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
大陆某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洞窟内。
“克洛诺斯伦萨，帮帮我……”虚弱的女声响起，她似乎还背着一个人。
“哟，还真跑出来了啊，两位前辈，我还以为你们俩一定回不来了呢。”人未到声先至，回应她的是一中年男子，随后幽绿色的火光照亮了此处。
“少废话，帮不帮？”玛娜霏露出她那真祖特有的獠牙命令道，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她知道现在是她有求于人。“提比伤的很重，你是灵魂术师，帮帮他。”
“没有什么好处。”克洛诺斯伦萨冷淡地说，“他身上有裁决圣剑的标记，圣域那群家伙迟早会找来这，让我救他，你们这是在害我。我可不想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心血就此付诸东流。舍弃他，才是正确的选择。”
“不行！”洞窟内回荡着玛娜霏的咆哮。“你别忘了是谁造就了现在的你！”
“哼，救他可以，把你的血族王权给我，另外，我需要彻底的调查这老家伙的生命结构。”克洛诺斯伦萨盯着玛娜霏背上因过度透支力量且重伤难愈的提比留斯，眼神中露出一丝疯狂。
“血族王权你想要就拿去……提比乃是神使，与神同位，岂能让你亵渎！”玛娜霏皱眉，取出自己的长枪。“你不就是想要研究永生的秘密么？我也是永生族群，你尽管查我。”
“自己的东西倒是放弃的那么干脆，这老家伙在你眼中竟然这么重要？”
“小屁孩，救不救。”玛娜霏不耐烦地道。她活过的岁月不知是眼前这男人的几百倍，说是老祖宗也不过分，但两者的能力相当，地位上也就站在了平等线上。若是失去了号令血族的王权，恐怕将被克洛诺斯伦萨彻底踩在脚下，然而如今她心中没有任何不舍。“你别忘了，提比于我主之计的重要性，他要是死了，就算我不找你算账，神罚迟早也会降临在你头上。”
“他早就不是神使了。”克洛诺斯伦萨轻蔑的笑道，换来的是玛娜霏的瞪眼。
“把他放下来吧，我要进行仪式了，你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克洛诺斯伦萨取出法器，慢悠悠的在身后的一片空地刻画起法阵。
闻言，玛娜霏才改变神色，动作迅速的将提比留斯放入中心。
妖灵在受重伤时会凝聚出固态的肉身，但其实也是灵体。健康状态时，他们的灵魂力量是不断流动的，就像人的血液。而如今，就像血液冻结成块，时钟停摆，再也无法保持原有的机能。虽不会死亡，可自愈能力极其微弱的他们该承受多大的苦难，是旁人永远无法估量的。
“你快点。”玛娜霏催促道。同时褪去自己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然后紧紧贴在提比留斯身上，发动血族秘法，以自身力量引导提比留斯的灵魂力量进行流动。
昏迷着的提比留斯发出一声轻喘，尔后玛娜霏用她的唇瓣堵住了他的。两人就这么紧紧贴合，血色的光彩在他们四周升腾而起，好似一个血色的茧。
“喂，只要你传输点灵魂力量就行了，有必要把本元血脉都给他吗？”克洛诺斯伦萨道。他叹了口气，“赔本买卖。”同时开始吟唱，“吾神灵显，听仆鄙见，愿奉心体，复灵修魂……”碧绿色的咒文在法阵周边升腾而起，时而黯淡时而光明，配合着玛娜霏的血色光晕治愈伤者。
玛娜霏如今所做的，是通过血族秘法将自身真祖的部分血脉转移到提比留斯身上，使其获得血族强大的再生能力。但他们毕竟不是同族，本身的灵格也不同，即便能生效，那也只是暂时的，而玛娜霏失去的本元却是再也无法弥补回来，且这过程凶险无比，这就需要另一位强大的灵魂术师的辅助。克洛诺斯伦萨要时刻把握两人灵魂状态的稳定，并直接利用庞大的灵魂力量治愈提比留斯被裁决圣剑所洞穿的伤口。
