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副总舵主大人
凌晨时分,托木尔峰阴冷的伫立在视线尽头,群星在天空慢慢移动。整个塔克县都已经沉睡,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两个戴着无檐帽的男人低着头穿过了一道窄窄的巷子朝着幸福小区走去。这个时候幸福小区早已经一片漆黑,两个人绕到小区街道背面一侧站了下来。
刘二狗从耳朵上取下两支烟递了一根给且孤独多吉:“钱还的差不多了吧!”
刘二狗是且孤独多吉的高中同学,本名刘构。高中的时候,且孤独多吉是学校出了名的小霸王,而刘构则是他身边最忠实的跟随者。由于刘构有着一双大耳朵,鼻子总是又红又肿,没事又像狗一样时刻伴随在且孤独多吉左右,因此大家都叫他刘二狗。但是刘二狗从不在意这些,他把且孤独多吉当朋友,最好的朋友。
“差不多了!”
且孤独多吉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高中毕业后,为了消除且孤独多吉身上的痞气,圣诞老人扎西便将他送去当了兵。没想到,且孤独多吉在部队里如鱼得水,不仅成为了一名优秀的侦察兵,还成长为了士官。他曾长年驻守在托木尔峰山脉的z北边境,熟悉这里地每一寸土地,这也是后来他成为托木尔峰登山向导之后如此自信的底气。转业回家后,且孤独多吉把自己的转业费全部交给了圣诞老人扎西。那是塔克县旅游发展最好的时候,父子又借了一笔钱,一起在塔克县开了一家登山旅行社,专门接待高端的登山旅行团。然而好景不长,欧比塔疫情让接下来的一年,生意一落千丈。父子俩不仅要还高昂的贷款,每天的日常开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再加上圣诞老人扎西在登山时被截去5个脚趾,这也需要不少的康复费用。一年前,自觉走投无路的且孤独多吉便投奔了从前的旧友刘二狗。
“这两天你爸总打电话问你在做啥?”刘二狗对且孤独多吉说。
“你给他说我们在跑运输呗,顺便做些毛皮生意。”且孤独多吉将手中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熄。刘二狗高中毕业后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当地黑社会龟龙会的一名底层小喽喽。虽然刘二狗不学无术,但是他忠诚的哈巴狗形象让他很快混到了组织的中层,甚至被封为忠义堂堂主,分管帮会走私和盗窃的组织工作。当且孤独多吉找到他,告诉他自己想挣快钱的时候,儿时的友谊让刘二狗立刻敞开了胸怀。他不仅接纳了且孤独多吉,还像高中一样安安心心地做起了且孤独多吉的马仔。高中时代就当惯老大的且孤独多吉很自然的适应了新的工作。由于且孤独多吉讲义气、有手段、有能力,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便反超成为了刘二狗的大哥,后来还被敕封为龟龙会副总舵主,成为帮中三大统领之一。
“昨天二蛋在边境倒货时被抓了个现行,咋整?”像竹竿一样的刘二狗用那双耗子一样的眼睛提溜地盯住且孤独多吉副总舵主。
“搜到了什么?”且孤独多吉问。
“没什么,好在被抓前一秒把东西扔了,不过肯定要关上一阵子了。”刘二狗一边说一边吸着他的红鼻子。
“明天,你给他家送点钱去。”且孤独多吉向刘二狗摆了摆手。
“最近风声越来越严了。”刘二狗说。
“今天过了,先让兄弟们休息段时间再说。”
“今天这家我仔细打听过了,这家里就一个老头子。娃儿有钱得很,在外地工作,一年都回不了一次家。昨天回来呆了半天,刚走,估计给他爸带了些好玩意儿。”
“他儿子那么有钱,老头咋不去享福!”
