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涅槃往事
“你们为何对你们的师父这般憎恶?”
阎雯看着咬牙切齿的郑越,却是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莫非你们这一心宗,是从来不懂尊师重道么?”
说到这里,阎雯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那魏珏也是弑师才当上的掌门,怕是……你们一心宗的传承吧。”
说罢,阎雯掩嘴轻笑。满眼的揶揄,却是一副高人一等的表情。
虽然那阎雯看起来不到三十,云髻高挽,瑞目柳眉,脸颊晕润,口若含樱,本是十分好看的少妇模样,但是白豫再看阎雯,却是颇感生厌。
不但是白豫,就连郑越,也是一副没好气的模样。
就在阎雯说出“不愧是一心魔宗,当真是没有说错……”后,郑越也是发出了一声冷笑,不单是冷笑,郑越更是站起身来,一脚踩在桌边的凳子上,将手中拿着的吃食摔在了盘中,似笑非笑的看着阎雯,反唇相讥,“到底是金焰洞的修士,当真高贵的很!”
“你这百来十岁的老太婆,到底是老糊涂了?竟是在这里高谈阔论……”郑越一副鄙夷的表情,挑起了眼皮看着阎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侃侃而谈,唾沫横飞,简直有辱斯文。”
说罢,郑越冷哼一声,“你们倒是生的好时节,那里如同我们。”
说到这里,郑越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你若是再年幼时候一家被屠,最后还要落得认仇人做师父,不知道你能不能笑得出来。”
“若是……若是因为你那堪比禽兽的师父,为了让徒弟成为阵眼,而调和体内的金火灵气,而将其徒弟……将其徒弟阉割!你不知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郑越的脸色,此时已经阴沉的可怕,“嘿,说来可笑,他竟是害怕,害怕我这天生的金火双灵体阳气太旺,影响了他的阵法,才将我阉割,说是阴阳调和……”
“彼其娘哉这阴阳调和……”
郑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拉左边的裤腿,却是能看到一个银色的金属脚镣。
“你这臭老太婆,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这是身在孤枭山中,被称作‘人牲’的标志……”
“不单我有,苏灵蝉也有!”说着,郑越一指白豫,“他!也有!”
“我们只不过是站着的牲口,懂么?”
“真是不知所谓!”
说罢,郑越重重的“嘁”了一声,便是拉下裤腿,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一番怒骂,竟是毫不避讳那阎雯乃是元婴修士,苏灵蝉叹了口气,却是追着郑越出去了,只留下一脸怪异表情的阎雯,和看着阎雯一脸讥笑的白豫。
“他……”
阎雯看着白豫,却是有些不可置信。
“对,郑越,被丘万嗔强行去势了。”
“那苏灵蝉……”
“天生木灵,可以调和金火灵气,是丘万嗔养的鼎炉……”
阎雯不再说话了,郑越和苏灵蝉,却是都有杀了丘万嗔的理由。
一时间,阎雯竟是觉得自己太过浅薄,这世界的苦难,竟是比她想的还多。
傍晚时分,苏灵蝉做了些蜜饯和花糕给白豫,屋中四人中,只有白豫修为最低,还会饿肚子,还要饱那口舌之欲。
而阎雯也不似早上那般,脸上多了些许的愁绪。
“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们诛杀丘万嗔。”
阎雯突然的开口,却是让白豫及苏灵蝉一愣,只有郑越,竟是咧嘴一笑,道了声“一言为定”。
待每人都吃点了东西,看今日无战事,却也是闲聊了起来。
当阎雯问起丘万嗔为何会疯,说若是能知道其原因,或是能洞悉丘万嗔的弱点。
苏灵蝉和郑越却是摇头不语,显然是不想多言,当阎雯看向白豫之时,白豫见苏灵蝉对自己轻轻点头,却是叹了口气,与那阎雯娓娓道来。
“那丘万嗔原本有个胞兄,唤做丘斐,天生火灵,更是琉璃净焱体,书中记载,那琉璃净焱体能焚尽心魔,炼化灵气,在大灵体中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想来那丘斐为人倒是极为和气,温文尔雅,全然是不是丘万嗔那个心胸狭隘,刚愎自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老匹夫所能比。”
“而且丘斐与丘万嗔理念完全不同,丘万嗔的亲传弟子皆被丘万嗔碎去人魂,又斩除惧魄,虽然他门下弟子无惧无畏,但都如同行尸走肉……”
说到这里,阎雯也是恍然大悟,心中也终于是明白,为何那些穿着白袍的涅槃道门修士那般狂热,悍不畏死。
甚至在听到白豫说丘万嗔碎去了那些门人的人魂,更是若有所思,口中都不自觉的说着“那丘万嗔虽然残酷,但是天魂通灵,地魂润身,若是斩去人魂,没有了七情六欲,修为肯定是一日千里”,说罢,阎雯也是明白了,为何那些疯癫的白袍涅槃道门修士,为何修为都是那般强悍。
白豫瞥了一眼阎雯,看她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便继续说道。
“而那丘斐,却讲究顺从天时,顺应天命,无为而为……他这般理念,自然就和丘万嗔多有矛盾……”
“矛盾多了,自然便会大打出手,只可惜,那丘万嗔虽然也是灵体,但却是天生金灵,虽然也是融心剑骨的大灵体,但是却因为五行缘由,被丘斐压制,每每都讨不得便宜!”
