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曹老大到娜吉家里去相亲
曹妮和春山站在沙滩上等着出网归来的曹老大。
达赉湖里氤氲着白茫茫的气息,一股股寒流从冰上向岸边袭来,曹妮冻得发抖。
“妮子,你回家吧,我等曹叔。”
她两手捂住狗皮帽子。
“爸爸快回来了。”
白茫茫的冰雪上出现了一束黑色的影子。
“春山,爸爸回来了。”
“妮子,曹叔路上光吃饼干能行吗?”
“明天是元旦节,娜吉老师在家等待着爸爸去相亲,我怕爸爸赶不上拉鱼的车。”
曹妮转过身去。
“春山,爸爸回来了!”
曹老大迎着他俩问。
“妮子,春山,天冷得冻死人!你俩到湖边来干啥?”
他的胶皮手套和胶皮鞋上冻了一层冰,胡须上挂满了霜。
“爸爸!”
曹妮手指停在冰场上的拉鱼车说:
“那是最后一趟车了,”
她把一包饼干塞进他的手里。
“爸爸,你坐车下街去吧,明天上午卡佳老师在家等你来相亲。”
他向后退了一步。
“妮子,爸爸没考虑好呢。”
“爸爸,”
曹妮拽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不会去的,娜吉老师给你介绍的对象要比马淑兰好一百倍!爸爸,你上车吧!”
“妮子!我不能穿这身衣服去相亲吧?”
拉鱼车驶向岸边。
曹妮连喊带叫地跑了过去,拉鱼车停在了沙滩上。
“爸爸!你快上车吧!”
他站在沙滩上,为难地说:
“春山,我没考虑好呢,我没考虑好呢。”
他向分场大院的方向走去。
“春山!春山!拉住爸爸,让他上车!”
曹妮站在车旁大声地喊着。
“曹叔,你就相一次亲吧,相不中就拉倒。”
“奶奶!我听说有逼上梁山的,没有听说过有逼着相亲的。”
“曹工长,你穿这身衣服去相亲,再丑的姑娘都不会喜欢你的。”
“司机叔叔!你拉着我爸爸回家换衣服去!”
司机师傅哈哈笑了,汽车驶向了分场的方向。
娜吉和王铁柱早早地起床了,他俩打扫着客厅里的卫生。
“丽燕是哈尔滨姑娘,她喜欢吃红肠、喜欢喝咖啡,咱家还有哈尔滨的红肠和咖啡吗?”
王铁柱拖着拖把说:
“红肠早就吃完了,咖啡还有。”
他停下拖把,从柜子里取出了咖啡。
“丽燕特别喜欢吃红肠。”
娜吉咕哝了一句话。
王铁柱拖完地,把拖把竖在墙角里。
“哈尔滨的红肠哪有妈妈灌得香肠好吃?我到妈妈家取香肠去。”
“铁柱!妈妈做的香肠一绝,中午切盘香肠吃。”
娜吉沉醉在香肠的美味中。
“丽燕吃了妈妈做的香肠,曹叔和丽燕准能成!”
娜吉在地上转了一个圈,身姿婀娜身姿,像是在跳舞一样。
“铁柱!你快去吧!你快去吧!”
“她吃了香肠就能跟我结婚?”
曹老大打开卧室的门问道。
“曹叔,你起来了?铁柱,快给曹叔沏茶。”
“娜吉,我不喝那玩意,只喝白开水。”
王铁柱斟满了一杯白开水,递给了曹老大。
“娜吉说的那个什么‘燕’?她吃了香肠能和我结婚,她吃了达赉湖的白鱼就更能和我结婚了。”
“哎呀!曹叔,她叫丽燕,你要记住,待会儿她来了,你千万别叫错了。”
娜吉嘱咐道。
“哎呀!我想起来了,哈尔滨人最喜欢吃达赉湖的白鱼。铁柱,你赶快取香肠去吧,我缓白鱼去。”
娜吉跑进了煤棚里。
寒风在院里吼叫,雪花片片地飘起来了,又刹那间落在地上。
娜吉做好了菜,她一盘盘地摆放在桌上,中间特意摆放了一盆玫瑰花。
“铁柱,你去拿红酒吧!我去煮咖啡。”
娜吉忙得不亦乐乎。她不时地看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
“丽燕该来了,丽燕该来了。”
她的眼神一亮。
“丽燕来了!丽燕来了!”
她推开了门,两手抓住她的肩膀说:
“我们的丽燕姗姗来迟,……”
她戴着白毛巾,穿着蓝色的呢大衣,站在门口,跺着脚,黑色皮鞋上的雪花落在地上;她嘻嘻笑着,明亮的眼神在客厅里闪过,犹如一束阳光照进了屋里。
娜吉挽着她的胳膊走到曹老大面前。
“丽燕,我给你俩介绍一下。”
“娜吉,你早给我介绍过了。”
她伸出手。
“曹工长,你好!”
