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教弟子
这修仙界中,从来都不太平,十三洲中,无数门派历经风雨,但也全都难以逃过“兴衰”二字。
中三州,暮云洲,孤枭山,一心宗,被世人称作万魔之源的宗门,不过建宗两百年,也终于是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将熄。
而一心宗最为鼎盛之时,莫说是中三州,甚至上六洲和下四洲中,都有一心宗的分教,那时一心宗门人人人传颂圣教之名,当真是风光无二!
宗主何九清更是受尽万人敬仰,证得道心,那般年轻便有望飞升,令人好不羡慕,更令人,好生嫉妒!
之后,也大抵是一心宗却也因为行事太过激进,加之弟子肆意妄为,行事无忌,加之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多久,一心宗圣教,便被冠上了魔教之名。
而也就是一夜之间,一心宗竟是被群起攻之……
短短月余,这十三洲中,除却暮云洲的总坛外,其他十二洲中,便已没了一心宗之名,所有分教被抹杀的干干净净,分教中人,无一生还!
总坛所在的七百里孤枭山,亦是一夜尸横遍野,山间溪流都被染成血红!!
那些正派门人,犹如蝗虫过境,一心宗门下六道门,皆被洗劫一空,除了屋顶青瓦,木柱石墙外,地上砖瓦都被一一撬起,下挖三尺,以探有没有藏起来的秘宝!
而这种烧杀抢夺之举,在一声“铲奸除恶”,一声“替天行道”,便成了正义之举。
而那些一心宗门人所在的六道门,则是成了众矢之地,五万门徒,在那些结为同盟的一众名门正派的杀伐之下,只余下了四千人不到。
一夜之间,一心宗近乎灭门。
也是那一夜,不过七岁的白豫,正在与其他几名岁数相仿的孩子玩耍之时,便看到无数修士从头顶御剑而过,他们见人就杀,不论男女,不论老幼,而从震惊中惊醒的白豫,也是赶忙与另外几名孩童携手逃逸,随着其他人的惨叫声离白豫这边越来越近,白豫慌乱中,埋头逃窜,退无可退之时,白豫也是心一横,便准备藏在一堆尸体之中。
当白豫招呼同伴一同藏身之时,那几名孩童却惶恐不已,不愿藏身在尸堆之中,还有几名孩子,甚至还相信,那些正派修士会放过自己,甚至会带自己下山,给自己一个好的归宿,而那时的白豫,只得一人藏进尸堆,紧紧咬着手指,噙着眼泪,一声不吭,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
而当白豫透过那尸堆的缝隙,看到一群穿着玄色道袍的修士,正在肆意的杀戮,随着几声痛哭,那几名和白豫岁数相仿的孩子便倒在血泊中,其中一名身死的孩子倒下之时,正巧和白豫面对面,他那空洞且恐惧的眼神,让白豫险些哭出了声。
唐襶,八岁,孤枭山下唐家村人,同白豫一样,是一心宗抓来的人牲。
而唐襶的身死,也击碎了白豫最后的些许幻想。
看着肆意杀戮的那些正道门人,看着他们撩起那绣着龙鳞爪纹的袍服下摆,然后一脚踩碎了唐襶的脑袋,脸上被溅了几滴脑浆和鲜血的白豫,也是终于明白,这群所谓的正道门人,也不过是一群贪婪的狌犬,那正义的名头,不过是披在狌犬身上的一件黄袍。
就在那些修士对着满地的尸体一剑一剑的补刀,终于也是在尸堆中发现了白豫。
就当白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那群修士看着恐惧不已的白豫却狂笑不止,最后他们将白豫双手反绑拎起,再御剑而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白豫便被扔在了一心宗宗祠之前。
当白豫被一脚踢在腿弯,跪在地上之时,白豫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跪着的近乎百人,单从衣服上便可瞧出,他们尽数都是一心宗门人。
随着哄闹声响起,那些穿着各色门派衣服的修士,则是压制住灵气,仅仅靠着身体的力量,将跪着的一心宗门人一个个砍下了头颅!
