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左红暴风雨之夜跳进达赉湖里
左红给吴邪上坟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吴邪在草原上的白骨架和破碎的头骨像是空气一样无所不在,天空中的雷鸣电闪,惊得她的肩膀发抖,恐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吴邪的脑袋被雷劈碎了,他的两个眼珠挂在草尖上,痛苦地看着她。
“阿哥!阿哥!……”
她捂着眼睛,头撞到墙上。
“左红!左红!是雷声,别害怕。”
梁春花抱住她的肩膀说,左红推开她的手,头向墙上撞去。
“春花,我看到阿哥了。”
“岫蓉说了给阿哥做完棺材,重新安葬他。”
左红的额头撞着墙,像是鸡啄米似的。
“谁把阿哥的坟挖了?春花,知道了是谁,我杀了他!”
刚进屋的姜宝亮听到了左红的话,拔腿就跑了。
“妈妈!弟弟回来啦。”
左红倏地扭过头去。
“小牲口!他在哪呢?”
左红冲到外屋地,拿起了锤子。
“妈妈!弟弟跑了。”
姜宝玉手指窗外说,左红望着风雨中的背影骂道:
“小牲口!有能耐你就别回家,让雷劈死你!”
雷声从草原上滚来。姜宝玉浑身上下抽搐地说:
“妈妈!打雷了,劈死了弟弟。”
左红搧他一个嘴巴子。
“傻b!你看见你弟弟被雷劈死了?”
姜宝玉嘴里冒出了白沫子,他手指窗外说:
“弟弟不见了,雷劈死了他。”
左红抡起拳头,梁春花抓住了她的手臂。
“左红!你和宝玉较什么劲儿?”
“我生了一个傻子。”
“妈妈!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
左红踮起脚尖还要打他,左红拉着她走进了里屋。
窗外雷雨交加,闪电忽地在漆黑的墙壁上出现,像是吴邪的白骨架扑了上去,左红一声惨叫,拉起被子蒙住头,暴雨扑打在玻璃上,一阵紧似一阵,像是吴邪凄惨地哭泣。
“阿哥!阿哥!我知道你寃,你别哭了。”
左红蜷缩在被窝里,痛苦地喊道。
一声雷鸣惊天动地,左红倏地从被窝里跳到地上,随即是闪电在屋里划过。
“阿哥!阿哥!你别吓我!别吓我!……”
她穿着红色的睡衣,披头散发地跑出家门、跑进了暴风雨的夜幕里。
母亲洗漱完毕,她上了炕,隐约地听到了喊叫的声音,声音恐怖,她下了炕,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几头猪挤在圈里的一角,趴在地上睡着了,白色的毛根根直立。
“晚上十点钟,电没有了,谁在外面喊呢?”
“大雨天的,除了疯子,不会有人跑到外面去的。岫蓉,赶紧睡觉吧。”
父亲翻了一个身,又说:
“咱们分场没有疯子,快睡吧。”
母亲穿上雨衣雨鞋。
“你睡吧,我出去看看。”
院里的雨水流成了河,她趟着水,寻找着喊叫声,大地上都是哗哗啦啦的雨点声。
“没有人的喊声?……”
她打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转身离开,达赉湖的方向传来了隐约的声音。
“谁去湖边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喊啥呢?”
她向喊声走去,喊声越来越清晰。
“是左红的声音,她怎么了?”
