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晚餐
昤从木桶中爬出，左手还是无法动弹。换上衣服后，拿起桌上的昤殇，将其绑在腰间。剑身轻震，像是在欢呼。
“无论别人怎么看你，我都不会抛弃你。”昤以手抚摸如玉般光滑的漆黑剑柄，喃喃道。
他又不禁想到坠龙渊处致他重伤的红发魔武圣，越发觉得事情发展的过于怪异了。
首先是那人的动机。
自己浑身上下也只有三件拿的出手的东西，身边的剑，右手无名指上无法取下的戒指以及挂在脖子上不明价值的吊坠。若那人的目的是谋财害命，为何如今自己安然无恙，东西一样未少？
其次是那人的身份。
昤自问不过刚进入第七域没几天，自己的行踪为何会被那人知晓。且从短暂的对话中可知，他必然认识自己。若自己及亲属在流放之地没有结仇，那么他或许就是圣庭之人，毕竟他能够在禁空的流放之地飞行。可如果他是圣庭的裁决者，又何必鬼鬼祟祟的跟踪昤一路最后选在裁决之气稀薄的坠龙渊动手？
自己掌握的线索总归是太少了。父亲留下的信笺告诫他说，在流放之地不要相信除了圣域与光明法师的任何人，但如今却可能是圣域要加害他。现在一想，那些信笺与自己的身世不也全是圣庭告诉自己的么？
圣域究竟是否可信？
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遗忘的身世会是所有事件的关键。可如今只身一人，如何去寻。且盯上自己的人已经是魔武圣级别的，贸然去接触，是否会有性命之虞？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咕咕咕……”想了那么多时间，却是肚子打断了他。
“也是，得先活下去。”昤喃喃道，看向石方明为他准备的
饭菜很简单，只有一荤一素，味道也不算太好，量也不是很足，只能勉强果腹。
昤收拾完桌子后，拿着餐具，推开了房门。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清秀的脸庞上，一头黑发反射出迷人的光晕。
昤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发现三人正在屋后的地里干活。完全看不出他们三个是不修炼武技的魔法师。
石方明娴熟地挥舞着锄头耕地，山则在一旁用时灵时不灵的土系魔法辅助，大多数时还是用手进行劳作。峦充分发挥了水魔法的作用，虽然成功率也不高，但足以灌溉土壤。兄妹两人年龄尚小，但已经是正式的魔法师了。
如果昤不知石方明是位光明法师，单凭他那黝黑的脸庞以及手上因常年从事农活而长出的老茧与健壮的手臂，或许真的会认为他就是个庄稼人吧。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会吗？”石方明擦了擦汗，对昤喊道。同时，他看到了昤腰间的剑，眉头不禁皱起。
他放下锄头，挥了挥手，失意兄妹两稍作休息，自己则走到昤面前。
“对不起明叔，给你添麻烦了，我是来辞行的。”昤鞠躬，真诚地说道。
“辞行？你知不知道你伤得很重。”
“我知道，但我不想一直麻烦您……”
“所以呢？你离开这去哪？你父母呢？”
“我……”
“既然没地方去，那便留下吧，我不允许我的病人还没康复就离开我这儿。”石方明把昤按在石凳上，完全看不出一个魔法师竟会有如此臂力。
“正好，外面阳光不错，我再给你看看伤口。”说着，他也不顾昤的反抗，顺势拉开昤左肩的衣角。
“怎么可能？”肌肤已经趋于完好，伤口从最初的贯穿伤变为类似擦伤的模样，石方明行医这么多年，从未看到过如此景象。
这样的情况一般只有在魔兽上才会出现，太过于吃惊以至于他久久没有将手从昤的身上撒开，使得昤有些不舒服。
“很严重吗，明叔？”昤问道。
“难道是那把剑？”石方明目光转至昤的腰间，“竟然快康复了。”
“是吗，明叔，明叔，让我看看。”山挤开石方明，注视昤的伤口，“真的耶，好厉害啊！”
“哥哥，峦也要看，峦也要看嘛！”峦被挤在两人身后，无力的扯着山的衣角。
山见状，抱起幼小的峦，让她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神迹”。
“哇，好厉害！”她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昤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别闹了！”石方明有些恼怒。
“没……没事，不会怎么样的。”昤微笑着说。
“你这恢复速度实在有些诡异，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或许两天之内就能痊愈。”石方明摸了摸下巴，“不过也别太大意，这两天还是别提重物的好。一会我再给你煎两副药。行了，你再休息会吧。山，峦，你们去烧点水，我去磨药材。”
“好……”兄妹两应声道。
“你就坐在这吧，晒会太阳对伤口恢复也有好处。”石方明拍了拍昤的右肩，转身走进小屋。
昤坐了一会，然后起身在四周闲逛。石方明的家位于落日平原边缘的龙牙山上，在这里可以看到平原的部分风景。虽然构成这辽阔图画的只有浓厚的瘴气以及一些黑影，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让昤感到诧异的是，庭院里竟然种植着一些蔬菜。在他所具备的知识里，流放之地的土壤应该不足以供这些农作物生长。他在脑海中不断思索这个问题，不经意间差点被一块青石绊倒。
“这是……”
那并不是一块真正的青石，而是长满了苔藓。昤用手拨开苔藓，古老而晦涩的魔法符号映入眼帘，看起来像是某种法阵的一部分刻文。
他不断寻找着类似的刻有这样符号的物体，最终发现这个家的周围几乎都有这样的刻文。