而每有一颗头颅滚落在地,便是一阵阵的喝彩和欢鸣。
无论男女,尽显癫狂。
就当那夺命的刀刃离自己已然不远之时,白豫心中已然麻木,浓郁的血腥味甚至都让白豫忘了哭泣。
当白豫闭上眼睛,准备默默接受死亡之时,该来的刀刃还是砍到了白豫的脖子上!
只是因为这斩首的刀刃并非什么灵器,一路斩首下来,早早便卷了刃,待砍到白豫之时,已经卷了刃的刀锋刃早就变钝,加上之前死去的一心门人的鲜血浸透了刀柄,让斩首白豫的修士手中一滑,刀柄从手中脱了一半,一击之下,竟是没有将白豫斩首!
而那并不锋利的刀刃只是入肉半寸,便再砍不下去,虽然白豫被这一记砍击震的头晕目眩,险些晕厥,但是白豫也是意外的,一瞬间逃过了被斩首的命运。
然而就在那修士骂骂咧咧的丢掉手中已经卷刃的破刀,重新接过一旁他人丢过来的铁剑时,突然之间,白豫和那修士身后竟是光芒顿生,灵气四溢!
隐约之间,还有梵音袅袅,偈语阵阵,当一道剑气割开了反绑白豫双手的绳索时,原本未曾哭泣的白豫,此时竟是没有忍住,捂着伤口,哇哇大哭了起来。
那是冲破了封印的何九清。
那日何九清端坐月天,虽手持拂尘,但座下金莲,道法天成,却也佛念通然,道佛双成,一瞬间,竟让盯着何九清看的无数正派修士眼红不已!再瞧那何九清,他肩头有小鬼爬伏,但小鬼却收起了獠牙,肃穆庄严,膝上白蛇盘踞,神情悠然。再加上何九清身后万把灵剑,如同千手千眼,头顶五雷,雷芒灼然。
那一刻,一心宗门人狂声高呼,白豫亦是心中戚戚,即便捡回条性命,心有余悸的白豫,也是含泪叫了声宗主。
即便这一心宗万般黑暗,白豫与一心宗万般血仇,但是此时,白豫依旧是喊了何九清一声。
也是那一夜,那些正派修士皆是恐惧不已,无一人敢上前去,那日何九清的一声大喝,如今还是无数正派修士毕生的心魔与噩梦。
那声“金刚解体,天魔断铠”,也是让何九清修为扶摇直上,虽然白豫那时不太明白何九清修为几许,但是那一位玉府境界的正派掌门,竟是被那灵气所化的灵剑削去了头颅!
那一夜,何九清凭借一人之力,生生杀死万千人,惊碎宵小贪婪心!
次日黎明,那些上六洲的正派掌门悄然隐退,下四洲的正派掌门叹息着离去,而唯有这中三洲的各派正门,却无可退,只能是纷纷立下心魔大誓,以约束门人不再围剿一心宗为誓言,平息了何九清的杀意,保全了自己门派的基业,而何九清,则在两日后因为金刚解体,天魔断铠而命火枯竭,最终身死道消,可何九清的身死,却也让一心宗仅存四千修士苟且了性命,也算是维续了一心宗几乎不存的基业,没有任其在这暮云州之中凋敝。
而何九清在弥留之际,只留下了一句话。
“通天一心途,苦若……无间路……”
而当白豫所在的人间道门门主起无器从血泊中拉起已经发呆跪坐了许久许久,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白豫的时候,白豫在听到起无器声音时,却是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尖,那原本失神的眼神也是瞬间变得凌厉,回过神的瞬间,便捡起地上的一把断剑,刺向了起无器。
而起无器只是轻轻一弹,便将白豫手中的断剑击飞。
满身亦是鲜血的起无器,站在风中,任由风吹着他那已被血染红,早已没了花白颜色的长须,任由风吹动着他变的空荡荡的左袖和右裤腿。
那断肢处的伤口,血也未曾止住,不停的滴下紫黑色的鲜血,仔细瞧去,起无器周身肉眼可见的地方,都已经爬满了紫色的纹路,纹路遍布全身,甚至可怖!
