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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左红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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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宝玉的手被烧伤以后,母亲把他留在了家里,和她睡在炕上,半夜里给他敷一次獾子油。

    “姚婶,我想吃鸡肉。”

    早晨,母亲给他穿上新做的蓝色的裤子和海军衫。

    “妈妈!那是你给我买的布料。”

    园武嘟嘴说。

    “妈妈再去街里给你买。”

    “妈妈说话不算数!”

    园武盼望了一个夏天的新衣服,昨天晚上母亲给姜宝玉做了衣服和裤子,他哼了一声,走出家门。

    “宝玉,我去宰鸡。”

    母亲宰完鸡,炖在锅里。

    “园武,你妈宰鸡了,回家吃鸡肉吧。”

    他把石头砸在地上,不满地说:

    “妈妈不是给我炖鸡。”

    “你是她的小儿子,她不给你炖,还给谁炖呢?”

    黄英一脸灿烂地笑。

    “岫蓉炖鸡了?”

    宋玉珠扛着铁锹走出家门,她摸了摸园武的头发问:

    “园武,你妈妈怎么舍得宰鸡呢?”

    他噘起了嘴。

    “哟,小园武会生气了,快回家吃鸡肉吧。”

    “我妈妈不是给我炖的鸡,他是给宝玉炖的。”

    宋玉珠回过味儿,她拍了一下大腿说:

    “我说呢,岫蓉不给孩子们炖鸡,她养的鸡永远都给了外人吃了。”

    “岫蓉啊!她缺心眼儿!”

    “张大娘!我妈就是缺心眼儿,她把给我买的布料给宝玉做衣服了。”

    园武委屈地哭了。

    “园武啊,别哭啦,今天有大客车,娘娘托人给你买块布料,让阿古阿姨给你做。”

    黄英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

    园武破涕为笑,他拉着黄英的手说:

    “张大娘!张大娘!我要海军衫。”

    “园武,娘娘就给你买海军衫的布料。”

    黄英、宋玉珠看到母亲走了过来。

    “走!”

    黄英拉起宋玉珠的手,她俩像是见到了不共戴天的敌人。

    左红、梁春花,姜宝亮坐着大客车回到了分场;汽车没有停稳,姜宝亮从车上跳了下来。

    “宝亮!跟我回家!”

    “我去打旱獭子啦!”

    他一溜烟地跑了。

    “去看看你哥吧,别再疯了!”

    左红在走廊里喊着姜宝玉,她进了屋里,发现他没在家。

    “左红,别着急!宝玉出去玩了。”

    “妈呀!宝玉这两天都吃饭了吗?”

    她看着桌上的一碗咸菜。

    “你走的时候不是告诉他,让他找爸爸去吃饭吗?”

    左红放了心。

    “左红,宝玉在院里。”

    梁春花手指他说。

    左红打开窗户喊着:

    “宝玉!宝玉!……”

    他怔怔地望着左红。

    “妈妈死了,她活了?”

    他忽然想起爸爸说的话,“人死了就变成了鬼。”

    “鬼!鬼来了!……”

    他惊叫着跑了。

    “宝玉!宝玉!是妈妈。”

    他边跑边喊:

    “鬼!鬼来了。”

    “左红,把宝玉叫回来吧,他犯病了。”

    左红、梁春花追赶到井边。

    “宝玉!宝玉!是妈妈。”

    他扭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他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鬼!鬼来了!”

    他绊倒在井台上。

    左红抱起了他,他全身上下都抽搐着,两个手推着左红的手:

    “鬼!鬼来了!”

    他翻起了白眼,嘴里吐着白沫子。

    “宝玉!宝玉!不是鬼,是妈妈。”

    梁春花抚摸着他的头说;他看到了梁春花,恐怖的表情渐渐地消失了。

    “妈妈,爸爸说你死了?”

    梁春花倒吸了一口凉气,左红顿时就破口大骂:

    “他才死了呢!我操他八辈祖宗!吓唬孩子有这么吓唬的吗?姜树枝,你缺八辈子德了,我操你八辈祖宗!”

    树上的鸟都飞走了。

    “左红回来就骂街,姜树枝惹她生气了?”

