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春山起死回生
姜宝亮举着套马杆站在房头的角落里,他等得不耐烦了。
“我到湖边找春山去,套死他!”
姜宝亮扛起套马杆。
“宝亮,咱俩找他是在明处,咱俩在这里等他是在暗处,现在天黑了,他看不到咱俩;咱俩更容易套住他。”
姜宝亮的眼神在夜色里眨了一眨,宛如扫帚星在院里划过。
“宝亮,他们来了。”
“你们都回家告诉一声,到我家吃沙半鸡了!”
春山兴奋地摇晃着渔网。
姜宝亮举着套马杆伸向春山的头部。
“你们都回家告诉一声,快……”
春山的话卡住了,绳套勒住了他的脖子上。
“春山!我套死你!”
姜宝亮和于春雷拽住套马杆向前跑去,春山扑楞两只手倒在地上,“啊!啊!啊!”喊不出声来。
“春山哥!春山哥!……”
于小蕾和曹妮吓哭了。
“园原哥!你救救春山哥!”
我跑向前去,于春雷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在我的脸上,我晕倒在地上。
“园原哥,园原哥!……”
曹妮用手帕擦着我脸上的血迹。
绳套越勒越紧,勒进春山的脖子里,勒得他脸色苍白,翻着白眼。
“春山!我勒死你!我勒死你!”
姜宝亮高声呐喊。
“宝亮,你停一下,春山没气了。”
他俩停住套马杆,走到春山的面前,看到他直翻白眼。
“春雷哥,他的眼珠动了,他没有死,我要勒死他!”
姜宝亮踹了他的脸一脚,鼻子喷出血来。
“勒死他!勒死他!……”
他俩拽着套马杆在院里跑了起来。
“茂生,院里有哭喊声。”
孙小兰和贾茂生在小卖店里摆着新上来的货。
“谁哭呢?小兰,咱俩出去看看。”
他俩走到于小蕾和曹妮身边。
“小蕾,妮子!谁打得园原?”
她俩“哇哇哇”哭起来。
“孙姨!是宝亮和春雷,他俩想把春山套死!”
于小蕾惊吓的眼神在星光里打转。
“我的娘!……”
孙小兰看到宝亮和春雷拖着春山在库房前跑。
“宝亮!春雷!你俩赶紧停下来!”
孙小兰惊恐地向他俩跑去,他拽住了套马杆。
“孙姨!不用你管,我要拖死他!”
姜宝亮使劲拉动马杆,把孙小兰拽倒在地上。
“茂生!你赶快去叫吴邪!”
吴邪边跑边喊:
“宝亮!你停下来!”
“小豆杵子!你再喊,我把你也套死!”
吴邪抓住套马杆。
“小豆杵子!你放开手!”
姜宝亮的眼睛在夜晚变成了饿狼的样子。吴邪猛地拽了一下套马杆,姜宝亮和于春雷摔倒在地上,他俩爬起来扑上去抓住套马杆,吴邪一脚踹倒了姜宝亮。
“小豆杵子!我宰了你!我宰了你!”
姜宝亮吼叫着向家跑去,他的叫声宛如鬼哭狼嚎般的恐怖。
吴邪解开绳套,春山睁着眼睛,眼珠子静止不动了。
“春山!春山!……”
吴邪摇晃着他的胳膊。
“春山哥死了!”
于小蕾哭着说,曹妮嚎啕大哭。
“春山死了?……”
张宏武喂完马,走出马圈,听到了于小蕾的哭喊声。
“春山!春山!……”
张宏武抱起春山,抚摸着他的嘴鼻,已经没有气息了。
“春山!春山!儿子呀!你离开了爸爸。”
张宏武张开大嘴“哇哇哇”大哭大叫。
“大包!大包!把春山抱回家吧!”
孙小兰泣不成声地说道。
张宏武抱着春山走回家里。
“大包,春山睡着了?”
黄英放下勺子,看到张宏武泪流满面,她的心倏地颤栗了一下。
“春山死了……”
张宏武把春山放在炕上,黄英扑了上去。
“春山!我的儿子!”
黄英抱住他的头,他瞪着眼睛,脸上的血液已经凝固,瘦长的脸庞煞白,宛如洁白的哈达上沾满了鲜血。
“春山!儿子!你死的这么惨呢!”
黄英撕心裂肺地喊着。
梁春花跑进左红家。
“左红!春山死了!”