“可惜,在丘斐突破之际,丘万嗔偷袭了丘斐……”
“再后来,因为丘斐和丘万嗔乃是同血同源的胞兄弟,那丘万嗔用大阵炼化了丘斐的肉身,和自己肉身强行融合……”
“再后来……丘万嗔成就了金火双灵体,修成了雷诀……”
“但是多年作恶,滋生心魔,那丘斐的琉璃净焱体焚尽心魔之际,心魔却反噬了丘万嗔,竟是让他疯了……”
当白豫话音落下,阎雯也是恍然大悟一般看着郑越,“难怪丘万嗔要炼制那瀞神丹,原来是为了安稳心魔的反噬……”
“难怪丘万嗔要将郑越炼成阵眼……那炼化夺舍而来的灵体,毕竟不稳……”
“对,对,还有苏灵蝉,金火之气相生相克,这木灵之体调和却是极好的……”
“难怪要将她作为鼎……”
话头刚说到这里,阎雯赶忙捂住了嘴,她的脸顿时红了又白,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苏灵蝉摇头笑了笑,只是笑容那般的苦涩。
“是啊,没有我,他怕是早疯了……”
说话间,苏灵蝉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眼中隐隐都有泪光泛起。
郑越也是轻叹一声,将手轻轻搭在了苏灵蝉的一只手上,然后冲着苏灵蝉点了点头,安抚着苏灵蝉的情绪。
苏灵蝉也是轻轻拍了拍郑越的手,示意自己无碍,轻轻吐了口气后,便也是柔声说了起来。
“说来可笑,那丘斐,本是我和郑越的师父,却不想他竟是被丘万嗔所害,甚至连尸身都被炼化……”
“除了后山那个衣冠冢,竟是连个可以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而丘万嗔,却是和我师父长的一模一样……”
“只是他却用着和我师父一模一样的脸,在不知多少个夜晚,一遍遍的……对我凌辱,无论新仇旧恨,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我思来想去,大概唯有他的血和命,才能洗净我这一身污秽,才能……还我些许清白吧……”
苏灵蝉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说到最后,却是忍不住眼中生雾,忍不住的声音发颤。
只是即便如此,苏灵蝉说的,却依旧是那般的平淡,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不喜不悲。
“我一定杀了丘万嗔,让他用血还债!”
白豫不知为何,看不得苏灵蝉难过,眼瞧着苏灵蝉几欲落泪,也是赶忙握住了苏灵蝉的手。
苏灵蝉的手酥柔绵软,但却颇为冰凉,那冰凉的感觉让白豫心中一怔,竟是有些哀伤。
苏灵蝉见白豫认真的样子,却是赶忙捏着衣袖,轻轻的掩了掩眼角,待衣袖放下,却是轻轻白了白豫一眼。
“你呀,你不过才是筑基修为,我怎么说也是金丹修士,哪里用得着你帮我?”
虽是这样说,但是苏灵蝉看着白豫认真的模样,似是心情好了许多,她那浅浅的酒窝,也是随着她的笑意出现在了嘴角,却是颇为好看。
就当白豫看着苏灵蝉,微微呆愣之际,那郑越却是松开了苏灵蝉手,一脚踩在了凳子上,颇为傲气的说道:“还有我,那丘万嗔的狗头,我会帮你取下!”
说罢,还不忘得意的看了看白豫,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修为。白豫看着郑越,却是颇为无奈,但是也只能点头,连连称是。
而就在白豫气结的时候,苏灵蝉伸手,摸了摸白豫的头发。
白豫看着苏灵蝉,愣了愣,然后赶忙取回抓着苏灵蝉的手,然后将脑袋闪过了一旁,苏灵蝉因为白豫的动作,却是莞尔不已,白豫看着掩口而笑的苏灵蝉,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但是转瞬却是被苏灵蝉的笑容感染,心中不再气结,反而仔细瞧了瞧苏灵蝉,“她笑的,真是挺好看的……”
“若是没有眼中那藏起的泪光,就更好了……”
阎雯从来没想过,苏灵蝉居然独自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伤痛。
当阎雯看到苏灵蝉与白豫笑闹,心中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本来只是想问问丘万嗔为何发疯,没成想竟是带出了如此沉重的往事。不知为何,看着那得意洋洋的郑越,看着有着浅浅酒窝,恬静微笑的苏灵蝉,有看看眼前和张峰一模一样,但是自己却不知道他在张峰的面具下,是和容貌,姓甚名谁的一心宗弟子。又看了看郑越踩在凳子上的那条腿,脚踝处那银色的金属镣铐,却是一下觉得,自己修行百载,这世界上的苦难,自己看到的,却是凤毛麟角。
心中长叹一声,阎雯也是拿起了一块苏灵蝉做的蜜饯和花糕,放进了口中。
“世间太苦,吃块蜜饯,或许能知些许甜……”
白豫四人又聊了一会,阎雯也是知道了白豫乃是人间道门弟子。
最近的事情阎雯也听了许多,也知道蒋严死在了人间道门,十有八九便是眼前这个和张峰一模一样的修士干的。
虽然阎雯没有说什么,但是再看白豫之时,也是扶额摇头,又笑又叹,时不时还瞟白豫几眼,弄得白豫心中发毛,赶忙找了个借口离去,随便找了间屋子,和衣而卧,躺在那竹床上,便准备入睡。只是不消一刻钟,郑越却是一记闪身,冲进了白豫在的房间,还未等白豫反应过来,郑越已经是躺在了白豫的身边。
“……”白豫看着躺下的郑越,却是不明所以,张了张嘴,也不知说什么。
郑越却是嘿嘿一笑,“想来你也不困,多是为了逃开那老太婆的盘问吧……”
说着,郑越仿佛是洞察了一切的表情,看着白豫嘿嘿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郑越却是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没有看着白豫,但是郑越却是嗫嚅着和白豫说了句,“陪我说说话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