“老头倔着呢!说什么如果走了,死了的老伴就找不到路什么的。今天我侦察的时候听他楼下花婆婆亲口说的。”刘二狗脸上露出了一丝暧昧地笑容。
不等刘二狗说完,且孤独多吉将帽边往下拉了拉,脸上便只剩下那一脸的胡须。且孤独多吉高大魁梧的身躯沿着房子的下水管开始向上攀爬。且孤独多吉在攀爬的时候,身体轻盈,动作优美,就像在墙壁上跳舞一样。他很快就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六楼的一个房间内。刘二狗则守在楼下,像条警觉的猎狗一样巡视附近的风吹草动。
且孤独多吉从阳台翻进了老头的家,借着月光,且孤独多吉看到家里整整齐齐,客厅的正中挂着一张金色相框的黑白旧照片,照片上的两人大头相靠一脸恩爱甜蜜。下面的案台上有一盏用电池的香台,香台后有一张黑白的老太太单人大头黑框照片。正当且孤独多吉沉浸在这样一种自发的与死亡相关的复杂情感中时,老头卧室里突然发出一阵巨响。且孤独多吉吓得飙出一身冷汗,仿佛黑白老太太嗖一声飘到了他的面前。
没过一会,且孤独多吉顺着管道从楼上下来了。
“换一家。”且孤独多吉呼吸急促地说。
“为啥?”刘二狗那双忠诚的眼睛突然定住了。
“妈的,老头差点死过去。”且孤独多吉用手肘勒了刘二狗的脖子一下,随后便放开,转身向街道走去。
不远处传来了警笛的声音,吓得刘二狗一哆嗦,连忙小跑追上且孤独多吉。
“没事,我报的警。”且孤独多吉埋着头,一边快步走一边对刘二狗说。
刘二狗一脸懵逼的样子。
“老头起夜,摔了一跤,我进去时正在地上嚎呢?他妈的,屎都拉不上热的,在有钱有啥意思,晦气。”
且孤独多吉说完一个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发懵的刘二狗快步跟上。幸福小区背后的小街一下空旷了,只留下青石板上惨白的夜光,警笛的声音在小街回荡,不一会,几个护工抬着担架冲进了小巷。
“昨日一独居老者晚上突发疾病,在家中跌倒。幸亏热心邻居听到楼上巨响及时发现报警,老人捡回一命,家人希望能当面感谢热心报警的邻居。”刘二狗一边念着手机里的塔克新闻,一边把手机往且孤独多吉面前凑,“大哥,你上新闻了。”
且孤独多吉不耐烦地把他推开。
“各位兄弟们,大家也知道,现在国家有政策,警察扫黑查得很严,二蛋昨天也进去了。大家出来干这行,都是没办法。这个欧比塔疫情闹了一年多了,在座的没一个能找到个好营生。走私、偷东西毕竟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这段时间,好像疫情也没那么严了,大家回去该干啥是啥,避避风头。”龟龙会吉祥台球室二楼的会议室,且孤独多吉对着大圆桌的另外两个龟龙会头头和一众小弟说到。
龟龙会是塔克县有着悠久历史的黑社会性质帮派,它的壮大和低迷曲线和当地经济发展曲线基本成反比。最近由于行业不景气,龟龙会再次壮大了起来。
“我们散了能干啥,我那个餐馆现在耗子都不去。好不容易大家凑个几十号人,不能说散就散了。现在我们在当地也算个大帮派,人前也有面子呢,至少没人敢惹我!”一个曾经是厨师的大胖子,如今是帮派里另外一个副总舵主的德彪慷慨激昂地说完这番话后,便喘起来,肚子掉在大腿间一晃一晃。德彪26、7岁,和且孤独多吉一般大小,从小就不是什么好鸟,进看守所就像回家一样。他在塔克县有一个小酒楼,疫情前生意还不错,现在几乎就是个摆设。这两年,他变得越发心狠手辣,人也越长越凶悍。罪孽多了,他总怕自己活不长,便在自己的光头上纹了一只长寿乌龟,寓意头顶长寿。但是当地人都说这是一个王八趴在一颗光溜溜的蛋上,说他是王八蛋,德彪也不介意。有一次,德彪在夜店收保护费的时候,一个醉酒的男人指着德彪的头,笑嘻嘻地说了一句王八蛋。
男人的名字叫孔之先,德彪缓步走到孔之先面前,割掉了孔之先的左耳垂。
“多吉说的没错,最近扫黑确实厉害,是该消停一下子。”镶着两颗大金牙、满脸横肉的总舵主金牙佛财旺听了两个副总舵主的话后,慢慢地抬起头,眼神涣散仿佛漫不经心地徐徐说到。金牙佛财旺身上时刻都挂着珠串,特别是脖子上那串,每一颗珠子都核桃那么大,一共有108颗,且孤独多吉总在想,怪不得金牙佛财旺总是永远向前弓着身体。
“德彪说得也没错,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要干就干大票的!”金牙佛财旺弓着身体,大黑手搓着手里的佛珠,但当他摊开手心的时候,手掌却特别的白,掌纹如黑色的蛛网遍布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