左红正握着筷子,谛听着黄英的哭声;她向梁春花打了一个手势,指指走廊尽头。
张宏武家的哭声此起彼伏,“春山!春山!你醒醒!”,“春山撞到哪里了?”,“赶快去叫文大夫!”的声音夹杂在哭声里。左红猛地把筷子摔在桌上。
“春山!小冤家!你可死了,老娘总算出了口恶气!”
她模了一下胸口说。
“这下可好了!我看到他像是见到蛇一样害怕,整天都提心吊胆过日子,这下子可好了!”
梁春花高兴得手舞足蹈。姜宝亮放下筷子,一溜烟地跑到张宏武家的窗前。
“小冤家!他死了,树枝和福田的日子也好过一点。”
左红又想起了下午的时候,姜树枝和于福田回到家里喝一口牛奶吐一口牛奶。
“树枝,福田,你俩能喝牛奶呀?晚上怎么喝一口吐一口呢?”
左红犯愁地问。
“左红,牛奶不能再喝,要命吗?”
梁春花焦虑得在地上团团转。
姜树枝和于福田吐出了牛奶,喝了一怀茶水仍然是呕吐不止,吐得她俩吃不进饭去,呆呆地看着他俩。
“左红,树枝和福田中午喝牛奶不吐;他俩没掏厕所呀?”
他俩听到了厕所的声音,呕吐得直不起腰来,嗓子哑了,眼睛里流出眼泪。
“妈呀!怎么办呢?这样下去,树枝和福田会渴死饿死。”
“左红,领着他俩到街里医院看病去吧!”
姜树枝和于福田停止了呕吐,他俩瘦弱的身躯,可怜兮兮的眼神在桔黄色的灯光里出现,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福田,你上午还不这样呢?到了晚上就厉害了?”
于福田有气无力地说:
“春山个b养操的!他在我和姜工长的身边喊着找喜鹊屎,”
他又呕吐出来。
“这个b养操的!他在我俩的身边喊了一下午。”
他说完了,又呕吐出来。
“我说树枝和福田喝一口牛奶吐一口,都是春山个小冤家作妖,他怎么不早点死呢!”
左红冲着门骂道。
阿古,宋玉珠,马淑兰围着春山,黄英哭昏死了。
“阿古,送街里医院吧?”
张宏武看着阿古,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线希望;阿古摇头说:
“大包,春山已经没有呼吸了,送街里医院需要几个小时,恐怕
送不到,春山早就死在路上了。”
张宏武泪崩了。
“春山!春山没有救了?”
阿古两手压着他的胸膛一上一下地做人工呼吸,而春山却没有一点反应。
“大包!你赶紧找巴特尔,让他把我阿妈接来。”
她停下了双手,面对着他。
“快!赶快!……”
阿古声嘶力歇地喝道。
夜色弥漫开来,微风在窗前哇呜哇呜地响,宛如哭啼之声不绝于耳,马淑兰拉上窗帘,桔黄色的灯光映衬着白色的窗帘,屋里的空气弥漫在马淑兰、阿古和宋玉珠的脸上,她们仿佛在为死去的老人守灵。阿古握住春山的手,感觉到他的手一点一点地变凉,宛如秋天的夜晚在一天天地向她走来,春山的灵魂也仿佛是跟随着秋的脚步越来越远。
“春山,春山,阿妈快来了,阿妈快来了,你等等阿妈……”
阿古在春山的耳边轻轻地说。
宋玉珠和马淑兰捂着嘴,哭泣着走到走廊里。
左红轻轻地打开门,她和梁春花在门缝里看到了宋玉珠和马淑兰,马上又关上门,屋里传来了笑声。
“玉珠和淑兰捂嘴哭,小冤家咽气了。”
左红高兴地斟满茶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盯着小冤家埋在哪里,把他扒出来喂狼吃!”
她牙咬得格格响。
“左红,听说黄英哭死过去?”
“她不让大包钻被窝,小冤家死了,她就绝根了。”
左红轻声说道。
两个人都笑成了一朵花。
“淑兰,院里有马蹄声。”
她俩走出门外,巴特尔扶着一位穿着蒙古袍的老额吉下了马,她走在前面,张宏武和巴特尔赶紧跑到门前为她打开门。
“阿妈,……”
阿古扑到她的怀里,泪流满面。
“阿古,你让巴特尔去接我,看来孩子很厉害呀?”
老额吉一边和阿古说话,一边抚摸着春山的脖子。
“长生天!谁这么狼心,把孩子勒成这样?”
她打开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红色的绒布,上面插满了锃亮的银针。
“阿古,把孩子的上衣脱下来。”
老额吉抽出一根根银针插在春山的前胸上。
“长生天保佑孩子!”