    孙大姐薅着地里的蒿草问。

    “魔鬼叫,她是刚从鬼门关回来。”

    黄英说道。

    “左红变成了魔鬼,她不会骂‘ b养操的’了?”

    宋玉珠的声音刚落地,左红又开始骂起来:

    “姜树枝个大b养的!我操他八辈祖宗!b养操的!b养操的!……”

    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妇女们都笑了起来,孙大姐笑得直不起腰来,她手指宋玉珠问:

    “玉珠,玉珠,魔鬼会骂人了,她比以前骂得还要磕碜!”

    左红骂的满嘴都是唾沫,她吐了一口,陡地看到了姜宝玉手上的伤疤。

    “我的妈呀!宝玉,你的手咋弄的?”

    他大哭大叫起来,抽抽噎噎地说:

    “爸爸不管我,我在姚婶家吃的饭。”

    “什么?这个白痴,把你的手烧成这样了,我找她算账去!”

    “妈妈,不是姚婶,不是姚婶,……”

    左红瞪了他一眼。

    “把你的手烧成这样了,你还向着她!你更是个白痴!”

    “左红!走!把孩子的手烧成了残废。b养操的!她真不是人!”

    梁春花冲着菜园里骂道。

    母亲在黄瓜架下薅着杂草,左红和梁春花气势汹汹地走到她身后,左红一脚踹在她的腰上,她趴在地上。

    “王岫蓉!你不是人!你是白痴!b养操的!”

    母亲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脸跄破了,血流不止,她擦着嘴巴上的土。

    “白痴!二号分场怎么出了你这个傻b!”

    梁春花左右开弓搧了她两个嘴巴子。

    宋玉珠拍了拍黄英的肩膀说:

    “你看!梁春花搧岫蓉的嘴巴。”

    “我听到了搧嘴巴的声音。”

    黄英倏地站起来,她手里拿着蒿草扇了扇脸上的蚊子。

    “你看看,左红把岫蓉踹倒了;她的脸蛋磕出了血。”

    黄英扔掉蒿草,走出豆角架,宋玉珠上前一步,拽住她的胳膊说:

    “英子!不管她,左红,梁春花打得好!这回她该有教训了。”

    梁春花抡起拳头,孙大姐从黄瓜架下蹿了出来,两手抓住她的手臂,推了她一把,她险些摔在地上。

    “左红!梁春花!岫蓉招谁惹谁了?凭什么打人?”

    “这个白痴!纯是个鳖犊子!”

    左红向姜宝玉招手。

    “宝玉!宝玉!过来!……”

    她抓住他的手让孙大姐看。

    “老孙!你看看!我离开家刚二天,宝玉在她家吃了两顿破饭,把宝玉的手烧成了这样!”

    她手指母亲破口大骂:

    “王岫蓉!你是人吗?你纯是个王八犊子揍的!”

    妇女们都停下手里的活,望着左红。

    “唉?左红没有在家,宝玉是在岫蓉家住的?”

    “是呀,她不但不感激岫蓉,为什么还要骂她呢?”

    宋玉珠转过头来说:

    “她活该!好心不得好报,活该!”

    宋玉珠又转过头去看热闹。

    “老孙!你看看,王岫蓉是人揍的吗?把孩子的手烧残了。”

    梁春花拽着姜宝亮的手说。

    母亲擦干了脸上的血迹,平静地面对着。

    “原来是为了这事,我以为是岫蓉抱着谁家的孩子下井了。”

    “老孙!我知道你和这个鳖犊子好!你向着她!”

    左红手指母亲,目光像是恶狼一样,恨不得把她吃掉。

    “左红,你听我说!”

    孙大姐向前一步,盯住左红的眼睛。

    “你家宝玉饿得在草窠里捡到一只鸟。”

    左红不听则已,一听就气炸了。

    “我家宝玉会捡鸟吗?他要是会捡鸟,他能被学校开除吗?”