改造血脉，重塑灵魂，这是极为凶险的事，凭借人力根本不可能完成。但在这不一样，克洛诺斯伦萨是不世出的灵魂术师，而玛娜霏则是世界树创生的真祖，伤者提比留斯则是货真价实的神创生灵，虽然有些困难，但并非绝无可能。何况，克洛诺斯伦萨手中还有承载着暗曜力量的神物终末之魂在。
谁说暗曜只能带了毁灭，它既是神，便可带来破坏规则的奇迹。提比留斯灵魂的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这还不够。灵魂本就是极为复杂的存在，不似肉体损伤，一时复原不代表永久修复，等维持这状态的能量散去，伤口或许又将崩坏，一切都必须由伤者本身的力量来完成。玛娜霏如今做的，就是替引导沉睡的提比留斯将这股超格的外来力量化为己用，以求彻底修复创口。
“彼岸花开之时，化作忘川，青丝尘发，红颜白骨，愿，与君共渡千千劫……”她轻声吟唱，将体内本元逼出，喂入提比留斯口中。没人知道本就带着伤的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贝齿紧扣，面色狰狞，浑身忍不住颤抖，但还是紧紧拥抱提比留斯。“这次终于换我救……”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脱力躺在了提比留斯身上。
“呵，无聊。”克洛诺斯伦萨轻声喝道，在漫长的灵魂仪式结束后转身离开，手中把玩着从玛娜霏手上获得的血族王权象征——血灵戒。“本元受损的你还能算是完美的永生族群吗？没有丝毫研究的价值，真是晦气。”
幽绿色的灵魂火焰熄灭，隧道重新变的黑暗。执行了这么大一场仪式，克诺洛斯伦萨如今也有些力不从心，不过黑暗无光并不会妨碍到他轻快的步伐。
走到某处，他猛的一回头，拔出腰间玉笛往后一指，喝道，“谁！”
此处虽为组织的废弃据点，但放玛娜霏他们进来本身就是风险很大的事，且过去这么长时间，或许就会有圣域的追兵。克诺洛斯伦萨不敢怠慢，如临大敌。
来者的气息隐蔽，丝毫无法被探知到，若非克洛诺斯伦萨是顶级的灵魂术师，能察觉到一股异于常人的灵魂力量波动在附近突然降临，不然绝对没办法发现他。
昏暗的隧道内响起掌声，“不愧是克洛诺斯伦萨前辈，恐怕你已经能与霍灵对峙而不落下风了吧。”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便无须再隐藏下去。赤红色的火光浮动，随后一俊俏的男子走出。其身着暗红色的魔法礼装，略微弯腰行礼。
“呼，原来是神使大人，别来无恙啊。”克洛诺斯伦萨松了口气，同样颔首回礼。面前男子显然比自己年轻不少，但克洛诺斯伦萨眼中的尊敬绝非虚假。
“惭愧于神使之名，你的辈分排起来本就比我高上不少。前辈，我看你是过于拘礼了。”神使慢慢走近，“那两位应该没事了吧？”
“该做的我都做了，但那两个老家伙看起来还得沉睡很久。”克洛诺斯伦萨眼露不屑，“那圣剑的标记我可无能为力，他们要是自己醒不过来，被圣域的鹰犬抓取，那就怪不得我了。恕我直言，我认为，除掉他们更好。他俩已不是真正信服我等神主，都起了私心，如今更是暴露了行踪，活下来的价值可有可无。”
“此事神主自有安排。”神使托了托下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关于圣剑和圣子的情报掌握得如何了？这次总该能服众了吧。”
“那是。我早就说过神使大人的眼光不会出错，但总归是有些蠢货一意孤行，那两个老家伙就是例子，真是……”克洛诺斯伦萨的语气愈加刻薄。“话说回来，神使大人，这次过来是带来了新的神命吗？”
“无足轻重，只是些琐事，与你无关。你只管统理好斯提亚的事就行。”男子挥挥手，“神主大人暂时陷入沉睡，而另一位即将重生再临。不过，这都不是我们能干涉的。根据你们的神主所言，圣子会拿着圣剑与另一位邂逅，用不了多久了。”
“……多少年了，看来我的运气是真的不错。”克洛诺斯伦萨欣喜道，“创造新世……万物升格……太美妙了……”
“呵。”神使笑了笑，“我现在没办法联系到那家伙，最近一段时间，所有人先潜伏吧。”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这是我的命令。”
