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药庐谈话
两人正说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长相甚是儒雅的青衣男子走了进来，隔着老远便可闻到身上一股浓郁的药香，令人神驰。又生得落落出尘，宛如画卷上才有的人。
女孩儿开心的迎上去，道：“师父，才歇息了这会儿时辰，你就醒啦？这里有幼姝看着，师父大可放心。”
“就因为是你才不放心亲自来看看的吧。” 许二魁心里又忍不住吐槽，“不过这鬼医圣——王槐魉的名号，怎么听都觉得是个老头子的名啊，这人怎会生得如此年轻？”
王槐魉轻轻抖了抖衣袖，露出一双凝脂如玉的手，比女子的还白皙稚嫩，“我看看，”王槐魉单手搭在许二魁脉上。
许二魁只觉手腕上微凉，像是碰到一块软玉，随即力透皮肉，一丝丝凉意灌入手腕。
“咦？”王槐魉眉头微蹙，眼神微眯，陷入沉思。
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啊，”许二魁心里咯噔一声，“我去，重活一世，不该是又栽了吧！”
王槐魉松开手来，展颜笑道：“灵蕴加身，看来小兄弟是有造化之人！”
许二魁心想，“嗯？就我还有造化呢，其它的先不提，就昨个去看个戏，还差点被人踩死！还有比我更倒霉的吗？这也算造化的话，请送给别人好吗？！那个灵蕴，该不会是还没消化的猴儿酒吧，记得余菀娘曾说过，那酒里有一丝灵蕴之气。”
王槐魉起身，道：“小兄弟，曾经想必是有一番奇遇，体内一物，倒与我王家一位师叔有几分渊源。”
“你王家的一位师叔？” 许二魁更懵了，自己认识的人中，姓王的就一个，老，老王头？不，不是吧！还是说是那个赤毛猴子？体内没消化的酒可不就是它的嘛，嗯？可人家就是再傻，认一个猴子当师叔，关键那猴子还有名有姓的，说不过去啊。
许二魁想不明白，王槐魉继续说道，“师叔王东阳几十年没回过山门，三年前突然带了一个徒弟回来，两人后来被族内八老关押，想来你应是三年前与他见过，他传了你些东西。”
许二魁脑子疯狂的搜寻，三年前，自己被父亲许原辞天天关在书房里读书识字，除了私塾，整日不曾出家宅一步，怎会遇见过他师叔王东阳？王东阳？王东阳······这名字听着实有些陌生。
许二魁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他师叔，更不认识什么叫王东阳的。
王槐魉见许二魁摇头，那模样又不像是装的，“诶，既然你没见过他，他却传了你本事，怪事，怪事！小兄弟，你再好生想想，有没有见过一个头发灰白，有些微胖的老道士？”
“不是猴子，是个老道士？我就说嘛，人家怎么可能认一个猴子当师叔。”许二魁心中嘀咕，又摇了摇头，“幸好没问是不是一只猴子，这也太折辱人了。”
照说能当他王槐魉的师叔，本事定然不差，要是真的，自己不是还要叫眼前的王槐魉一声师兄？不过，说起来，自己都感觉快跟个废人差不多了，还是特倒霉的那种，就这还是被人传了本事的结果？许二魁现在有理由怀疑，那家伙极有可能是把“倒霉”传给了自己。
王槐魉转过身去，“那就怪了，莫非师叔使了什么手段？师叔这人行事，向来有些看不透。”
就在王槐魉和许二魁陷入沉思时，一旁的女孩儿肚子里传来“咕咕”两声，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师父，我饿了，这里您先瞧着，我去灶房里给你们做些吃食。”说着，端庄有礼，缓身退去，完全还是没了先前进来时端着药碗，三步一蹦跶，天真活泼的少女模样，倒显得有几分大家闺秀。
女孩儿全名江幼姝，原本是锦川城中江家的三小姐，因为是妾室所生，又是女儿，为江家主母所不容，江幼姝的母亲何氏身居偏室，常年卧病在床，城中名医救治无果，后江幼姝上山采药遇雨，无意中撞进王槐魉的药庐，王槐魉仅凭江幼姝的只言片语断定病症，给了她一小包药草，江幼姝回去煎给母亲，谁知何氏久病，扶碗即愈，江幼姝惊于王槐魉的医术，动了拜师学医的念头，此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王槐魉的药庐守着。
王家本事都是家传，不传外姓，王槐魉看江幼姝生得可人，又十分讨喜，虽然偶尔会做一些糊涂事，看江幼姝坚持，便准许江幼姝可随意翻看药庐中的书籍，答应若是能学会医书上的药方，掌控好火候，通识药理，明察人性，明年这个时候便来收她为徒。
王槐魉坐在桌案前，喝了一杯茶，问道：“小兄弟，哪里人啊？”