    左红一步一步地紧逼着她,孙大姐的后背触到豆角架上,豆角架颤动了一下,她两手抓住左红的手臂。

    “左红!宝玉是在赛克家的火炉里烤鸟烧的。”

    她推掉孙大姐的手。

    “老孙!你放屁!你放屁!……”

    左手指她的鼻子骂道。

    “岫蓉呀,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救了宝玉,人家还是连踢带打的。你看看!她那窝囊样儿。”

    宋玉珠恨恨地说。

    母亲像是一个罪人一样在受惩罚。

    “那天,咱们都看到了宝玉去湖边。”

    “不是岫蓉及时赶到,宝玉的手烧掉了。”

    “咱们都看到了吧?可是左红和梁春花却倒打一耙。”

    黄英对着两个愤怒的妇女说。

    孙大姐恼怒了,她甩了甩头发。

    “左红!谁放屁?”

    梁春花跳起来骂她:

    “你放屁!你放屁都没有臭味。”

    “你俩说我放屁。”

    孙大姐一把抓住姜宝玉的手。

    “宝玉,你的手是咋烧的。”

    左红凶恶的目光盯住他的眼神,他吓得哇哇大哭了。

    “老孙!宝玉在白痴家吃饭,她让宝玉去填煤,要不手能烧成这样子吗?”

    “王岫蓉!你真狠心!让一个智障的孩子去填煤,我再给你两个嘴巴子。”

    母亲纹丝不动。

    “不是在姚婶家烧的,是我自己在湖边烤鸟吃烧的。”

    姜宝玉手抹眼泪,抽抽嗒嗒地说。

    妇女们一片哗然。

    灿烂的阳光穿过豆角架照在地上,几只蓝色的水鸟在地垄上翘着尾巴左顾右盼着。

    左红的脸颊刹那间红的如地里的西红柿一样,妇女们嘲笑、讥讽的目光投在她的脸上,她气得发抖,举起手搧了姜宝玉两个嘴巴子,他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

    “妈妈!是我自己烤鸟吃烧的手,是我……”

    左红又搧了他两个嘴巴子。

    “小兔崽子!白痴咋把你给哄住了?你也是个白痴!”

    “妈妈!是我……”

    左红立起了眼睛。

    “明明是在白痴家里烧的手,你再胡说!”

    姜宝玉身体抽搐了一下。

    宋玉珠手指姜宝玉的衣服和鞋子说:

    “姐妹们!岫蓉给园武买的布料,没舍得给园武做,给宝玉做

    了衣服和裤子。”

    “姐妹们,岫蓉不舍得给自己的孩子们宰鸡吃,给宝玉宰鸡吃了;岫蓉的好心换来的是人家的打骂,不如给黄鼠狼子吃。”

    “妈妈,姚婶给我杀鸡吃了。”

    姜宝玉的眼睛望着天空上的一朵白云。

    “小兔崽子!没噎死你?没药死你?”

    左红拽起姜宝玉的手。

    “回家给你洗肠子去,药死你!……”

    妇女们鄙视的目光送走了左红和梁春花,菜园里弥漫着淡淡的野花的香味和愉悦的气息。

    姜宝亮跑到煤棚里背上老虎夹子。

    “宝亮!你回来了?”

    张大包站在猪圈里问道。

    “张大爷,我给你打旱獭吃!”

    “宝亮!哪天我领你去打旱獭。水泡里有鸿雁,快中午了,你打到鸿雁,咱爷俩炖着吃。”

    他眨了一下眼睛,拔腿就跑。

    “宝亮!你打到了旱獭,今天吃不上。”

    他停下脚步说:

    “张大爷!那你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打旱獭。”

    张宏武、姜宝亮来到了河泡。

    “宝亮,你看。”

    张宏武手指飞起来的鸿雁说:

    “宝亮,你爸爸死了之后,我吃不上鸿雁肉了。”

    “张大爷!小豆杵子不是我爸爸!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姜宝亮生气地说。

    “好!好!我不说了,我回马圈烧水,退鸿雁毛。”

    张宏武的心里塞满了悲哀和痛苦的事情,他走进马圈里摸了摸枣红马的头,它也亲昵地晃动着鬃毛,眼睛盯住他的脸。

    “枣红马呀,我们的老朋友死亡已有三个多月了,明天是他烧百天的日子。”

    枣红马仿佛是有了心理感应,他的脸上露出了悲泣的表情,两条

    前腿蹬地,发出了低低的哀鸣,他的眼睛里也洇满了眼泪,他使劲地拽了一下缰绳,枣红马嘶鸣了,声音呜咽、悲哀,在马圈里回荡着,催人泪下。

    “枣红马呀!豆杵子喝药死了!只留下咱俩!”

