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调虎离山（二）
“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呕……”昤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干呕了，总算，那些奇奇怪怪的催化剂都已经用完了。现在他坐在门口透风，但屋内的“余韵”还是让人“欲罢不能”。
昤正在考虑要不要帮石方明把锅里那摊粘稠的液体盛放到准备好的容器里。他实在纠结得不行，如果不盛放进去，那么恶臭就会持续攻击他的嗅觉，当然他觉得现在必须先让自己缓缓才会有再有勇气去密封那锅里的东西。他怕的是，自己盛放的方式不对，导致一切功亏一篑，毕竟他不懂药理。万一出错，以明叔的性子，恐怕得让他重新做一份赔罪。一想到可能再“下地狱”，他就直冒冷汗。
“你故意的吧，石方明！！”
“敢不敢赶紧回来啊！！！”
“我受不了！”
……
“怎么还不回来，都这个点了……”
“龙牙山周围没多少魔兽生存啊，而且明叔有做防护措施吧……”
“难道是背着我去埃里都先生那了？”昤跑到后院检查出行用魔法道具，“搞什么啊……”
“昤殇，你说他们会不会遇上麻烦……”昤时常独自与剑交谈，这似乎是很早之前养成的习惯。剑多数会回应他，但此刻，在昤殇回应他之前，他顿时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昤殇！”
他猛得从门槛上站起。多日平静的生活确实让他有些放松警惕，自己居然忘了这不是别处，这是流放之地，自己居然还忘了落日城中那个猥琐胖大叔昭然若揭想要夺剑的意图。
“该死，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说着，他便关好门窗，要下山去找人。
但就在他踏出篱笆的那一刻，一支箭便从他前方的小径深处射来。若非他早有警惕，此刻或许就中招了吧。
昤瞥了一眼脚边用剑挑落的箭矢，啐了口唾沫。“真够阴的，下战书还用毒箭，是该夸你们光明正大还是该佩服你们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后续也没有其他的暗器袭来，许是来者明白自己只是个信使，没有与昤交手的实力，早早的就回去交接任务。
昤还是等了些许时间，直到确定周围没有其他气息才弯腰捡起那支箭。
“石方明在我手上，想见他，就带上你的剑赴白沙岩一叙。”
“真是有够无聊的。”昤折断了那支箭，一脸阴郁的走上下山的路。
昤知道，他大可以不去。凭借石方明自由人的身份及光明法师的职业，那些流放者不敢对石方明做什么。如果再晚一点，等方明法师被劫这一消息在流放者之间传开，指不定会有哪些不知名的势力上赶着去救，毕竟流放者们都想卖石方明人情。
但昤也清楚，自己不可能置救命恩人于不顾。何况，就算这次交给别人解决了，却不能保证下次石方明不会再被劫持。而且，如果有更多其他流放者也知道自己有一把好剑的事，后续可就不是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用实力证明自己，昤殇只配握在他手中。有些事情，就是得用武力解决才最快最有效。
……
“明叔，我们给他们看完病，他们就会送我们回去吗？”峦轻声道。
“不要慌，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石方明摸了摸她的头，随后细心观察四周的环境。
那群家伙做事很审慎，在逼迫石方明同意和他们一道离开时，给三人带上了眼罩，又带着他们绕了好几个弯，直到确认石方明辨认不出方向，才带着他们到早就准备好的秘所中。从那群家伙有条不紊的做法来看，恐怕早就对他人施行过同样的勾当。
这间秘所通风并不好，也没有窗户，室内常有一股陈腐的气味。唯一的光源是案上用魔兽油脂制作的粗制蜡烛，燃烧散发出的气味也是较为刺鼻。
石方明在墙角蹲下身子，摸了摸地板和墙壁，指尖明显传来潮湿的感觉。他有附耳听声，上方依稀传来流水的律动。
“该死的，说什么保证安全，居然把我们送到离流水近的地室里。”石方明破口大骂，但很快又收住，因为他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
“方明大法师，我们还有受伤的弟兄，您受累，一并收治了吧。”门被打开，领头的人拍了拍手，又有几个人抬着担架进来。
石方明嗤之以鼻，“没药没粮，环境又差，你们是想先累死我还是先饿死我？”
“怎么会呢。”鑫萎假惺惺凑近石方明，“该有的东西都会有的，方明大法师，老大说了只要你乖乖配合，你的需求我们都可以尽量满足。”他又对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石方明所需的东西确实是一样不差的都给他备齐了。
