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一家人吃最后一顿完整的饭
不止是姜昀愣住了，连其他人也愣住了。
她们都没有想到谢期南会问出这个问题，在她们看来，就算天塌下来，谢期南也有家里撑着，谢国公素来疼爱这个小儿子，怎么会让他被牵连。
姜兰喃喃道，“这……谢少师，你不用担心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吧？”
谢期南笑了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他看着姜昀，又问了一遍，“姜长信，我呢？”
也许是他的语气过于平静，姜昀反而从里面察觉到了一丝隐藏在角落的悲伤，她心里没由来的慌了下，好像她不说点什么，就会留下遗憾似的。
“你，我也安排好了。”姜昀说，她在谢期南逐渐热烈的目光里说，“那个院子留给你做个念想，宫里和外面，我都交代了，保府上女眷的命和你的前途。”
谢期南刚要说话，姜昀就接着说，“你听我说。我这样安排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卷土重来，能给我报仇，姜家剩下的女眷，我只喜欢她们过安宁的日子，但如果以后老二的子嗣想要入朝为官，那还要仰仗你。”
“我问的不是这个。”谢期南无奈地笑了，虽然姜昀没有说到他想听的话，但是这样的诚意也让他知道了，姜昀心里至少是有他的，不枉他们相识数年的情谊和这半年的出生入死。
姜昀不解，“那你问的是什么？”
谢期南却不说话了，他看向上位的大夫人和霍二婶，“大夫人，二夫人安好。”
两人尴尬地掩面，齐声道，“，谢少师好。”
谢期南也不兜圈子了，直接站起来作揖，“二位长辈，今日唐突拜访，是长生失礼了，但是正如小公爷所说的，如果有个万一，那我今日算得上是唯一一次名正言顺……来拜访二位夫人。”
姜昀原本静静地坐在一旁，但她听到后面，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母亲，二婶，他性情温和，为人和善，手腕却实实在在不比孩儿差，能护你们周全。是个好的，亲人。”
姜兰揉着眼下的乌青，心道，原来话本子都是真的，哥哥当真是喜欢谢少师的紧！谢期南听着她的话，心里暖洋洋的，“二位夫人，恕晚辈礼数不周，但晚辈想，百年之后，墓志铭上可以写，我是她的爱人，而不是知己。”
说着，他顿了下，继续道，“就算真的她战死在了北疆，那我给她立碑的时候，我就是未亡人。”
其他人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姜大夫人才说，“你这样，以后的路就断了，要娶妻生子，就非掘她之墓不可。”
“不可能。”谢期南直接跪下去，双手交叠在眉心，“若是她当真战死北疆，我当即削发，以佛门俗家弟子的身份为官。”
姜昀被他的言语震惊是久久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张了几次口，才最终说，“谢长生，我还没死。”
几人都破涕为笑，互相打趣着，霍二夫人伸手握着姜大夫人的手，眼里泛着泪花，“瞧我们，尽说些胡话，呸呸呸！我们家小公爷定能凯旋而归！”
三人说着话，正好到了晚间用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处，谢期南碗里的菜就没有缺过。
姜昀夹了筷子剔掉鱼刺的肉正要放进他碗里，一见他碟子里，碗里都是满满的菜，伸手摁住他的碗，“你们别夹了，他身体不好，不能吃太多，大夫说了，少食多餐。”
姜大夫人和霍二夫人收回筷子，姜大夫人点点头说，“啊，是，是这样的，那，你给他夹。”
“对，你给他夹。”霍二夫人把手上的鸡腿塞到姜兰的碗里，“你吃，你多吃点。”
姜兰看着碗里的肉叹气，“我已经吃第二个鸡腿了，能不能给哥哥吃。”
霍二夫人还没有说话，姜昀已经夹走了菜，“吃点青菜解解腻。”
姜兰笑着点头，“好！”
霍二夫人没奈何地摇头，“你就依着她吧，她到时候嫁人了，什么都得吃……”
“不嫁那样的。”姜昀随意道，“婶婶慢慢挑，不着急，这天下还没有我们家老二配不上的，那些家里面弯弯绕绕的，最好不嫁，若是喜欢，非要嫁，那只能在我活着的时候嫁。”
姜兰眼里憋着泪，嘟嘴道，“不嫁。谁要嫁，谁乐意去伺候公婆，我在家里还是千金大小姐呢，谁都依着我，没道理到了别人家就要当牛做马。”
“有我在一日，二姑娘都可以嫁。”谢期南声音不大，但是沉稳，听着就觉得很可靠。
姜兰愣愣地点头，“对了，我……我该怎么叫……”
“叫兄长。”姜昀给所有人都盛了一碗汤，“喝一口，暖和一下身子。”
姜兰点头，背后的红灯笼正好被风吹起，看上去很是温馨，姜兰甜甜地开口，“哥哥，祝你此去一帆风顺！兄长，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几人相视一笑，端着手里的汤碗，轻轻碰了下杯沿，“此去一帆风顺，驱逐北荣，扬我中华威名。”
这是她们吃得最久的一顿饭，每个人都吃得撑了，却还是舍不得放下筷子，好像放下之后就连带着别的东西一起放下了。
姜昀侧头看了看滴漏，“我该走了。”
姜大夫人捏着筷子的手颤抖个不停，霍二夫人喉咙哽咽，她放下筷子，轻轻拍着大夫人的背，“你……跟她说两句，让她放心北上。”
姜大夫人点点头，看着姜昀，却只说，“留心些，早点回来。我们都在家里等你，你才带了长生来家里，都还没有吃上一盏正式的茶……”
姜昀点头，“我会的。我走了。”
她干脆利落的起身，扯过披风，飞鸿飞鹤从院墙上跳下来，眼眶都是红的，他们刚刚也在跟兄弟告别。
姜昀站在院子里，回头看着相互搀扶的母亲婶婶和小妹，形容孤苦，而旁边的谢期南披着大氅，看上去像是风吹就倒。
“飞鹤，你留下跟着谢少师。”姜昀抬手擦去眉头的雪。
飞鹤不可置信地盯着姜昀，“爷！我也要跟着您去北疆打蛮子！”
姜昀不容置喙地抬手，“千山在江夏，万水在宫里，飞鸿跟北疆的联络更多，你就更适合在京中周旋，府中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飞鹤本来还想拒绝，可是一听府上的一切，他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小公爷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她不缺战士，她缺的是坐镇京都的人！
谢少师看着京都，那府上和谢少师就要他来照顾着，还要再京都里寻找合适的生存之道，不比千山万水他们简单。
“是！”
姜昀转身走出月门，身后的人下意识就跟着追出去，“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