母亲向湖边跑去。
“阿哥!阿哥!你别吓我了。……”
左红跪在沙滩上,头发在风雨中凌乱,睡衣紧贴在身上,疯狂地喊着。
雷声从达赉湖上滚滚而来,大浪滔天,拍击着沙滩,闪电刹那之间照亮了湖水,宛如吴邪的白骨架落在了水里。
“阿哥!阿哥!……”
左红跳进了湖水里,大浪淹没了她。
母亲来到了沙滩上,四处寻找左红,狂风把她刮倒了。
“左红!左红!你在哪呢?你在哪呢?……”
她的喊声淹没在大浪里,她站起来,手电筒的光在浪尖和浪谷里闪过,忽地亮光中出来了黑色的头发,从浪尖上落到浪谷里。
“左红!……”
她扔下手电筒,脱掉雨衣雨鞋,跳进水里。
“左红!你拉住……”
大浪把她打翻在水里,嘴里塞满了沙子。左红不见了。
“左红!……”
她大声喊了一声,扑向浪峰,又随着浪峰涌到浪谷里,当她站起身的时候又被大浪掀翻在水里,湖水凉透了她的身体,右腿陡地抽筋了。
“左红!左红!……”
母亲被大浪拍击到岸边,她趴在沙滩上,刚站起来,右腿一阵的麻木,她摔倒在沙滩上;她两手拍打着右腿,咬紧牙关硬撑着站起来扑进湖水里,淹没在了大浪里,大浪把她涌上来涌下去的,涌得越来越远,嘴里塞满了沙子,肚子里呛满了水,大浪击昏了她的头,她失去了知觉。……
一群狗鱼咬住了她的脚,她感觉到了钻心的疼,她抖动了一下双脚,疼痛消失了,浪峰把她涌上来,她看到了左红的头发,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向岸上走去,大浪把她俩拍击到岸边,母亲抱着她走上了沙滩,跌倒了。左红的肚子圆鼓鼓的,宛如即将生产的孕妇,她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密集的雨点落在她的脸上,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地感觉,像是一具尸体。母亲翻了一下她的身体,捶打着她的后背,她有了知觉,一口口地吐着水。
“岫蓉!岫蓉!……”
前面的沙滩上传来了父亲的喊声。
“姚侗!姚侗!我在这里!……”
她喊道。
父亲穿着雨衣雨鞋顶着风雨来到她身边,雨水从他的脸上流下来。左红脸色苍白,一口口地吐着水。
“是左红!赶紧去分场卫生所。”
父亲蹲在沙滩上。
“姚侗,等等!”
母亲脱掉雨衣雨鞋给左红穿上,父亲站起身来抓住她的手说:
“大雨天的,你别感冒了!穿我的雨衣。”
母亲推开他说:
“不用!你别感冒了。”
父亲背起左红来到了卫生所,母亲咚咚咚地敲门,文大头惊醒了。
“深更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跳下了床,迷迷瞪瞪地打开门。
“哎呀!是岫蓉啊!……”
他躲在门后,穿上了衣服和裤子,点亮了蜡烛。父亲背着左红走进屋里,把左红放在床上。
“姚场长!你?……”
父亲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
“岫蓉把左红从达赉湖里救了出来。”
“左红?”
文大头走到床前,左红的眼睛微睁着,全身上下湿漉漉的,水像是小溪一样从床上流下来。文老头把了把她的脉博,怒火冲天地说:
“死不了!……”
“文大夫,赶紧给左红开药吧!”
“左红不把分场的人折磨死,她不会甘心的。”
文大头从药柜里取出药,摔在左红的身上。
“岫蓉!肚子里的水吐不出来,吃了药也不管用!”
母亲把左红的身体倾斜到床边,拍打她的后背,她的嘴像是喷泉一样喷出水来,文大头恶心地转身,他面对药柜说:
“岫蓉!她多少次差点没害死你;你救她干啥?淹死在湖里算了,分场少了个祸害!”
左红抬了一下头。
“文大夫,少说两句话吧,左红不容易。”
他暴怒地问:
“姚场长!她不容易?都是她自己作妖。”
他扫了左红一眼。
“岫蓉,把药给她吃了。”
他又说:
“姚场长,左红早晚会和姜树枝离婚,她不是分场家属,把她赶出分场!”
“文大夫,左红离了婚,她还养两个孩子,怎么生活呢?”
文大头拍了一下桌子。
“姚场长,你们两口子真是对付了,都是菩萨心肠!”
左红睁开双眼,她看到了白色的药柜子,恐惧地说:
“阿哥!阿哥!阿哥在那呢!”
“文大夫,左红得了什么病?她老是害怕。”
他把了把左红的脉博,看了看她的表情和眼神。
“岫蓉呀,左红得了恐惧症。”
“恐惧症?……”
“是呀,岫蓉,她看到了吴邪的尸骨扔在草原上,一时惊吓所致。”
他又从药柜里取出了两瓶药,递给母亲说:
“恐惧症接近于精神病,不容易治好。”
“文大夫,你想想办法,到哪个医院能治好?”
母亲焦虑地盯着他的眼睛问。
“岫蓉啊!你吃一万次生虾就不嫌腥吗?你没想过她是怎么对待你的?”
母亲搀扶起左红,默默地走出门外,文大头追到门口。
“岫蓉!左红和梁春花变成了魔鬼,魔鬼是感化不过来的!”