    他的泪水潸然而下。

    “宝亮真是吴邪揍的!一丝一毫都不差。”

    张宏武烧着水想着,水开了的响声更让他心烦意乱。

    “豆杵子,宝亮和你是一个揍性,他认准的事情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认准了姜树枝是他爸爸,我磨破了嘴巴劝说,他都不会相信。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痛苦地想着。

    体息室里和马圈里都是吴邪的影子,怨恨的眼神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他每天喂完马之后就坐在院子里抽烟,躲避着吴邪的影子和眼神,然而到了晚上是他最难熬的时光,睁开眼睛的时候,吴邪怨恨的眼神像是满天繁星一样点缀在漆黑的屋里,入睡的时候,吴邪给他托梦,站在床前,痛苦地嚎叫着,“大包!大包!宝亮砸碎了我的头,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张宏武吓得魂不附体,整夜整夜地失眠,胆战心惊地度过每一个夜晚。

    “宝亮砸碎了吴邪的头?不可能呀,吴邪在坟墓里,他怎么会砸碎他的头呢?”

    他简直不敢相信刚满十周岁的孩子,竟敢砸死人的头?但是三天圆坟的日子,阿古抱着吴邪破碎的头骨回家的时候,他才发现吴邪给他托的梦是真的。他不敢在马圈里睡觉,回到家里和黄英在一个炕上睡觉,总以为能睡个安稳觉,吴邪不再给他托梦了,但他刚进入梦乡,吴邪赤裸身子,两手抱起肩膀,冻得浑身发抖。

    “大包!大包!我的房子被人拆了,床被人抬走了,我没有家了!没有家了!冻死我了!我冷!我要和你一起住!”

    “吴邪!我在家里,在家里!”

    他惊叫着,跳下了炕。

    “大包!你撞见鬼了?回家睡一晚上,你就闹夭?”

    黄英睡眼朦胧地骂道。

    张宏武摸索着点亮了蜡烛,他两腿发抖。

    “大包,你又梦到吴邪了?那是做梦,上炕睡觉吧。”

    张宏武如严冬一般的存在。

    “大包!你吓死了吗?上炕睡觉吧!”

    “英……子……我梦到了吴邪……要到咱家来住……”

    他吓得语无伦次了。

    “吴邪死了,人死如灯灭……”

    “他托梦给我,让我告诉宝亮……”

    黄英跳下炕来,她揪住了他的耳朵。

    “你告诉宝亮啊!吴邪是他的亲生爸爸。”

    “哎哟,哎哟,英子,疼死我了……”

    他疼得呲牙咧嘴。

    “熊包!熊包!……”

    黄英上了炕,钻进被窝里。

    “大包!你小子有尿,在地上站一宿。”

    黄英蒙头大睡。

    张宏武穿上衣服,坐在外屋地抽了一宿烟。

    吴邪夜夜都给张宏武托梦,搞得他三多个月的时间都痛苦不堪,精神萎靡颓废,他曾几次到他的坟上烧纸钱,掉念,痛苦流涕地说:

    “吴邪,给你盖好了新房子,你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给我托梦了,我也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他到坟上去了几次,陪他喝了几次酒,总算消停下来了,夜里能睡个安稳觉,然而近些日子,吴邪深更半夜的又给他托梦,他坐在休息室里,泪水连连地说:

    “大包!我有新房子了,却没有立碑,路过的人不知道是谁的坟墓?宝亮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他爸爸,我闭不上眼睛;你告诉他我是他爸爸,给我立碑,逢年过节来看看我。”

    吴邪夜里突然出现,他哭闹不止,那双永远不闭上的眼睛,像是空气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夜里起床,烧香、烧纸、跪拜,信誓旦旦地说:

    “吴邪!吴邪!我答应你!一定要告诉宝亮!一定要告诉宝亮!”

    他向死人发出了誓言,准备这几天去街里找宝亮,没有想到他今天回来了,萦绕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烧了两壶水,坐在桌前,吸着烟,默默地说:

    “吴邪,我这次一定要告诉宝亮:你是他的亲生爸爸,而且让他相信、让他到你的坟头上去忏悔、去立碑、去认祖归宗。”

    他掐灭烟头,等待着姜宝亮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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