只是即便如此,只有一条腿的起无器,却是站的笔直,那弹飞剑刃的右手,也是轻轻摸在了白豫头上,而原本起无器那滚烫的双手,如今却冰冷无比,那寒意让白豫模糊的意识都清醒了两分,而那只冰冷的手在白豫头上摩挲的很是轻柔,仿佛是要一遍遍确认,白豫还活着,还在这一心宗,还在自己身边。而当起无器双眼紧盯着白豫,即便起无器的右眼已经满是灰白之色,显然早已看不见东西了,但是那双眼睛中依然透露出了浓浓的贪婪,和一种险些失去心爱之物的后怕。
“你没事……便好!”
说着,白豫就感觉到起无器给自己口中塞了几粒丹药,伤口也被起无器用一些药粉简单处理了一番。
当起无器看着白豫瞧向那断剑飞出方向,也是嘿嘿冷笑了一声。
“莫要这般玩闹,随为师……回无间峰吧。”
而那一夜,白豫被起无器拎回了无间峰,那一夜,无间峰早就血流成河,四处横尸,平时在无间峰的几名师兄,也都不见了踪影,而当白豫看到血泊中一只戴着一枚玉扳指的断手,白豫心中也明了,他们怕都是凶多吉少了。
随着傍晚时分的一场雨水,这无间峰的血腥味渐渐消失,留下的,只有漫天的飞舞,起起落落,不停的啄食着那些残肢的血鸦,和各自在自己房中,皆沉默不语的白豫和起无器。
山间十年如一日。
白豫如今已经十五岁,再过六十天,白豫便十六了。
自从五岁上山,七岁遭逢一心宗生变,九岁受了这人间道门传承,如今白豫已经在一心宗度过了十年有余。
这十年间,对白豫来说,绝对谈不上多好,而能活着,能吃饱,对白豫来说,便是不错,若是能杀了起无器,对白豫来说,更是极好。
如今的白豫,却早就看不出当年那险被斩首的孩童的模样,一身灰色粗布短打,尽是补丁的粗布灰裤,磨损的牛皮靴,枯槁的头发,蜡黄的脸色,满脸的麻子,发黄且浑浊的双眼,一口黑黄色的牙齿,整张脸都显得憔悴且阴翳,松垮的脸上皮肤更是看起来有些可怖,这副模样,完全看不出白豫只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年!
而白豫此时正坐在人间道门的厨房中,双手缩在袖中,隔着袖子捏着一块肉干,不停的啃着。
虽是厨房,但是这厨房中,冰锅冷灶,炉膛中满是残烬,想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生过火了。
那肉干冰冷僵硬,无甚香味,反而有股淡淡的腥味,即便对世俗的凡人来说,这都算是糙食,但是白豫却每一口都细嚼慢咽,每一口,都极为仔细的,品尝着那肉干的味道。
因为这糙食,是她给白豫的。
当白豫终于是吃完了这肉干,便走到庭院中,看着漫天细雨,也任由雨水打湿了衣衫。
这一心宗主峰孤心峰,向北一百二十里,便是这无间峰,一座被削平了山尖的小峰。
而这无间峰上,方圆不足三十丈,地上铺着的,皆是斑驳发黑的石板,那是死在这无间峰之上的人,流下的,没有擦去的鲜血。登山的石阶也都甚是破败,石阶棱角几乎都已不再,石阶断裂破损,也是染着大片大片的黑色,在这雨幕中,看着便更加的凄凉。
而上山石阶的尽头立着一块碑,约有五尺之高,三尺余阔,上有两行十四个字。
乃是,“浮生若梦红尘客,物道千面宦游人”。
只是这石碑也甚是破败,石碑一角都被利器所削去,石碑上的花纹也都模糊不清,看起来尽是沧桑。
不过好在这无间峰,却也有孤枭山的奇景,山上的雨,也是终年不停,但这细雨绵绵,倒也将这些石板石阶冲洗的干净,不见有灰尘在上面,那般的干净,也让人多了几分安宁。
只是这雨水阴冷,山风更是寒冷,即便盛夏时分,这无间峰上,都如同深秋冬初,寒意都让人寒颤不已,而入冬之时,这无间峰依旧是雨水不停,但是那山雨,却从未变成过雪花,只是寒意格外的彻骨。白豫曾经听人说过,这不过三十丈方圆的人间道门,跪在这石板上,被处刑之人,不胜枚举,大抵是怨气太深,所以这雨水,才格外的森寒。