他失望地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她的。
“姚侗,你给孩子们做早饭吧。我领左红回家。”
小雨淅淅沥沥下,乌云像是巨蟒一样向着东方飞翔。
院里的水哗啦啦地流着,母亲赤脚趟着水,地上的石头硌得疼,她每走一步都要小心地上的石头。姜宝亮从窗户里看到了左红,他撒腿就跑了出去。
“妈妈!弟弟跑了。”
姜宝玉手指门口说。
“弟弟?弟弟?……”
左红机械地问道。
母亲从柜子里拿出左红的内衣内裤和衣服裤子。
“宝玉,你到外屋地去玩,我给你妈妈换衣服。”
母亲擦干她的身体,洗完头,给她换上衣服和裤子,她的眼睛盯在饭桌上。
“姚婶,我饿了,昨天晚上没吃饭呢。”
姜宝玉捡起桌上的大米粒塞进嘴里说。
“姚婶给你做饭吃。”
母亲把做好的饭菜放在桌上,姜宝亮饿得在窗口扒眼。
“宝玉!你妈妈回来了?”
梁春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问。
“左红!你啥时候回来的?”
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
“我妈妈刚回来。”
“宝玉,是谁做的饭?”
他手指里屋说:
“是姚婶。”
梁春花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
“岫蓉!你领着左红到哪去了?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
“于婶,不是姚婶领出去的,是我妈妈自己半夜跑出去的。”
“夜里你睡着了,胡说八道!”
梁春花瞪了姜宝玉一眼。
“左红,你脸色苍白,两眼发直,身上冰凉,你昨晚上去哪里了?”
梁春花摸着她的后背。母亲洗完左红的衣服,晾到外屋里。
“岫蓉!你把左红带到哪里去了?”
梁春花厉声问道。
姜宝玉放下筷子,他刚想说话,看到了梁春花凶恶的眼神,吓得他立马闭嘴。母亲从兜里掏出药来,放在桌上。
“宝玉,这是你妈妈吃的药。”
她说完了,拿起地上的雨衣雨鞋,梁春花一把夺走了,摔在地上。
“要饭花子!见东西就眼开,是你的吗?”
姜宝亮猛地敲着玻璃喊着:
“不是我家的!是姚婶家的!”
梁春花火冒三丈地说:
“小兔崽子!你懂啥?滚犊子!”
母亲赤脚走出门。姜宝亮飞快地跑进屋里,抱起雨衣雨鞋,梁春花挡在门口。
“于婶,你躲开!姚婶光着脚走路。”
梁春花夺走雨衣雨鞋。
“于婶,让姚婶穿雨鞋回家,我把雨鞋带回家。”
她把雨衣雨鞋摔到地上。
“于婶!雨衣雨鞋是姚婶家的!”
姜宝亮跳着脚喊着。
“于婶!你太不讲理了,姚婶给妈妈、哥哥做完饭,她没吃一口饭就光着脚回家了。”
“宝亮,小兔崽子!是我不讲道理?还是你不懂事?你看看!”
梁春花揪着他的耳朵,手指左红说:
“你妈妈被她害成这样了,你还向着她;她是你妈妈还是岫蓉是你妈妈?你懂吗?”
“于婶!我上中学了,我懂得是谁家的东西就是谁家的东西,雨衣雨鞋是姚婶家的!”
“好!好!是你姚婶家的!……”
梁春花走出门口,她回过头去。
“宝亮!我烧成灰,死人的衣服是不能留下的。”
“姚婶没有死!姚婶没有死!”
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梁春花从煤棚里取出木柴和桦树皮,点着火,把雨衣雨鞋放在木柴上。姜宝亮扑了上去,两手抓住雨衣。
“姚婶没有死!姚婶没有死!不能烧她的雨衣。”
姜宝亮哭咧咧地央求着。
“小兔崽子!滚犊子!”
梁春花把他推倒在地上。
黄英扛起走廊里的铁锹,听到了姜宝亮的哭喊声。
“宝亮!快起来!地上湿漉漉的,别着凉了。”
他忽地站起来,拉住了黄英的手。
“张大娘!于婶烧姚婶的雨衣;她说姚婶死了。”
黄英把铁锹扔在地上。
“春花!你干什么?”
梁春花用木棍翻着烧焦的雨衣,念叨着说:
“早死早幸福!把你家老爷们也带走吧!把他带走了,于福田和姜树枝就会好起来的。”
黄英操起地上的铁锹冲向火堆,拍打着火,骂道:
“梁春花!你是人吗?于福田强奸妇女,是岫蓉和姚场长让他去的?”