“我叫许二魁，晏河县人士。”许二魁本胡说一通，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不适合有太多的人知道，但是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能骗的，一种是救命的大夫，另一种是算前程的道士。
“家中父母可还安在？”
许二魁摇头，王槐魉倒了一盏茶，道：“那，可还有个去处？”
许二魁又是摇头，王槐魉沉吟片刻，道：“你既学了我师叔的本事，理应留在我师叔门下，不宜另投他处，可如今王家已绝外姓，我师叔三年前带回来一个弟子，闹得如今自身难保，不过，我倒有个去处，虚怀谷，有几位老友在那里，我修书一封，自不会亏待你，你可愿往？”
“虚怀谷？”许二魁倒是听洪四说过，虚怀谷也曾是江湖中几大门派之一，后来变成了教圣贤书的地方，如今确也没个去处，既然有地方容身，先去了再说，其他的日后再做打算。
许二魁从床上翻身而下，谁知脚指踢在床压沿上，一个不稳，扑通一声竟跪在了地上，许二魁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还不忘说道，“小子承蒙先生搭救之恩，已是感激不尽，岂有回绝之理，小子愿往。”
王槐魉扶起许二魁，道：“算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师弟，不必行此大礼。”
“你以为我愿意啊，”许二魁心里叫苦不迭，倒霉催的，这都能挨一下。
江幼姝此时做好饭菜，三菜一汤，摆在桌子上，虽都是山上的寻常野物，但也做得色香味俱全，大有食欲。
江幼姝恭恭敬敬的将筷子递到王槐魉面前，道：“师父先吃。”
江幼姝又给许二魁递了一双筷子，“弟弟再吃，我最后吃，嘿嘿。”
许二魁和王槐魉坐在桌前，正欲动筷，却看见江幼姝站边儿上侍奉，“你为何不过来一起吃？”
江幼姝一愣，没想到许二魁会这么问，随即笑道，“师父在上，你又是客人，自然是你和师傅吃，再说家里自小没有女子上桌吃饭的规矩，你们吃完我再吃。”
许二魁心中略有不快，“这是什么道理？饭菜是你做的，哪有做饭的人看着吃饭的人在桌上，自己不上桌的，况且昨日不是你捡我回来，说不定我都已经死在路边了，我本就是受人恩惠，却要看施予者站在一旁，我接受不了，你不吃，我也不吃！”
许二魁放下筷子，作势非要和江幼姝一起吃，江幼姝面露难色，虽然她也很想和师父同桌吃饭，可是自小的规矩使然，令她始终不敢在师父面前有丝毫僭越之举。
王槐魉看着两人僵持的模样，笑道，“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说得甚是在礼，幼姝，过来。”
王槐魉拉开身旁的椅子，示意让江幼姝坐在他身旁，“一起吃！”
江幼姝没想到王槐魉会同意，欣喜万分，脚步却定在身下，“师父，还是你们吃吧，幼姝一会儿再吃。”
“一会儿饭菜都凉了，更何况我虽然行医，却也算半个出家人，没世俗那么多劳什子的规矩，更何况我早已辟谷，若不是你见你有心，不忍枉费你一番辛苦，我才不会吃这些俗物呢。”
许二魁道，“你师父都发话了，还不赶紧过来。”
江幼姝开心的坐到王槐魉身侧，这还是自己有生以来，除了阿娘，第一次跟他人同桌吃饭呢，还是跟自己最喜欢的师父，怎能不让人开心。
“嘿嘿，谢谢师父，”
“诶~现在叫师傅还太早，我可还没承认你这个徒弟呢！”王槐魉道，“当我的徒弟，哪有这般容易。”
江幼姝嘟着小嘴，有几分失落，“知道了，师父我会努力的。”
王槐魉摸摸江幼姝的脑袋，带着几分宠溺，“好，我等着，先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其实从之前和两人话中，许二魁明白，王槐魉是有意收江幼姝为徒的，只是碍于家族门规，所以才准许江幼姝去看药庐里的书，只要江幼姝学会上面的东西，一年后达到王槐魉的要求，也不需再拜王槐魉为师，王槐魉也不需再收江幼姝为徒，除非遇到什么实在棘手的病，江湖上大多的疑难杂症都已不在话下，也不算他王槐魉违背了王家的规矩。
许二魁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两瓶余菀娘给的桃花醉，看戏时打翻了一瓶，自己还剩一瓶，东西都被江幼姝昨日拿出来放在了床头边了。
许二魁给两人斟了一杯桃花醉，江幼姝喝完小脸红扑扑的，花香浓郁，忍不住多贪了几杯。
“嗯~好喝好喝。”
一顿饭，三人吃的倒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