他羞得满脸通红,两只手藏在背后。
“曹叔,丽燕跟你握手呐。”
娜吉拽过来他的手,他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的天哪!”
娜吉笑弯了腰,她拿掉曹老大的手,把他俩的手握在一起。
“曹叔,这才是握手呢。”
他窘得脸上冒出汗。
“曹工长,你坐吧!”
丽燕递给他一杯咖啡。
“我不喝那玩意!”
“曹叔,你不喝也得接着呀,是最起码的礼貌吗。”
“娜吉,我喜欢直来直去的人。”
丽燕痴痴地说。
“曹叔,丽燕说了‘喜欢直来直去的人’,意思就是说她喜欢你。”
娜吉提醒他。
曹老大呐呐地说:
“那个什么‘燕’啦?……”
“曹叔!丽燕!”
“娜吉,你别难为曹叔了。”
王铁柱脱下了围裙,拿在手里。
“曹叔,丽燕,咱们吃饭去吧。”
娜吉一边给她夹香肠一边说:
“你尝尝我婆婆做的香肠,好吃吗?”
“味道不错,比哈尔滨的红肠好吃。”
娜吉抿着嘴笑,她端起酒杯来说:
“丽燕是哈尔滨人,哈尔滨人喜欢吃红肠,但更喜欢吃达赉湖的白鱼。丽燕啊!曹叔会让你吃个够的。来!咱们干杯!”
丽燕喝下一杯酒,她的脸颊上飘起了两朵红云。
王铁柱的胳膊肘杵了一下曹老大的腰,他向那盘煎白鱼使了使眼色。
“铁柱,你天天吃白鱼,没吃腻歪?”
他赶紧夹了一条白鱼放在自己的盘里,哭笑不得地说:
“曹叔,我吃不腻歪,吃不腻歪。”
“曹叔,你给丽燕夹条白鱼呀。”
娜吉眼巴巴地看着他说。
他把筷子伸进了盛白鱼的盘子里,又倏地缩了回去。
“我,我,我怕丽燕嫌我的筷子脏。”
娜吉捂嘴笑了起来。
“曹叔啊,相爱的人都是用一双筷子吃饭的。”
娜吉给丽燕的盘里夹了两条白鱼。她向窗外望了一下。
“爸爸妈妈还没来呢?家里来客人了?”
“娜吉,爸爸妈妈一会儿就来了。”
娜吉和王铁柱正在说着,王洪生、娜吉走进了屋里,他俩在客厅里脱衣服。
“爸爸妈妈,家里来客人了?”
娜吉站在厨房的门口问。
“没有,我和你妈妈给苏里上坟去了。”
“咱们前些日子刚给苏里上完坟。”
“娜吉,今天是苏里的百天。”
“苏里?苏里!他死了?”
“曹叔,丽燕,咱们喝酒。”
他把端起的酒杯放在了桌上,怔怔地看着王铁柱。
“曹叔,喝酒吧。”
卡佳把大衣挂在衣服挂上说:
“淑兰够倒霉的,她下公交车的时候不小心,腿摔坏了。娜吉,一会儿你给她送点饭菜吧。唉!真是的,苏里都死去一百天了,她还哭得死去活来的,不知道他俩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淑兰摔坏了腿?”
曹老大惊得下巴发抖,他倏地站了起来,向客厅里走去。
“洪生!卡佳!淑兰的腿摔坏了?”
他穿上羊毛大衣。
“曹叔!丽燕在屋里等着你呢;你哪里都不能去。”
“奶奶!兰子摔坏了腿,我能吃下饭吗?”
他挣开了娜吉的手,推开门,一溜烟儿跑出了大门。
“苏里死了,兰子一个人怎么生活呢?她不会做饭,夜晚也没做伴的?”
他小跑着,脑海里塞满了担心的事情。
小路上没有一个人,寒风吹得树枝哗啦哗啦地响。
“兰子,你的腿还疼吗?上药了吗?你等待我,我送你去医院检查治疗。”
他站在苏里家的门口说着。
他敲了一下门,院里没有声响;他推了一下门,虚掩着的门打开了。
他走进了院里,心怦怦跳了起来。
“奶奶!死人变不成鬼,怕啥呢?”
他给自己壮了一下胆,拉开了门,客厅里窄小却很明亮,阳光洒满了屋里,他走了进去;客厅对面的小屋敞着门,靠近窗户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他轻轻地走进了小屋里,马淑兰平躺着,她的身上盖着棉被,两眼紧闭,脸上挂满了痛苦。
“兰子,兰子,”
她睁开了双眼,陌生地看着他。
“兰子,你不认识我了?”
她凄然地一笑说:
“老大呀,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相亲吗?”