且也是因为这雨水太过森寒,这孤枭山上,竟连青苔都不生一株,这让无间峰在这郁郁葱葱的孤枭山中,竟如同草木丛生中,荒凉无比的黄泉路一般。
而在这无间峰上,只有一座有些破败的小院,院墙零零散散的倒塌了足有一半,所剩不多的院墙,也尽是斑驳。
这小院只有三间房,一间正房,一间侧房,还有一间厨房。本就简陋的小院,其九成九都是由石头所造,从柱到梁,从板到枋,从斗拱到椽子,从桁架到檩条,等等一切,皆是石头,石顶,石瓦,石窗棂,石房墙,唯独剩下的那些木头所制,便是那有些残破的屋门,和窗棂上蒙着的残破纸张。
而这院中落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墩,一棵足有六丈之高的枯树,还有一口整石凿出的大水缸。
而这小院门口,那刻着“人间”二字,满是锐器痕迹,尽是刀伤和剑伤,甚至还缺了一角乌木牌,似乎也在述说着,这里确是人间道门无疑。
乌木按道理来说应是坚硬无比,远胜铁石,如今却是这般模样,映衬着那乌木牌后的残垣断壁,更显的破落不堪。
谁也想不到,曾经恶名昭著,谈之胆寒,惊觉暮云州,虽门徒只有十几人,单随便一人都可令这修仙界为之色变的一心宗下六道门中的人间道门,竟然是这般破败模样。宗门早已没了曾经的辉煌,仿佛那两百多年的光辉演艺,随着何九清的陨落,便匆匆的凄凉收了场。
当白豫环视了这无间峰一圈,也是无奈叹了口气。
在那墙角之下,密密麻麻的颅骨已经将墙角堆满,枯树之上,也是用红绳,吊起了许多颅骨,山风一吹,“咯咯”作响。
枯树之间,更是有一只四目血鸦在那满树颅骨和树梢之间跳来跳去,弄的满树颅骨更是一阵乱响。
一颗颗颅骨紧紧贴在一起,甚至还有好几颗颅骨串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竟是丝毫空不出一个间隙。
而看着几乎空不出位置的树杈,白豫听着那阵阵骨响,心中也终于是变得平静。
这些颅骨,多是八年前,闯入这人间道门,死在起无器手中的人。
起无器对他们的称呼,只有一个词。
“人牲……“
“名门正派的,人牲……”
而看着那些在八年前,肆意屠戮一心宗门人的那些正派人士,看着他们如今剩下的,不过只有一颗颅骨,白豫心中竟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那是白豫心中有几分怨气,怨他们没能真的一举剿灭这一心宗,没能杀了起无器;还是白豫心中的几分恨意,恨他们皆为道貌岸然之辈,肆意屠杀,无论老幼,就连自己也曾险些死在他们手里。
而这种又怨又恨的感觉相互交杂之下,看着那些正派修士如今只剩下一颗颅骨,在这里任由风水雨打,血鸦啄食,甚至还有些许夜豺溜上这无间峰,叼起随意一颗颅骨便嚼碎而食,白豫却是暗暗嘲笑,即便活着的时候有望登仙台,死后,不过是喂饱了狼与豺。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这里即便有夜豺偷食,而这些颅骨却只多不少,山崖的后面,后边山崖之下,土壤都变得愈发肥沃,只是肥沃的土壤孕育的却都是毒草,这些,尽是白豫的功劳。
好在这无间峰雨水丰沛,倒也冲净了地上的所有血迹,才没有让这人间道门,变成人间炼狱。
雨水片刻就将白豫的衣服打湿了了一半,只是白豫头发上滴落的雨滴,却是被染成了红色。
直到白豫走到水缸旁,将双手和脑袋全部泡在水缸中,那水缸中蓄满的雨水,登时便被染成了红色。
那是血,沾满了白豫双手和头发的血。
水缸中的雨水彻寒刺骨,而白豫却是足足将脑袋泡在水中半盏茶的时间。
白豫需要冷静,他怕自己被怒火攻心,不经意间下了杀手。
当白豫终于再次站直了身体,随意的甩了甩头发,白豫终于再次感觉到了心中的平静。
难得的平静。
