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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阿古为了寻找宝刀掉进了雪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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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的早晨,朔风怒号,天空中飘着雪花,草原漫漶在暴风雪中,寒冷的天气冻得大地在发抖,只要头探出毡包的门,耳朵就要冻掉了下来。

    赛克穿着黑布吊面的羊皮大衣,阿妈煮着奶茶,尽管炉子里烧上了煤,一整夜都没有断过火,但毡包里却像是一个冰窖一样。

    “赛克,天冷得能冻死人,今天别去放羊了。”

    他戴上舍楞帽。

    “阿妈,我去喂羊。”

    “你喂完羊,就宰两只羊吧,今天是元旦。”

    “阿妈,让阿哥宰吧。”

    他打开门,风卷着雪扑进包里;他向后退了一步。

    “什么事都指望你阿哥,你到哪嘎达去呢?”

    “我去看阿古。”

    “赛克呀,阿古不是你的新娘;她是巴特尔的新娘。”

    “阿妈,阿古是我的新娘。”

    他走进了暴风雪中。

    “赛克!赛克!”

    阿妈追了出去,风雪扑在她身上;她一个趔趄,两手抓住门。

    “长生天呀!草原上的两个花痴怎么都摊在我家了?”

    她喊着,跪在了雪里。

    “赛克!赛克!……”

    他头也不回,径直走进了羊圈里。

    “长生天呀,老头死了,儿子再也不能死了!”

    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赛克走进羊圈里,喂完羊,宰了两只羊装进胶丝袋里,骑着马向二号分场奔跑起来。

    阿古连续几个月都没有找到巴特尔丢失的宝刀,她忧心如焚,整日沉浸在郁闷中,巴特尔陌生的目光出现在她的面前,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她痛苦得山崩地裂,恨不得拿起刀插进自己的心脏,在他的目光里结束掉自己的生命,让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唤起他的记忆。

    “巴特尔!我一定要找到宝刀,唤起你的记忆。”

    她走到狐狸皮前,脸颊贴在火红的绒毛上,感觉到是那样的温暖,像是贴在巴特尔强壮的胸膛上。

    “巴特尔,巴特尔!你的阿古在想你,你知道吗?”

    暴风雪摧残的窗前的榆树在痛苦地嚎叫,窗外大雪纷飞,铅灰色的天空仿佛是飘游在飞舞的雪花里,黄昏的霞光都被暴风雪虐杀了。

    阿古炖了一盆牛排,对着桔黄色的灯光自斟自饮,她举起酒杯对着狐狸皮说:

    “巴特尔,我的巴特尔!咱俩喝杯酒吧。”

    挂在墙上的狐狸皮张嘴,两个眼睛温情地看着她。

    “巴特尔,狐狸皮告诉你了?它张嘴代表你喝酒了?”

    阿古仰头一饮而尽。

    “巴特尔!巴特尔!你知道我在想你吗?在等待着你呢?”

    阿古忍不住要去巴特尔的毡包。

    “巴特尔!你冷吗?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阿古说着喝干了杯里的酒。

    桔黄色的灯光照在狐狸皮上,火红的绒毛映照得阿古的脸庞通红,她问狐狸皮:

    “狐狸皮,我的巴特尔干嘛呢?他在想我吗?他是否会对着马蹄灯说,‘阿古,你在哪呢?咱俩喝杯酒吧’;狐狸皮,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是不是呀?”

    狐狸里皮的尾巴抖了一下。

    “巴特尔在想我吗?他在邀我喝杯酒?”

    阿古激动得眼睛里洇满了泪水。

    “巴特尔!巴特尔!咱俩干杯!”

    阿古喝掉了一瓶嵯岗白酒,她摇晃着身子走到狐狸皮前。

    “狐狸皮,如果巴特尔知道了我想他,你再摇一摇尾巴?”

    狐狸尾巴贴在墙上纹丝不动。

    “狐狸皮,你刚才摇了摇尾巴,你再摇一下,再摇一下吧!”

    狐狸尾巴宛如墙壁上的灯光一样静。阿古两手抚摸着狐狸皮嘤嘤嘤地哭泣着说:

    “巴特尔!巴特尔!你没有恢复记忆呢?你的阿古傻了吧?”

