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抵达:裁决圣庭
流放之地,上古之役的古战场,是片被诅咒的区域。这里不同于外界五光十色的壮美河山,一切都如同废墟一般。以黑白蓝为主色调——以裁决圣剑为中心弥漫整片流放之地的黑白色的审判之气,以及与外界共色的天空。
荒芜的大地很少有人造访,除了流放者们。大部分的植物都无法生长,因此这里食物也是异常匮乏。想要生存在这里很难。当然,如果有超凡的实力,也并不是特别受到限制,因为这里还是有许多魔兽的,它们是这里主要的食物源。
大约五千年前,这里作为兽域与人族的战场而遭到天罚。那场战役并没有分出胜负,双方各退居一方,整片大陆除了被分成了两部分——以圣域和几个帝国组成的人域以及流放之地外的四兽域。
是的,流放之地是隔开两块区域的分界线,同时也是这片大陆的不法之地。虽有号称审判的神殿在这驻守,但也依旧改变不了这片地域的混乱与血腥。
此时已是深夜,查尔在房中盘坐冥想。这本是属于魔法师才会做的修行,但作为审判者,他无时无刻需要保持与天道的联系,因此强大的精神力是必须的。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然睁开双眼,从冥想中清醒过来,静静地注视周遭环境的变化。
果不其然,房间里的空气激起阵阵纵向的涟漪。在这封闭的室内,空间元素异常密集。银色的光点不断汇聚,形成一道诡异的门。
“定位传送,空间之门?”查尔歪了歪头,很快就回过神来。流放之地的魔法元素是极其稀薄的,能够做到这个程度而不受影响的,全大陆只有一人。
查尔从蒲团上站起,准备迎接来者。
两个身影从银色的光幕中走出,准确的来说,是一人抱着另一个人跨出大门,轻轻落地。
“好久不见啊,查尔叔!”卡欧斯一如既往的微笑道。
“卡欧斯?你怎么会来这,幻影城的事务不需要你处理吗?”查尔严肃地问。
“是二长老让我过来的,你不会忘了今年是第十三年了吧?”卡欧斯笑道。
“师傅?第十三年?你是说……”查尔略有所思,“这孩子就是?!”他瞅了瞅卡欧斯怀中沉睡着的黑发少年,虽然尚未长大但依旧能预见其将来必定是祸国殃民的类型。眉毛与嘴唇简直是那个人的复刻,高挺的鼻梁更是略显英气。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已经长这么大了啊……”查尔发出一声感叹,“师傅他们还好吗?”
“嗯,他们都很好。那么按照原计划,这孩子就拜托你了。”卡欧斯拿起他的法杖,准备开始吟唱,这种恶劣的环境他一分钟都不想待。他从来没想过大陆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片魔法禁区,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抗议,魔法元素太匮乏了。
刚要开口念词,却想起一些事,让他不得不停止吟唱的念头。卡欧斯回过头去,查尔正抱着瞿昤。
“对了,查尔叔,这孩子的记忆已经被封印了,他原有的身份也作废。按照你们裁决圣庭那什么规定,他现在应该就是个绿级流放者吧。”卡欧斯挠挠头,感觉自己说了废话,全大陆最懂天律的人就在他面前,他这么做无非就是班门弄斧。
流放者也是按等级划分的,只不过划分的依据是罪恶。最恶的为红色,而罪孽最轻的则是绿色,中等为黄色。黄色流放者是占大多数的。
查尔并没有感到无聊,反而有些欣慰,在他的印象里面前这位空间大魔导师是最讨厌记这些规定的。“难得你还知道这些……”查尔有些调侃的意味,“这孩子叫什么,你总不能让我给他起名字吧,不然那一位恐怕会不远万里来这找我切磋,我可不想惹麻烦。”
“这有什么,你不是经常给那些犯人取名吗,再说这里离圣域这么远,小他也不会……”卡欧斯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一双带有些许愠怒的金瞳正瞪着他,仿佛要将其灵魂给穿透。他知道查尔是认真的。
尴尬的气氛维持了几秒,“他叫瞿昤。”说出这几个字的卡欧斯如释重负,暗地里舒了一口气,而查尔则低头再次端详怀中的孩子,像是在回忆老友。
“瞿昤啊,不错,是个好名字。卡欧斯……”当查尔的眼神从少年的脸上转回来时,与其对话的魔法师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浓郁的空间元素还充斥在房间里。
“真是的,不就是个名字嘛,有那么重要吗。还是幻影城自在,这种地方以后果然还是少来比较好!”空间隧道中的某人正发着小脾气,缓步走在归途上。
不过有一点他确实错了,这片大陆上姓名是很重要的。失去姓氏的人一般都犯了大罪或者是孤儿,后者的会相对好一点,但无论处于人类社会的任何地方,两者都会受到歧视,罪人就更不用多说。流放之地便是聚集着这两类人的区域,当然——罪人居多。
