的县城披上了一件淡淡的银色夜衣，托木尔峰像一个慈祥的家长俯瞰着城市里面的生灵，时刻准备着恩典与惩处。它就在那里，静静地耸立着，安静地孕育着自己的力量。且孤独多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地选择，他想过阳光下的日子，他想洗净自己的罪恶和蓝妹妹官若存好好的开始。即便不能开始也没关系，这一段时间和蓝妹妹官若存一起的回忆已经很美好了。有一瞬间，且孤独多吉觉得自己有点理解父亲圣诞老人扎西对母亲依玛的感情了。
且孤独多吉绕到了塔克县中学想要舒缓一下微醺的酒意。他一个人走在操场上，盯着自己迈出脚尖，想象着踩上前些日子他和蓝妹妹官若存走过的足迹。这些足迹好像是在月光下裹着荧光粉发出淡淡的光之脚印，它们浮现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指引着自己走了一圈又一圈。这时，且孤独多吉电话响了，是粗辫子才旦打来的。
“多吉，你快回来吧，你爸出事了。”粗辫子才旦急迫的声音里好像带着哭过的沙哑。
且孤独多吉赶到家，发现家门大开，几个住店的客人在睡衣外裹着羽绒服站在门口一边徘徊一边窃窃私语。且孤独多吉跑向门口，院子里空无一人，满地狼藉。
“爸爸。”且孤独多吉一边大身地呼喊着圣诞老人扎西，一边冲进院内。
二楼栏杆上，粗辫子才旦探出头招呼着且孤独多吉上楼。且孤独多吉上楼循着狼藉走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就像被打劫过，到处都被翻了一遍，各种物品撒落了一地。房屋靠墙的角落，圣诞老人扎西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双拳紧握陷入了昏迷，可以看出，圣诞老人扎西和对方经历过激烈地搏斗。
“爸爸。”且孤独多吉蹲下抱着昏迷的圣诞老人扎西一边轻摇，一边焦急地呼喊着。
“医生马上就到。”粗辫子才旦说。
“到底是谁干的？”且孤独多吉看着怀里的父亲大声地问。
“半个小时前，德彪带人进了你的房间，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后来你爸爸进去阻止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打起来了。”粗辫子才旦站在一旁惊魂未定，身上到处是黑紫色的半干血迹，她还没从眼前这个血腥的场景中抽离出来，全身不住地颤抖，两只手在身前来回地摩擦着。
“财旺、德彪这两个王八蛋。”且孤独多吉咬着牙，眼中全是怒火。
时间快到午夜，救护车发出刺耳的鸣叫在塔克县飞快地穿梭，本是一片漆黑的塔克县城亮起了几点灯光又迅速灭了下去。圣诞老人扎西躺在救护车上，医生、且孤独多吉和粗辫子才旦坐在他的旁边。且孤独多吉发现圣诞老人扎西一直紧紧地攥着右手的拳头，他两次尝试想要搬开都未能成功。
在即将到达医院的时候，圣诞老人扎西从昏迷中苏醒，他侧着身子发出剧烈的咳嗽，随即，他把头缓缓转向且孤独多吉，随即将紧握的右手举到且孤独多吉面前缓缓张开，露出手里有着挣扎的三叶虫的黑色化石。圣诞老人扎西刚刚睁开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白色须发上尽是灰尘、泥土和凝结的血，他又咳嗽了两声，用最低沉的声音对且孤独多吉说：“这块石头，你从哪里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