    她失望地走进卧室里,躺在被窝里,灯灭了,屋里被黑暗包围了。暴风在窗外像是一群狼一样嗷呜嗷呜地嚎叫,嚎叫完之后又爬到窗户上,撕咬着窗户,发出了“咔嚓咔嚓”响声,阿古蜷在被窝里,倾听着恐怖的声音,不由得想起了巴特尔,“巴特尔,包里冷,要盖好被子呀!”她说着就进入了梦乡。

    她梦到了自己来到了湖边的沙滩上,顶着暴风雪在沙滩上找了两个多小时也没找到宝刀,疲惫不堪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两只火红的狐狸从草原上顶着暴风雪跑到她的面前,她倏地一惊,猛地从毡嘎达里掏出了匕首,但两只狐狸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亲昵的动作,摇着尾巴,看着锋利的匕首;她把匕首插进毡嘎达里。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两只狐狸的身上,而它俩的绒毛上却看不到一片雪花,仿佛是雪花落向了两个火球,在半空中融化了,看不到它俩身上的一根毛有濡湿的感觉。

    它俩摇着尾巴,亲吻一下毡嘎达。

    阿古弯身捶腿,她起身的时候,狐狸围脖的头和尾巴耷拉下来,她倏地两手握住狐狸的头和尾巴,心突突突地跳,她忽然意识到:两只狐狸是为它们的伙伴来报仇,她松开狐狸皮的头,从毡嘎达里掏出匕首指向它俩;两只狐狸既没有凶相毕露,扑到她的身上,咬断她的喉咙,也没有掉头逃跑,而是亲吻了一下狐狸皮的头和尾巴;她把匕首插进毡嘎达里,怔怔地看着它俩。

    “可爱的狐狸,你俩饿了吗?我回家给你俩拿肉吃。”

    阿古轻轻地问道。

    它俩蹲在雪地里,温柔地看着她,不像是饥饿的感觉。

    “可爱的狐狸,快回家吧!孩子们在家里等着你俩一起吃饭呢!”

    它俩竖起前爪,在她面前摇了一下。

    阿古站起来说:

    “可爱的狐狸,你俩回家吧!我找宝刀去。”

    她向湖湾走了,两只狐狸跟在她的身边,在毡嘎达上咬了一口就向达赉湖里跑去;它俩站在冰上,回过头来望着她。

    “可爱的狐狸,是眷恋你们的伙伴儿。”

    她系了一下围脖,继续走下去。

    两只狐狸跑到她的面前,摇了摇尾巴,咬了一下毡嘎达就向冰上跑了;它俩站立在冰上,回过头来望着她。

    “可爱的狐狸,你俩不放心我,望着我走。”

    她冲它俩嫣然一笑,迈开双脚。两只狐狸又从冰上跑到她面前,嘴顶了一下毡嘎达头,仿佛是让她停下来,又咬了咬毡嘎达的头,向冰上跑去,它俩在冰上站着,回过头来望着她。

    “狐狸捕获了猎物?藏在冰上的雪里,是想送给我吗?”

    她想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送给我的是什么猎物呀?”

    她好奇地转身走到冰上,两个狐狸在冰上慢慢地走,它俩走到一处冰凌里停了下来,两只爪子飞快地扒着雪。阿古站立在雪堆前面,轻轻地问道:

    “可爱的狐狸,送给我的是什么猎物呢?”

    它俩的前爪都停了下来,一束金光闪烁而来。

    “不是猎物呀,是送给我的金子。”

    她向前走了一步,看到了一把金色的刀壳在雪上放射出了耀眼的光芒,她拿了起来,刀壳上刻的字闪闪发光。

    “是巴特尔丢失的宝刀!”

    她惊喜地喊道。

    阿古从刀壳里抽出刀,锋利的光刹那间在天空上划过,宛如一道闪电照亮了茫茫的天空。她转过头寻找两只狐狸,它俩早已没有了踪影。

    “巴特尔!我找到了宝刀;宝刀会唤起你的记忆的。”

    她把宝刀揣在怀里,兴冲冲地跑到巴特尔的门口。巴特尔、乌兰、阿妈围坐在床上吃手把肉、喝酒,金平躺在襁褓里咿呀学语。阿古一把拉开门,闯入了包里,乌兰和阿妈愣住了,巴特尔把羊骨头扔进盆里,猛地喝干杯里的酒,凶残的眼神看着她问:

    “哪来的野女人?”