卡欧斯所说的取名,其实是取代号罢了,在大陆上这是对一个人的极大侮辱,这也是查尔生气的原因。
根据罪行的程度不同,受到的惩罚也不同,罪恶滔天的人甚至连代号都不会有。而瞿昤并没有任何罪行,但在圣域下达的命令中,他被划分为绿级,属于最轻的那种,相当于罪犯的家属,可以保留名,但不能保留姓。所以,从瞿昤踏入流放之地的那刻起,他便是昤,而不是瞿昤。
查尔俯下身子,轻轻将怀中的孩子放到床榻上,“可怜的孩子,从小就要背负这样的命运……”
他的目光被少年腰间的长剑所吸引,下意识要去触碰。刹那之间,剑如同活了过来,爆发出黑色的能量光罩将自身与主人团团包围,以昤为中心半径一米内瞬间夷为平地。
查尔皱了皱眉,他自然不惧这些,但也不禁喃喃道,“那把被诅咒的剑吗,看来已经认主了呢。能够抗拒除主人外的人接近,想必不下孕灵级吧。”他轻轻一挥手,黑白色的气流击碎面前诡异的玄色光罩,“诶,对这孩子来说不知是福是祸啊……”
查尔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混乱的现场,把昤转移至另外的房间,那张床明显已经不能睡了。待到一切安置妥当后,重新回到自己的静室,继续进行日常的修炼。
翌日,清冷的阳光透过窗棂拂过少年的脸庞,毫无杂质的深邃黑眸缓缓睁开,除了觉得有些头晕外,并未感到不适。
耳旁响起陌生但又让人觉得舒适的女声,“你醒了啊!”他揉了揉模糊的双眼,像是还没睡醒,然后自然地转过头去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绝美的容颜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让人无法判断其真实年龄。女子身着由肃穆的黑色为主色调,上又点缀着由白色丝线勾勒荷花绣纹的长袍,周身散发着清雅的气息,与其气质十分搭配。
衣物完美的遮蔽了底下的肌肤,但从她洁白无瑕的手与堪称完美的身材来看,或许会有数万乃至更多的男人为之疯狂。
“这里是哪里?”少年问道。
“流放之地的中心域,裁决圣剑之下,绝对公正的裁决圣庭。”
“你又是谁?”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不安,必须尽可能的获取信息。
“我是这里的祭司,缇·洛尔·娜,别人都叫我缇娜,你也可以称我为祭司大人,称呼随你。”说着她便上前要靠近躺在床上的少年,而后者的眼神露出警惕之意。
少年下意识往腰间探去,在这陌生的地域,只有一样东西让他感到格外亲切,那便是手中的剑。虽然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剑,但既然在自己的腰间,那便应该就是自己的吧。
见此,缇娜不禁皱了皱眉,同样是武士的她能够感受到那把剑的不凡,但还是决定接触他。“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她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给彼此宽阔的交流环境。“我是你的指引者,现在的你,应该没有任何记忆吧。你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少年像是触电一般,开始询问自己空白的大脑,没有半点记忆,并且因为过度思索反而觉得头疼。良久,少年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听到这句话,缇娜暗自舒了口气,师父告诉她,圣域送来了一个记忆全失的孩子,让她为其编一段身世,然后如往常一样将他送入圣庭外相应的区域。
她原本对言灵魔法持怀疑的态度,这种玄之又玄的魔法毕竟太过少见,但根据少年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真的忘却了一切吧。
“这样的话,那么我就放手去干吧。”缇娜想着,同时回答少年的问题,“是的,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啊,那能请您告诉我吗,我将不胜感激。”少年的眼中似乎迸发出火焰,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女祭司。
像是得到想要的反应,缇娜微微一笑,不只从哪取出一张羊皮纸,“你叫昤,第1621号的儿子,作为绿级流放者暂时滞留圣庭。被送往这里的途中,你的头部受到了重击,所幸保全了性命……”
“我是……绿级流放者?”