而随着白豫一声口哨,树上那不停啄食这那些颅骨空洞的,没有眼珠的眼窝的血鸦,则是一振翅,飞到了灶台之上,随着白豫心念一动,转瞬之间,白豫便坐在了灶台之上,庭院中,只留下了一捧黑色的羽毛,随着羽毛轻轻一震,便又化作十数只血鸦,它们纷纷振翅,朝着四面八方飞散去了。而白豫也是从灶台旁抄起一块磨石,便朝着厨房中的地窖走去。
“今夜,这人间道门,便要再多一缕,赎罪的孤魂……”
当白豫嘿嘿冷笑,伸出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那块磨石,白豫手上的沾满的被血染红的雨水,也把那磨石抹的看起来脏兮兮的。
而随着白豫轻轻一弹手指,一团黑色的灵气翻起,转瞬便化作了一根黑色的羽毛,随着白豫手再次轻轻一抖,那黑色羽毛转瞬便化作了一只黑色的血鸦,随着血鸦振翅飞出厨房,那一声声“哇哇”的惨叫,仿佛是同情将死之人的,阵阵悲鸣。
白豫看着血鸦飞走,也是犹如自言自语一般的沉声说道:“看好门,莫要让闲杂人等扰了我的好事……”
而随着白豫从袖中滑落出一把匕首被白豫抓在手中,随着白豫将磨石一下下的打磨在匕首的锋刃上,随着白豫走到地窖边上,看着陡峭的阶梯,看着昏暗的地窖中,闪烁着橘黄色的烛火,白豫则是在地窖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将死之人的……味道……”
当白豫一脚踩在地窖的台阶上的时候,地窖中,却也是传来了一阵铁链的晃动之声,还有满是恐惧的哀嚎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嚎哭,还有词不成句的悲鸣呼声。
而随着白豫打磨匕首的声音渐渐沉入地窖,随着白豫的身影渐渐没入地窖,地窖中那发出哀嚎之人,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怖之物,竟是嘶声尖叫起来,而那铁链,更是不停的“当啷”作响,不绝于耳!
这地窖,本是这厨房中存酒储菜的地方,而随着一心宗的凋敝,人间道门的败落,这地窖中早就没了食物,反而是被白豫改做了刑房,如今,到处都是血污,满墙都挂满了刑具,且这地窖中尽是血腥味道,再夹杂着一些湿气与霉味,总是让人感到颇为的不适。
且这地窖中,也并无太多长物,除了一张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刃口甚是锃亮,闪烁着凛凛寒光的各种刀具,满是刀痕的木桌外,便是一把脱了漆的木椅,一个冒着橙黄色火焰,用以照亮着地窖改建而成的刑房的火盆,最后,就是墙角一口盛满水大水缸,只是那水缸中满盛的水,水色黢黑,散发着诡异的甜味,让人不寒而栗。
只是今日,这地窖中却多了一个人。
一名穿着蓝色道袍,颇为魁梧,却被从地窖顶上垂下的六条铁链吊起的人。
也正是他,在白豫下地窖之时,不停的晃动这锁链,不停的再嘶声尖叫。
只是他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他的琵琶骨和锁骨早就被铁链末端的铁钩牢牢挂住,琵琶骨被打穿,锁骨被勾起,就连那人的手腕,也是被一副镣铐铐起,而穿过镣铐的一根长钉,也是早已将其手腕打穿,任由鲜血从长钉的钉尖处不停滴落。
就这般,六条紧绷的铁链,也是将那人给吊了起来,那人努力挣扎了一番,却依然也是无济于事。
然而即便是这样,当白豫身影从地窖楼梯口出现,将打磨好的匕首收入袖中之时,那被吊起之人,透过那披散的头发,努力抬头去瞧白豫的时候,依旧是拼命的挣扎了几下,弄的铁链一阵晃动,那原本冷峻的脸上如今只剩下了恐惧和哀求,本该是如刀削一般的殷俊脸颊上,剩下的,也只是汗渍和泪痕。
紧接着,便是那被吊起之人的呜咽之声,听起来,倒是甚是悲戚。
甚是那呜呜咽咽的哭声中,还有些许哀求之声!