    “巴特尔,我不是野女人!我是阿古呀。”

    他拿着刀在胸前晃了一下说:

    “野女人!快滚出去!滚出去!”

    “巴特尔,我是阿古呀。”

    “你再不滚出去,我宰了你!”

    他拿着刀,指着她喊道。

    阿古的手伸进怀里,巴特尔忽然神经质般的喊道:

    “乌兰,是这个野女人用马鞭抽的我的脸。”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伤疤,说道。

    “巴特尔,我是阿古;我不会抽你的脸。”

    阿古从怀里掏出了刀壳,金色的光耀得他睁不开眼睛;他遮住眼睛,跳下床,一只手抓住阿古的头发,另一只手举起刀向她的胸口刺去;她倏地躲过了刀尖,刀刺进了门上的毡子里。

    “巴特尔,你仔细看看刀,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他的眼神愣在刀壳上。

    “是我的刀?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他接过刀,从刀壳里抽出刀。

    “是我的刀吗?”

    “是你的,是你的,是你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天,我在路上截住了吉普车,送给你的。”

    “我被警察带走?”

    他皱了皱眉头。

    “巴特尔,你把牧民的牲口偷卖了,给我买了首饰。”

    “我偷卖了牲口?”

    “是啊,你偷卖了牲口,是吴邪告到了派出所的。”

    他看着刀壳上刻着的字,眼神一亮。

    “吴邪是我的发小?”

    “巴特尔,你记起来了,吴邪嫉妒你,把你偷卖牲口的事告到了派出所。”

    他的手颤抖着,眼睛里闪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忽然说:

    “刀是我的,是阿古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阿古泪崩了。

    “巴特尔,你想起来了?我是谁呢?”

    他张开双臂拥抱她说:

    “阿古,你是我的阿古呀!”

    乌兰拿起刀子从床上跳下来。

    “我是阿古!我杀死你?”

    乌兰向她刺了过去,她躲到巴特尔的身后。

    “巴特尔!你救救我!……”

    阿古喊着,她吓出一身冷汗。

    暴风在窗前嗖嗖地刮过,星星的光透过窗帘照在地上。

    阿古回忆着梦境里的一切,她看着外屋地的狐狸皮,绒毛闪着红色的光,宛如夜晚坟墓里的磷火,是狐狸皮给我拖梦吗?宝刀真的在冰凌的雪堆里?她为自已的荒唐想法而哂笑着,不会的,不会的,巴特尔的宝刀丢在沙滩上,或是丢在草原上,宝刀没有长腿,它怎么会跑到冰凌的雪堆里呢?她翻了一下身,巴特尔失忆的眼神如星星一样在窗前闪烁,似乎在央求她去找到宝刀。挂在墙上的狐狸皮似乎还了魂似的,翘起尾巴,从墙上跳下来。她倏地坐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草原上的人们都说狐狸是有灵性的。”它拖的梦或许是真的?她信以为真,盼望着天亮、盼望着走进达赉湖里……

    天刚蒙蒙亮,她穿上毡嘎达,系上狐狸皮的围脖,戴上舍楞帽来到达赉湖里,暴风雪肆虐着湖面,凛冽的寒风像是无数的钢针刺进了她的脸上,她两手捂住脸,一步一个跟头地向前走去。

    冰冻得“咔嚓咔嚓”响,一条条缝隙像蛇一样蜷在冰上,她在一片蓝色的冰上滑倒了,卷沿帽被风刮跑了,她爬起来去追帽子,又摔在冰上,她再爬起的时候,卷沿帽早已不见踪影。她连滚带爬地来到了一处冰凌里,暴风旋着雪花在冰凌里藏马虎,她趴在雪堆上扒着雪,一直扒到露出蓝色的冰,仍然没有找到宝刀。此刻,她的两手冻硬了,脸冻得煞白,头发在风中凌乱,宛如倒立在狂风中的墩布。她从冰上爬起来,向冰凌里的一堆雪爬了上去,当她爬到雪堆顶的时候,她掉进了悬空的雪坑里,头撞在了冰凌上,失去了知觉。

    赛克来到阿古家,他把马拴在榆树干上,扛着羊个子走进了走廊里,他敲了敲门,屋里没有动静。宋玉珠打开了屋门。

    “是赛克呀,阿古不在家。”

    “她去了达石莫?”