“这是自然，神主大人不在，您就是最高领导人，在下会替您传令下去的。”说着，克洛诺斯伦萨向洞窟内指了指，“只是那家伙已经被裁决圣剑标记了，恐怕……不如，我现在就做掉他。”
“无妨。”神使拦住了克洛诺斯伦萨，“且不说你现在是否有能力灭杀他，你既花了这么大力气去救，现在反而要动手杀他，不就显得你很蠢了么？我来这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标记的事交给我吧。”
“是吗？那就有劳神使大人了，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失陪了。”克洛诺斯伦萨再次行礼，保险起见，走之前，他在附近设置了不少法阵。
“万碑林出来的家伙都这么谨慎么？”神使喃喃道，“算了，该收拾烂摊子了。”他转身走向身后的血色光茧，“妖灵与真祖……目前为止还算是有存在的价值，那就姑且……”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左手微微抬起，随之暗金色的火焰瞬间蔓延了整个洞窟。
……
不知过了多久。
“好热……”血色光茧外燃烧着暗金色的火焰，提比留斯缓缓睁开双眼，身上似乎压着什么，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玛娜霏？”
玛娜霏并没有回答他，提比留斯缓缓起身，为其披上薄纱以蔽体，随后随手击碎了血色光茧。
“提比留斯阁下，看来您恢复的不错。”
“神使大人……？”提比留斯有些迟疑，上次见他时，他还只是个孩子，提比留斯还记得，当年他与玛娜霏为了找到并培养这位神使费了多少心血。虽多年未见，但凭借多年来的远程灵魂交流，他还是轻易的认出了侧后方语者的身份，随即果断单膝跪地，行臣属之礼。
“呵，看来阁下的知能并未因伤而倒退。”神使笑了笑，“不过还得要委屈你一下，阁下身上有裁决圣剑的标记，请你接受我这不死之炎的净化。当然，会很痛苦，但你别无选择。”
没有犹豫，提比留斯进入其中，因为他知道，若不清除标记，等待他们的只会是万年大计功亏一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仅一瞬，他便明白了自己的能力有些许改变。他直直的盯着一旁昏迷过去的玛娜霏，“她把什么东西给我了？”
“不清楚，你到时候去问克洛诺斯伦萨先生吧。”神使摆了摆手，“净化应该要持续五天时间，在此期间，不要离开这火焰的范围。在这以后，尽管用你毕生所学去逃命吧。如若再被圣剑标记到，我们也只好先一步抹杀你了。别忘了你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为神所创，自当为神进献一切。呵……”仅只留下这句话，他便展翅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此。
“明白了……”提比留斯站在原地，望着上方的岩壁，又看了看虚弱昏死过去的玛娜霏，喃喃道，“下雨了么？”
……
由苍白略带嘈杂的雨声做结，我知道，这场一时兴起的无益之举业已告停。
啊啊，为神所创，自当为神进献一切。然而，我所见到的，我所挂念的，虽然我明白那是无关紧要的，虽然我知道那于大业无所裨益，但这次我似乎确实无法脱身了。
我所具备的知能无法给予合理的答案，我的心却无法重归冷静。我知道这是绝对禁止的，可我的神明，你为何要创造出这片情知混杂，难分难解的世界？
我的眼睛，已然无法预见真实了吧。
至高的神明，请原谅此刻我所行之忤逆。既天道有情，因果相依，您是否也会坠恋？
啊啊，我确是有了私心，愿担神罚，不弃所思，想来我已经没法陪护大神左右了。
但愿，大神灵佑，渡世千劫，新使与圣子能够接替我的工职，伴神做出最后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