“不是姚侗个b养的!于福田和姜树枝早当上场长了,他能强奸?浪骚早就送上门了。”
“梁春花,你太无耻了!我和你讲不出道理来!”
黄英搓起一铁锹灰向她的头上扬了过去,灰夹杂着火星撒了她满头、满脸,她拍打着头发喊叫: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她疼得在地上转圈圈。
“宝亮!春山把你扔下了车,你的仇还没报呢,打这个泼妇!”
梁春花拨拉着眼睛说。
姜宝亮眨了眨眼,偷笑着回家了。
“宝亮!宝亮!不知道好歹的东西!”
梁春花跺脚骂道。
黄英扛起铁锹对她说: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在你家的煤棚前烧雨衣,是给你家的人烧的!老天爷看到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梁春花的心哆嗦了一下。
母亲喂完猪和鸡,她扛着铁锹来到菜园里,妇女们都站在大树下,望着园里。地垄淹没在雨水里,黄瓜架和豆角架像是搭在水中一样,水鸡在水面上飞。
梁春花挽着左红的手走到大树下。
“左红!今天不用浇水啦,也不用薅草了。”
孙大姐轻松地说。
“浇水?薅草?……”
左红两眼发直,盯住孙大姐的脸,妇女们都感觉到了她有些反常,她平时像是狼嚎似的,今天为什么变得痴呆了?
一只白色的海鸥飞落在园里,左红顿时恐惧地说:
“阿哥!阿哥!他在水里。”
她蜷在井台上,指着海鸥的手指都颤抖。
“左红得了什么病?”
站在孙大姐身边的妇女问。
“她看到了被野兽吃剩下的吴邪的白骨,可能是吓掉了魂,所以,当她看到了白色的时候以为是吴邪的白骨。”
“谁会叫魂呢?”
宋玉珠自言自语地说。
“五一队有一个从农村来的老奶奶,她会叫魂。”
梁春花鼻子哼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
“谁相信呢?”
孙大姐较起来真。
“春花!我的小儿子前些日子被黄鼠狼吓掉了魂,就是老奶奶给叫回来的。”
“是真的,我和孙大姐一起去的。”
一个妇女说道。
梁春花马上转变了态度,她满脸笑容地说:
“孙大姐,你知道老奶奶的家,你带我俩一起去吧。”
孙大姐带领她俩来到了五一队,走进一家靠近湖边的土坯院里,屋门敞开着,屋里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择着芹菜,眼不花,耳不聋。
“奶奶!……”
老奶奶放下芹菜。
“孩子没事了?”
“奶奶!没事了,没事了。”
她看了一眼左红说:
“孩子,你坐下吧。”
老奶奶手指对面的凳子。她点着了香,插入盛着小米的碗里,左红的眼睛盯住升起的青烟。
“孩子吓得不轻呀,”
她微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地念叨着:
“孩子,孩子,别害怕,别害怕,要是它再来吓唬你,我一把火烧死它!……”
老奶奶念叨了一根香烧尽的时候,左红的眼睛里有了光彩,她陌生地看着老奶奶问:
“我是在哪呢?”
梁春花抱住她的肩膀说:
“左红!咱们是在五一队,老奶奶把你吓掉的魂叫了回来。”
“五一队?五一队?”
她陡地站起来,跑到院里。
“阿哥的坟墓在山上,我要去看阿哥。”
梁春花和孙大姐拽住她。
“左红,你刚好,哪天咱俩去看阿哥。”
梁春花抱住了她的肩膀说。
“孩子,魂再吓掉了,不好招回来了。”
老奶奶倚在门上说。
左红回头看老奶奶的时候发现了隔墙院里的红棺材,她感觉到了面熟,踮起脚尖看了看。
“棺材?好像是阿哥的棺材?”
“棺材是坟墓里挖出来的,是主家让挖的,多好的棺材呀。”
老奶奶说。
左红顿时暴跳如雷地骂道:
“挖我阿哥的棺材!我杀了他!”
院里的一个男青年站起来,他趴在墙头上问:
“你杀了谁呀?”
“ b养操的!我杀了你!”
“二号分场的渔工和他的儿子叫我们去挖的。”
他拍了拍棺材盖。
“是渔工送给我们的,你有能耐去找他吧!”
左红感到了天旋地转。
“什么?是姜树枝和宝亮?!”
他惊叫了一声,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