    于小蕾探出了头。

    “赛克叔叔,阿古老师没去达石莫,她早晨向达赉湖的方向走了。”

    “今天是元旦呀,她到那嘎达干啥?”

    他扛着羊个子不知所措。

    “赛克,把东西给我吧;我放进阿古家的煤棚里。”

    宋玉珠接过东西说:

    “赛克,你快去找阿古吧!”

    他骑上马奔跑到了沙滩上,望着漫漶在暴风雪里的达赉湖自言自语地说:

    “阿古不会打鱼,她不会走进湖里的。”

    他打马沿着湖边向南奔跑,跑了二十多里地都没有找到她;他回到了原地打转,望着草原上如蘑菇般的毡包,他忽然想到:阿古是不是去了巴特尔家?……

    乌兰在羊圈里喂羊,舍楞帽沿上挂着一层薄薄的冰,羊圈的前方响起了马蹄声,她直起腰,看到了赛克拽着马的缰绳立在羊圈旁边。

    “赛克!天冷得能冻掉下巴,你不在家陪阿古,到这嘎达了?”

    “乌兰,我找阿古;她没到你家来?”

    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赛克呀,我没有把你藏在包里,她为什么要来我家?”

    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赛克呀,你五大三粗的,还压不住一个白嫩的女人?”

    乌兰嘲讽的眼神看着他。他调转马头说:

    “我连你都压不住,就别说阿古了。”

    乌兰咯咯咯地笑声送走了赛克。

    他来到了沙滩上,把马栓在石岩上。他在沙滩上寻找脚印,看到了雪被上有两只即将被雪花埋没的脚印,他弯下腰来,仔细地辨认着脚印,发现是毡嘎达的鞋印,他困惑了。

    “阿古只穿马靴,她不穿毡嘎达,会不会是渔工的鞋印?”

    他直起腰来,望着走进湖里的脚印。

    “是渔工的,如果找到了渔工,问问他看没看到阿古。”

    他心里盘算着,沿着脚印走进湖里,在一处冰凌前脚印消失了,一阵暴风刮得他在冰上打转,他走进了冰凌里,坐在雪里避风,看到了雪堆像是被谁扒过,他好奇地走上前面的雪堆,发现了一个雪坑,他趴在雪坑的边缘看到里面的两只毡嘎达。

    “坎泡!到冰上打鱼打到了雪坑里。”

    他骂道。

    赛克从雪堆上滑下来,跪在冰上飞快地扒着雪,阳光穿过雪坑照在他的手上,他抓起两只毡嘎达,向后慢慢地退去,把雪坑里的人

    拽了出来。

    “坎泡!你看到阿古了吗?”

    他浑身上下都裹满了雪,静静地躺在冰上。赛克踹了一下毡嘎达。

    “你死了?没听到我说的话?”

    他像是一块水一样没有声息。赛克抱起他,又放在冰上,长头发撒落在冰上。

    “呀!呀!是个女的?是不是阿古?”

    他的心悬在冰凌上,他拨拉掉他脸上的雪,露出了阿古煞白的脸。

    “阿古?是阿古!”

    他慌忙地拍打掉她身上的雪,露出了红色的蒙古袍,她宛如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公主一样,静美地躺在水晶宫里。

    赛克抱起阿古,把她放在马背上,飞快地跑到毡包前。

    “阿妈!阿妈!你救救阿古!”

    “赛克,你去了阿古家,她得了什么病?”

    阿妈放下烟袋,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阿古。

    “你到阿古家过元旦去了,她怎么会冻成这样?”

    “阿妈,阿古掉进了雪坑里。”

    “你为什么没掉进雪坑里?”

    阿妈嘲讽道。

    “赶快到外面盛盆雪来!”

    夜半时分,阿古苏醒过来,她反复地说:

    “巴特尔!巴特尔!我一定要找到宝刀,唤起你的记忆。”

    赛克握着她的手,懵懂地念叨着:

    “‘宝刀’?‘唤起你的记忆’?”

    阿妈从床上坐了起来。

    “长生天啊!我的儿子傻到了牛羊不分了。”

    “阿妈!阿古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妈悲怆地说:

    “阿古找到了宝刀,是为了唤起巴特尔的记忆,她还是巴特尔的

    新娘。”

    “阿古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长生天啊!我怎么生了一块石头呢?”

    她绝望地喊道。

    牛圈里传来了牛被冻得颤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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