散落的符号在昤脑海中铺成完整的篇章，这果然是一种魔法阵的阵纹。他猛的一回头看向地里青翠欲滴的嫩芽，再回想起石方明有些不符年龄的白发，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流放之地的土壤自然无法种植庄稼，但石方明利用魔法阵将自己的生命力作为改善土壤的肥料，用自身滋润这片死寂的土地，来使庄稼成长。这种看似愚蠢的做法在昤眼中却是如此神圣而不可侵犯，但昤的心里已经浮现了另外的想法。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已经落回西方，四人围坐在庭院里的石桌上，准备开动晚餐。
主菜是枸杞青鱼汤，副菜是炒青菜，而主食则是茯苓地瓜粥。在物质匮乏的流放之地已经是很难得了。
青鱼汤里的鱼自然不是新鲜的青鱼，而是用了一块青鱼干，即便如此，鱼汤散发出的香味也是让人神往。
石方明将汤平均分成四份，鱼干的大部分都给了昤，兄妹两则得到了相同分量的一小部分，而石方明自己只是舀取了些许薄汤。看着这些食物，昤却久久无法下口，总觉得有千斤重在筷子上。
兄妹两正狼吞虎咽的扫清碗中的一切，石方明笑着看着他们，眼神中满是慈爱。
“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石方明注意到了昤。
“不……没有，饭菜很可口。”昤回答道。
“那快吃吧，多吃恢复的才快。”
昤还是没有动筷，“我不太喜欢吃鱼，明叔，给你吧。”他将汤碗往石方明处移。
“我是魔导士，已经不是很需要特别去摄取食物来维持身体机能了，你吃吧。”他又推了回去。
“明叔，既然昤哥哥不想吃，那我来帮忙解决吧，浪费食物是大罪过。”峦用充满孩童稚气的声音道。
“好，给。”昤顺势把鱼干给她夹去，却被另一双筷子横空拦下。
“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腌制品，峦你已经吃的够多了，吃点菜吧。”石方明语气中有些愠怒，吓得峦收回了筷子。
“吃吧，你逃不过的。”石方明转过头对昤微笑着说，盯着昤的一举一动。迫于压力，昤极不情愿地吃完了这顿饭，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天，第三天早晨，确认昤的伤势恢复后，石方明才同意他开始练剑。
虽是刚收完一茬粮食，但由于天罚，流放之地全境农作物的产量并不高。为了一年的生计，石方明正与兄妹两抓紧时间翻耕土地，准备播种秋冬季也能生长的作物。
锄头有规律的触地声不断传来，昤走上前去，“你们歇会吧，让我来做。”
“那怎么行，你伤才刚好……”石方明道。
“明叔，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武士。”
闻言，石方明思索片刻，“那好吧，如果感到疼痛，立马停手。”他把锄头递给昤。
“不用了，锄头没有它顺手。”昤取下腰间的昤殇，黑曜石剑鞘在阳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光。
“你确定？”石方明半信半疑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最终少年坚定的眼神成功折服了他，他只好带着兄妹两退出了田地。
“那我开始了！”昤打了一声招呼，将剑插入大地中，精神力也随着剑鞘渗入地下。
“找到了！”昤在心中默念。
昤瞬间发力，黑色的能量波动由剑尖从地底散开，地面仿佛掀起波浪，土壤纷纷松动。“破！”昤低喝一声。
“太厉害了吧！”山盯着地面发生的变化，不禁发出赞叹，身旁的峦也手舞足蹈。依照土地的情况来看，昤无疑是成功的，但石方明的脸色却变得铁青。
“够了，停下来！”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句话把一旁的兄妹两镇住。
“怎么了，明叔？”峦歪着头问，“昤哥哥做的不是很好吗？”
“山，带着峦先进去，我有话要和昤说。”石方明摸了摸峦的头，转身对山道。
山乖巧地将妹妹带进内屋，石方明则挥手筑起一道光幕。
“你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石方明冲着昤大吼。
法阵被破坏无法修复，土壤将在不久后再度化为死地，他怎能不怒。这个法阵关系到山和峦活下去的希望，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的。而如今它却被昤用剑毁掉，石方明平身第一次感到后悔，后悔自己救了不该救的人。
“这种禁忌的低级法阵没有存在的必要……”
“闭嘴，走！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走！”石方明再次发出怒吼。
昤呆呆的站在原地许久，最终还是迈出了步伐。
“哥，明叔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峦问道。由于光幕的作用，他们无法听到石方明与昤“交谈”的内容。
石方明蹲在地上，抓了一把松散的泥土，几滴眼泪从他脸上滑落，“难道天要亡我？”
几年前斯提亚王国的政权更替让他失去了挚友与恩师，他带着幸存下来的孩子们来到这躲避王国的迫害，原本想着依靠法阵不惜一切也要养活他们，现如今却让他们陷入如此困境，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真是可笑……他还在的话，或许……”石方明摇了摇头，望了望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