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阳谋难破
“我乃延兴二十二年二甲第二十二名进士周平周时也,生于淮阳,见淮阳落于此等小人之手,今愿以我之命,换百姓之醒悟!今东门尚未被困,请诸君逃命罢!”
周平声调激昂,原本麻木的人群慢慢抬起头来,有人伸手捡起落在肩头的檄文,有人开始抱着孩子往后缩。
罗师爷被他这一嗓子给吓住了,随后反应过来,立马指挥身边的侍卫,“给我杀了他!竟然敢扰乱军心!分明是狗皇帝想要对我们赶尽杀绝!你是哪里来的细作?!”
“哈哈哈哈!”周平仰天大笑,完全没有在姜昀跟前的伏低模样,“汝年过六旬,不过冢中枯骨罢了,前日煽动淮阳王谋反,今日当街谋害朝廷命官!汝岂不是谋反之臣?!”
姜昀躲在暗处,手指间的飞镖蓄势待发,她看向周平的目光带着欣赏,这人倒是很有血性。
“杀了他!”罗师爷无法对台下的人进行解释,只能赶紧把周平的嘴堵上。
“朝廷不容人,并非一日了。”郑容恩的轿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汝乃一介文房伺候笔墨的低贱之人,竟然妄想指责王爷身边的师爷?”
罗妈妈跪在轿子边,身上的红疹并没有因为郑容恩的药就消退下去,只是不会去伸手挠它。
周平看到郑容恩的一瞬间,脑子里有个线串联起来了,他回头却没有看到姜昀,长叹一口气,“郑容恩,你乃是郑家除名之人,先谋害王爷,后辱王爷侍妾,你今日有何面目站在这里指责于我?”
郑容恩打起帘子,半张雍容华贵的脸在帘子后若隐若现,“就凭我是淮阳王妃,是百年之后能与王爷合葬之人,今日朝廷对我们刀兵相向,我身为淮阳王族,定要维护百姓,不使百姓流落在外。若是城门破开,定要先杀我,否则百姓分毫不损!”
周平被她这一通话说得哑口无言,竟然还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造反的反而倒打一耙。
“既如此,请速斩我!”周平哽着一口气跟她对峙,他算准了郑容恩现在和淮阳王的旧部闹得不愉快,需要这个机会来缓和,就一定要留下他!
留着他,才会让淮阳王的人知道,没有她郑容恩,淮阳郡就会一团乱,杀不尽的周平会一个一个冒出来。
但是他没有被处决,其他人也不会那么快就冒头出来。
“押下去。”郑容恩放下帘子,嘴角勾起一抹笑。
周平在转身的一瞬间和她目光交汇,懂了她的意思,大家都知道的阳谋玩起来才有意思,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却无法阻止,只能看着我摧毁一切。
姜昀缓缓收了手上的飞镖,郑容恩最终的图谋暂时看不清楚,但是很明显,她并不想杀人。她之前想要的是活下去和荣华富贵。
但是她并没有离开淮阳,也没有进京,那她绝对不是一个依附虚荣而活的人,所以究竟是什么,让她蛰伏多年。
“罗大人!上面城门被齐齐攻打!现在只余东门平安无事!”
罗师爷脚下一个趔趄,“王妃?”
郑容恩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看着自己新染的豆蔻,“不过是诱敌之计,不着急。”
“攻势很猛的,城墙都在抖动!”小兵是真的着急,生怕这些贵人不拿他们的命当成命。
方才还在说要誓死维护淮阳百姓的王妃,现在就对攻城无动于衷,周围的百姓虽然一副麻木的模样,但尘土之下面容已经开始不安。
孩子细细碎碎的抽噎声在大人的手掌里溢出来,大人惊恐地看向四周,把小孩的脸捂得更加严实,生怕惊扰了贵人。
周平冷笑着开口,“王妃方才不是还要和淮阳同生共死吗?现在就这般平淡?莫非王妃是京都的细作?”
郑容恩根本不辩解,“四面城池,三方撒网,不就是为了诱敌出城?”
周平语塞,“城池已经在晃动,只怕未等王妃你轿子回府,这淮阳已破。”
郑容恩懒得说话,她不想白费口舌,城破与不破,于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她复仇的第一步。
“回府。”罗妈妈爬起来,哑着嗓子喊话,罗师爷诧异侧脸看她,罗妈妈痛苦到冲他摇摇头,跟着轿子离开。
罗师爷站在原地,浑身都在发抖,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站队,是在陪贵人玩命。
为什么郑家就是不接受郑容恩?为什么郑容恩多年无所出?为什么郑夫人明明可以一击杀之,却非要用慢性的药?死在淮阳王府,跟她郑家干系不大。
为什么郑容恩杀姜昀和谢期南到时候……派出的都不是精锐,为什么现在她又不杀周平?
罗师爷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
周平坐在囚车中间,冷眼看着一切,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外面的攻势再猛又如何,淮阳的地界特殊,两个犄角小县若是出兵,必定能使谢期南的军队受挫。
城外的谢期南却已经叫停的攻势,杨叙不解,“谢兄,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为何现在鸣金收兵?”
谢期南指着两条犄角小县的通道,说,“城门难破,但这小县就不一定了,侯爷曾经说过,如果真的遇上攻城的最后一招,那淮阳一定会分兵出击,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两个犄角之势的小县。”
杨叙:“……不会又是侯爷晚上念给您听的吧?”
谢期南颔首,“正是,她常说我应该多看点兵书,别自己都胜券在握了还打败仗。”
杨叙抬手擦汗,讪笑道,“侯爷乃是当世人杰,用兵更是出神入化。”
“杨兄这话可就不要在侯爷面前说了。”谢期南面上平淡,“她不喜欢听这些。”
杨叙拱手道,“多谢谢兄指点。”
谢期南摆手道,“杨兄不必客气,今晚派兵夜袭西门,北门擂鼓,我们守在南门两处犄角处。”
“东门呢?我们设下这个局,不就是为了在东门围捕吗?”杨叙盯着舆图,蹙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