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真是我的好二郎
“不知。”谢期南一言蔽之。
常人都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是，只是他不看笑脸，坐在刑部的高堂上，笑脸看多了，都像是披着蛇皮的妖精。
房冠文叹气，“得了，她本来就闷，你俩凑一起，更闷咯。”
谢期南往后靠，躲开钻进来的冷风，“还好，侯爷很有意思。”
房冠文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是笑话，松开了抓着帘子的手，在马上笑得直不起腰，拍着马脖子狂笑，“哎哟喂，你说什么？姜长宁有意思？啧啧啧！真是……哑巴遇结巴，姜昀就是那个结巴！”
谢期南看了眼姜昀，她脸上几乎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甚至还能开口回怼，“房冠文，你脑子不好使，谁结巴了。”
“你啊。”房冠文说完，打马一溜烟跑了。
姜昀神情慢慢松缓下来，声音里带着恍惚，“二郎，你说他到了侯府，会不会觉得很陌生。”
谢期南坐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莫说侯府，单是京都之中，仅仅半年时间，就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谢期南并不希望她对安家多留情，前世她消失之后，房冠文也是这个时候回京的，不过两月又匆匆离京，全然没有半点寻找她的风声。
“二郎，你觉得安家待我有几分真情？”姜昀突然发问。
按道理说，一个合格的谋士，这个时候就应该举例说明安家与她并无情分，应该果断舍弃。
但是谢期南并没有，他只是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侯爷若是功成名就，自然就不会完全撕破脸，但侯爷若是败了，那安家能雪中送炭吗？”
“谢家能吗？”姜昀反问。
谢期南直言不讳，“不会。”
姜昀转头，眉尾挑起，“不会？二郎连漂亮话都不说吗？就不怕我……”
“谢家不会。我会。”谢期南淡定补充，“谢家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赴汤蹈火，就算是有一日我身陷囹圄，谢家也会利弊权衡一番，看看我值不值得搭救要付出的代价。”
姜昀垂眸，反握着谢期南的手，“你搬出来了，是和谢家断了吗？”
谢期南忽然坐直，“你方才打断我，我都忘了给你说好消息。”
姜昀蹙眉，“先说你。”
“侯爷心疼我了？”谢期南故意得了便宜卖乖。
姜昀屈指在他额头轻轻一扣，“嗯，快说吧，谢娇娇。”
谢期南笑着和她十指相扣，“我搬出谢家只是障眼法。侯爷懂了吗？”
姜昀有些惊诧，“谢国公同意了？”
谢期南颔首，“那是自然。而且我还给侯爷找了个好帮手。”
“王家？还是王家的谁？”姜昀抿唇，润了润干燥的嘴唇。
谢期南道，“王家的一位仁兄。”
姜昀正要问名字，谢期南就一脸遗憾地补充，“现在还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姜昀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确实不知道，但是侯爷可以放心，这个人一定不会差，虽然不是王家嫡系，但好歹也不会太偏，日后王家还要靠着他来揽从龙之功。接下来就看侯爷要怎么收服他了。”谢期南把王家和谢家的想法摆到明面上来。
姜昀不仅没有怪罪他，反而更加兴奋了，“这一场博弈，我们占得天时，现在就是拿人和的时候了。”
谢期南颔首，“是，侯爷喜欢吗？”
姜昀紧绷着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个笑来，“喜欢，你真是我的好二郎。”
以合盟骗过两家，姜昀未来要走的路，绝对不是推康王上位这么简单，她要把朝野上下都变了。
谢期南并没有听到她亲耳说过，只是从她前世的笔记里得知的，更何况她一心北伐，想要北伐不是简单的领兵出征就行了。
北方苦寒，需要大量的钱银，她若是想要提兵出京都，那前提就是京都乃至天下都是安稳的。
文化昌盛，海内河清。
这都算是一个基本的要求了，现在这样动荡的大梁是不可能让她北伐的，要钱给不了钱，要兵拿不出兵，只有尔虞我诈，你来我往。
谢期南垂眸一笑，“侯爷不会觉得我太心狠了吗？一个出身世家的人，却把刀子对准了它。”
“我家谢少师不会做这样的事，你的刀对准了它，那就是他已经错了。”姜昀没有半分犹豫地回护他，“这些年世家大肆抢占民土，划分山川，百姓求告无门，若是想要大梁再续百年安宁，那世家这一步，就不得不退。”
谢期南在阴影里点头，“我追随侯爷，就是为了未来的海晏河清，民歌率土。”
姜昀颔首，“我一定尽力而为……”
“你俩磨磨蹭蹭的，我都要被冻死了。”房冠文站在门口，不停跺脚，远远看到了姜昀的马车就开始乱嚎。
姜昀无奈钻出马车道，“你就不会自己进去啊。”
“小爷就为了等你呢。”房冠文揣着手，来回跳着取暖。
昔年打马京都的少年郎，今日仍旧热烈，大雪都盖不住他的明朗。
姜昀跳下马车，却没有同往年一样直接上前来揽着他的肩膀，而是回身伸手，把上面的人给接下来。
房冠文目瞪口呆，他原本以为两人只是交情不错，现在看来要重新审视一下了，从那句“他身体不好”开始。
“安世子。”谢期南颔首作礼。
房冠文急忙侧身避开，回了半礼，“谢侍郎。”
姜昀上前，如常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进去说。”
还不忘回头伸手拽谢期南，“慢吞吞的，当心风雪侵身。”
谢期南注意到，姜昀这些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甚至没有去思考如何向房冠文解释，一时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喜是忧，心里酸甜交加。
“我从儋州回来的时候顺手买了些特产，等会去给太夫人，程夫人和程小姐，她们都喜欢这个，我给你和姜二妹妹带了些摆件，给大夫人和霍二夫人带了几匹蜀锦，漂亮极了，正好做冬日的衣裳。”房冠文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半点不见愁。
姜昀揉了揉眉心，“太夫人身子不适，去陈郡安养了，程夫人……月前已经去世了，程小姐现在做了恭王府的婢女。”
房冠文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台阶上的姜昀二人，张了张嘴，问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