“嗯,是的。”
“这里是哪里?”
“裁决圣庭,孩子。”
再次确认事实的昤目光有些呆滞,但还是继续发问,“我的父亲是?他现在在哪?”
“一个罪孽深重的剑士,代号1621,已经过世了……”缇娜稍作停顿,眼神似有惋惜之意,“为了……为了保护你而死。诶,死前倒是做了件好事呢。”
“你不会骗我吧……”
“孩子,这里可是裁决圣庭!”缇娜以威严与自豪的语气回答道。
“我明白了……”少年低下头,“那么这把剑是……”
“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你能想起它叫什么吗?”
“我……”昤看着那把剑,不停的质问自己毫无任何回应的大脑,但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当他要开口回绝时,嘴唇又不受控制的吐出几个字,“暗曜的叹息——昤殇。”
缇娜身体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心底有些发慌,“不是说会忘记一切吗?怎么会这样?”为了确认这件事,她再次提问,“你还能想起别的事吗?”但后续的回应都是否,在反复确认之后,缇娜才将自己说服,刚才的事应该是意外吧。在后来,从师父那得知少年与剑签订了共生契约后,她才彻底打消疑虑。
“可以为我讲讲我父亲的事吗?”
“抱歉,恐怕不行,就算可以我也不愿为你诉说,有时候忘却也是一种解脱。孩子,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幸运的。”当然不能继续说下去,毕竟这段经历是她捏造的,持续下去可能会穿帮,风险太大。
少年脸上明显流露出失落的神情。见此,缇娜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编造这样的情节。
“我可以一个人静静吗,祭司姐姐?”
“啊,什么,你刚刚叫我什么?”
被如此反应所惊到的昤有些迟疑,“我说错什么了吗,祭司姐姐?”
“啊,不!没有!谢谢你,昤!”说着,她便压制不住自己想要拥抱少年的情感,但随即被少年怀中的剑震开。
“对不起……剑自己动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关系,这真是一把好剑呢……”缇娜啧啧嘴,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喜悦。
“那么……我可以一个人待会么?”
“当然可以,半个小时后我再来找你,你再休息一会吧。”
“嗯,谢谢你,祭司姐姐。”
闻言,缇娜再次对昤露出微笑,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将房门关上。
“那个孩子,竟然叫我姐姐呢……”缇娜站着自言自语。从小生活在裁决圣庭的她,并无亲人。又作为圣庭的祭司,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甚至称其为审判圣庭的女武神或者无私的铁面祭司,但这是职责所在,并不是她所愿。
缇娜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人与人之间亲近的感觉,从小到大,她的生活似乎只有师父的教诲与无止境的修炼。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亲昵的称呼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竟让她产生一种想要保护那孩子的想法。因此,她现在如士兵一般站在门外,只是为了保证屋内少年不被打扰。
屋内里的少年从床上爬起,移步至窗边,凝视着无暇的天空,然后又低下头,思考之前的对话。
自己究竟是谁,名为缇娜的祭司是否可信,如果可以相信,那么自己该如何生存下去——在这流放之地,罪恶之都。身处于杀人不见血的地域,今后,又将如何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