大抵是“求你”,“放过我”一类的词语。
而白豫显然是对这痛苦的哀嚎声颇为的感兴趣,当白豫将那磨石轻轻的放在了木桌上,然后他手指一挑,一柄弯月形状的小巧刀刃便被白豫握在了手中。
然后在那被吊起之人惊恐的目光中,慢慢的向那人靠近。白豫也是露出了笑容。
待白豫走到那被吊起之人面前之时,那被吊起的人,竟然只比白豫高出了半个头。
而那被吊起之人,目光扫过白豫手中的小刀之时,竟开始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随着一股腥臊的味道,白豫轻轻叹了一声,倒也是低头瞧去,生怕那被吊起之人,将自己的牛皮靴弄脏,而看着地上的一滩发黑的血水,看着大腿只剩下一半的左腿,又看看小腿失去三分之二的右腿。而这残缺的双腿,倒也解释了为何那人被吊起,也不过只比白豫高出半头而已。而白豫却也懒得关心他的伤势,反而是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也不由的再次叹了口气。
“只不过是没了双腿而已,这般小伤,想来你金焰洞定然是信手可愈……”
“为何你会这般废物,都已经虚丹修为了,还会……还会这般,真是丢尽了你金焰洞的脸面。”
说罢,看似眉宇紧皱的白豫,嘴角却满是讥诮,终于,白豫不再忍耐,终是咧嘴一笑,露出了那口黑黄色的牙齿。
而吊起那人,看白豫这般模样,更是止不住的颤动,呼吸都变得很是急促。
而就当那人又想开口哀求之时,白豫的左手食指便轻轻的搭在了唇边,只吐出了一个字。
“嘘……”
然后,白豫便轻轻的捂住了那人的嘴巴。
而随着白豫右手中的那柄小巧的,弯月一般的小刀抵在了吊起那人,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二小腿的右腿膝盖处,然后使劲一挑,那块髌骨便从那人膝上掉了下去,白豫出刀甚是娴熟,颇为老道,被吊起之人甚至有了微微的迟疑,才开始挣扎起来,而随着那块满是血污的髌骨掉到了血泊中,铁链开始猛然晃动,被吊起之人想要发出痛呼来舒缓那锥心的疼痛,只是那被白豫捂住的嘴巴,被白豫掌心的那团灵气扼住,发不出太多声响,只能是发出了痛苦的“呜呜”声!
即便这样,白豫却依旧是连连摇头。
“蒋严道长,莫要这般……”
“先刖后髌……我们……才刚刚开始而已……”
“这般叫喊,当真有失身份……”
只是白豫说话之时,那蒋严却是毫无反应,白豫细细端详一番,发现他竟是惊惧之下,又因失血过多,加之疼痛攻心,而失了神志!
当白豫将蒋严的道袍衣襟挑开,一根银白色金属长钉早早便钉在了蒋严的肚脐上。
白豫也是松开了捂住蒋严嘴巴的手,然后将手指轻轻搭在那金属钉上。
“这封灵钉,当真是血池道门的杰作……”
暗暗赞叹一声后,白豫盯着蒋严那目光有些涣散的双眼,心中冷笑一声,却也不停的将灵气透过封灵钉,灌入了蒋严的丹田。
“蒋严道长,你可万万莫要睡去,我这刑房中还有许多有意思的玩意儿,您定然要……全部尝试一遍……”
“才能死啊!!”
而白豫说归说,看着蒋严那涣散无神的眼睛,白豫心中估计也不甚清楚,这蒋严,将他的话,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而随着灵气涌入,那蒋严的心脉附近,竟是有东西在蠕动,疼痛之下,蒋严口中发出了莫名的“咕咕”声,而白豫听到,却是笑了,只当是蒋严对自己说的话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