“兰子,我给你倒杯水喝。”
他拿起桌上的暖瓶,看到了苏里的骨灰盒,和骨灰盒上镶着圆形的相框,相框里是苏里的照片,他正微笑着看着他,——那微笑像刀一样刺进他的心脏。
“奶奶!死了的人咋还笑呢?”
他强忍着泪水说:
“兰子,你喝口水吧。”
曹老大扶着她的手说。
她两手撑住床,上身稍微一动。
“娘啊!娘啊!疼死了!……”
她两手抓住被子,撕心裂肺地喊着,脸上冒出冷汗。
“老大!我一点都不能动,动一下,腿疼得要命。”
他急得团团转。
“兰子,兰子!我送你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
他穿上衣服,急得跺脚。
“娜吉还没送饭来呢?她该来了。”
曹老大咕哝着。
他看到了出现在院里的娜吉,急忙跑到了院里。
“娜吉!娜吉!你照顾好兰子,我到医院叫救护车送她去住院治疗!”
他急急忙忙地跑去了。
曹老大叫来了救护车,他和娜吉把马淑兰送进了医院的抢救室
里。
“你是病人家属吧?”
护士问道。
曹老大点了一下头。
“抢救室里不需要病人家属,你到走廊里去等着吧。”
曹老大走出了抢救室,坐在娜吉的身边。
“奶奶!抢救室不是人待的?”
娜吉掩着嘴笑。
“曹叔啊,丽燕吃着白鱼一直都念叨着好吃。”
护士从抢救室里匆忙地走了出来,拿到东西之后又匆匆地走进抢救室里。
“娜吉!兰子没事吧?”
他的声音颤抖着。
“曹叔,兰子的腿是摔的,不是汽车轧掉的,住几个月院就会好的。”
“娜吉,兰子要是住几个月的院,谁护理她呢?”
“曹叔啊,操不到的心你都操!渔场中学派人护理。”
“不中,不中,学校派来的人我不放心。”
“我回家跟铁柱说,让他替你当几个月的工长,你护理马老师。”
他瞪圆了双眼。
“娜吉,铁柱几个月不回来,你愿意吗?”
“曹叔啊!我家里没有吃奶的孩子,有啥不愿意的呢?”
“奶奶!我回分场给丽燕弄两麻袋白鱼吃。”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走到抢救室的门口。
“曹叔!丽燕是为吃你的两袋白鱼?”
娜吉冲着他的后背问道。
曹老大把马淑兰推出了抢救室,推进了病房里。医生嘱咐道:
“病人的腿是粉碎性的骨折,我已经给她的腿上打了石膏,病人不能下床,大小便都在床上。”
护士把马淑兰的腿垫了垫,腿翘了起来。
“病人的腿要抬到高出心脏的位置,这样有助于血液循环,康复得快。”
“娜吉,你给我找个护理工吧。”
“英子,铁柱替我当工长;我护理你!”
她窘得脸红了。
“娜吉,我不让老大护理我!不方便,不方便。”
“娜吉,你回家吧。”
他拿起了桌上的饭盒。
“我给英子买饭去。”
曹老大买来了她愿意吃的韭菜馅的饺子,他端起放入酱油和醋调在一起的小吃碟,夹起一个饺子,蘸了一下调料说:
“兰子,你张嘴。”
他把饺子放入嘴里。
“老大,有点咸。”
他赶紧把调料倒入卫生间的便池里,在小吃碟里倒入了醋,他夹起饺子蘸点醋放入她嘴里,她吃得津津有味。
“老大,我老是觉得嘴里没有味儿,你给我一瓣蒜吃。”
他拍了一下大腿说:
“奶奶!我咋忘了蒜呢?”
他放下小碟和筷子。
“英子!我去饭店拿蒜。”
邻床的两个中年妇女羡慕地问:
“姑娘,他是你的哥哥?”
“不像是哥哥,像是丈夫?”
她羞愧得想要离开医院。
曹老大从饭店里拿来了蒜泥,马淑兰吃得饱饱的。
深夜里,曹老大睡在折叠的小床上,他睡意朦胧中听到了马淑兰憋得难受的“啊啊啊啊”响声。
他从床上跳下来问:
“兰子,你腿疼?”
她摇摇头说:
“老大,不疼,你睡吧。”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了羞赧的表情。
“兰子,你要解手?”
她扭过头去看着白色的窗帘。曹老大掀开被子,摸了一下褥子。
“英子,你解手吱声呐。”
他拿起便盆放在她的两腿之间。
“老大,老大,”
她脸涨红得像个红辣椒。
“兰子,我扶你起来解手。”
“老大,老大,我拉了……”
“兰子,你非要憋着干啥呢?”
曹老大脱掉她的衬裤和裤衩,洗完之后,又端来了一盆温水,把她的下半身擦洗得干干净净。
“兰子,你睡吧,想要解手就叫我。”
曹老大温柔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她的眼睛里洇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