“你们最好说到做到。”石方明不去看他，“室内人流量太大了，影响我诊断，一个一个进来。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出去！”
“好好，方明大法师有劳了。”
他们的意图石方明怎会不知。他们是想让石方明一直处于诊断伤者的状态，又是礼遇万分，以此来蒙蔽裁决之气对非法囚禁的判断。就算之后石方明去找审判者报案，也难查出什么分寸来。
石方明自然是不信他们有那么多伤患来拖延时间的，但他也明白，这群流放者做起事来是找不到下限的。
一开始，还算是些正常的伤者，无非有些是被魔兽弄成重伤，根本没有希望完美复原的。但在他接诊第十六个伤患时，他脸上难以抑制对那群家伙的鄙夷之情。
“慢着，先别进来！”石方明喝道，用力把门给关上，“山，峦，你们两个，过来。”
“明叔，怎么……”兄妹两人还没问完，就被石方明击晕过去。
石方明叹了口气，将他俩抱起，轻轻放在不算舒服，简易至极的床榻上。随后才又对外面侯着的流放者喝道，“可以了，进来！”
伤者是一个失去意识的女性流放者，被另一个男性流放者粗鲁的抱着。男性流放者在得到进入的许可后，白了石方明一眼，将怀中的伤者如丢垃圾般扔在地上，转头就走。
“畜生！”石方明骂道。但他知道，外面那群人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怒火。
石方明足足瞪了那扇门半分钟，才去为人诊断。
一丝不着的女伤者，看起来二三十岁，神情呆滞，全身上下没有完好的皮肤，布满了青紫色的淤伤与杂乱的牙印、压痕，嘴唇上有烂疮，牙齿全部被拔光，会阴部与后庭皆有严重的撕裂伤。那群流放者对她做过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在石方明检查她伤处时，她甚至已经连反抗都不会了。
这样的惨状自然是不能让两个孩子看到的，这也是石方明打晕他们的原因。
最终石方明还是认出了这个女流放者是几个月前城内张贴过寻人启事的失踪人口。可那又能如何呢，石方明即便能医好她的伤，却医不了她精神方面受到的毁灭性打击，况且石方明连保证己方安全都步履维艰，是没有余力去改变她的命运的。
他还是高估了黑木堂一众的人品。流放之地的流放者中品性良莠不齐，好人自然是有的，但毕竟是少数。或许在裁决圣庭的管理下，表象上能看到流放者遵循圣庭的戒令，一副秩序井然，但背地里指不定藏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罪恶。石方明曾经就听说过，流放之地有贩卖人口的地下黑市，如今看来恐怕确有此事。
这种勾当按理说圣庭会出面肃清，但这里就是流放之地，流放者就是犯人，还能怎么罚呢？把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判处死刑只会徒增工作量，耗费人力物力太多，到最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舍小保大，以维持最大的秩序为前提控制罪恶的发生。
石方明也曾质疑过圣庭的做法，但他也明白，这确是最优的办法。进入流放之地的大多不是善类，像这种情况正是应了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罪人被更强的罪人欺辱，也是一种因果报应。
除此之外，圣庭也有另外的考量。流放之地就是一座巨大的监狱，虽说流放者看着行动自由，但那是用生命换来的。五千年前终结两域之争的天罚使这片大地变得死寂，这是神的警告，想要消除这片死寂也就只能用等量的生命之力来换。那些生命之力自然不能在无辜的生灵上取，流放者本就是罪人，自然就成了牺牲者。理论上来说，每死去一个流放者，这片大地便会早一分恢复生机。既然这片大地无时无刻不在抽取流放者的生命力，那么圣庭也就只需要看守住大门不将恶人放出去，那些恶人最后也就只会化为土壤的肥料。
或许这听起来很残酷，可这又何尝不是给了他们一种赎罪的途径？当然，坏处就是，这片流放之地永远都不可能变得像外界一样文明和谐，虽说外界也有止不住的罪恶在发生，只不过流放之地更甚而已。
“这可真是……”石方明瘫坐在椅子上，他很累，身上也是，心底也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带着两个孩子在流放之地坚持多久，只能默默祈祷在他彻底累垮之前，能够完成师辈交托的遗命。
“他会过来找我们么？”他想到了那个他在坠龙渊救回来的身世不明的孩子。
“我竟然还能将希冀交托于别人身上……而且，还同样是个孩子？”石方明盯着自己处理病患过后来不及擦洗，满是污秽的手掌，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