老额吉镇静的神色,饱经沧桑的脸颊,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都安静下来。
“阿妈,你休息一会儿吧。”
巴特尔扶着她的肩膀说。
“巴特尔,阿古的脸色不好,你照顾好她。”
巴特尔深情地看着阿古,她悲哀地说:
“阿妈,我不累,让巴特尔坐下休息吧。”
阿古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张宏武点着一根烟吸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没有惶恐不安的感觉。
“张大哥,阿妈来了,你去照顾黄英吧。”
宋玉珠轻轻地说。
黄英躺在外屋地的床上。
“英子,”
张宏武的手触摸到她的手指,她的身体一阵颤栗。
“春山!儿子!你不要离开妈妈!”
她的喊声凄惨。
“英子!英子!阿妈来了。”
她死死地抓住张宏武的手。
“大包!大包!我要儿子!我要儿子!”
“英子,英子,你喝点水。”
阿古在里屋把睡眠药碾碎融入到杯里,黄英接过杯子,喝下一杯水。
“阿古!阿古!我要去找春山!”
黄英披散头发,两眼发直,直起腰来,两手抓住阿古。
“阿古!阿古!我要去找春山!”
阿古两手抱着她说:
“英子,春山明天就回来了,你睡觉吧。”
她的药劲儿起作用了,她嘴里重复着说:
“我要去找春山,我要去找春山……”
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躺在床上嘎巴嘎巴嘴睡着了。
“孩子们,快天亮了,你们都去睡会儿吧。”
“阿妈,你去睡会儿吧!”
“巴特尔,人老了,觉少了。”
老额吉下了炕,她站在地上活动活动筋骨。宋玉珠拉开窗帘,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麻雀在窗前啄着食,树枝面对着天空发呆,喜鹊站立在枝头喳喳叫。
“阿古,给我点根烟。”
阿古陡地精神了,阿妈每一次给牧民们看病,她看到了希望的时候都会说:
“阿古,给我点根烟。”
阿古赶紧从张宏武的兜里掏出烟盒,点着烟递给阿妈;老额吉吸了一口烟吐出了烟圈,阿古看着烟圈向上飘去,她仿佛是看到了救生圈把春山从天堂里救了回来。老额吉摸了摸春山的胸部,拨拉了一下眼皮,看了看眼珠。
“长生天保佑!我苦难的孩子呀!”
她抬起头来,面对巴特尔。
“巴特尔,你回包里睡觉吧,晚上宰只羊拿来。”
阿古抱着她,惊喜地问:
“阿妈!春山能救活了?”
“阿古,孩子的元气正在恢复,到了晚上他会醒过来的。”
阿古高兴得跳起来。
“巴特尔!你快去宰羊。”
她又扑到阿妈怀里。
“阿妈!阿妈!我的好阿妈!”
阿古在她的怀里撒娇。
“阿古,阿古,三十多岁的人,你还在阿妈的怀里撒娇呢?”
张宏武、宋玉珠和马淑兰都转悲为喜,
左红和梁春花到小卖店去买东西,她俩频频地回头看着张宏武家
的窗户。
“左红,春花,快进来!”
孙小兰打开门,笑容可掬地说。
“贾掌柜,给我打壶酒。”
左红把塑料壶放在柜台上,梁春花也把塑料壶放在柜台上。
“左红,春花,这是二十斤的壶,都打满吗?”
她俩点点头。
“我的老天爷!你俩刚打完二十斤酒,一个月还没到呢?”
他惊讶地说。
左红和梁春花看了一眼孙小兰。
“贾掌柜,你天天守着漂亮媳妇,把心放在她身上,不要去管别人家的事。”
左红撇嘴说,梁春花瞪了他一眼。
“左红,春花,我是担心喝坏了身体。”
“谢谢你的好意!”
梁春花剜了他一眼。
“大包刚才也打了二十斤酒。”
贾茂生自言自语地说。
她俩走到门前,忽然停下来。
“大包也打了二十斤酒?”
“是啊!左红,巴特尔昨天夜里把阿古的阿妈接来了,她可是草原上有名的神医啊!”
“巴特尔接她来干啥?”
梁春花惊慌地问。
贾茂生盖着酒桶。
“还不是来救春山。”
左红故作神秘地说:
“春山个小孩子,他能得什么病呀?”
贾茂生捡起柜台上的钱放在抽屉里,不经意地说:
“宝亮和春雷拿套马杆把他套死了过去。”
他推上抽屉。
“万幸啊!春山如果套死了,宝亮和春雷就要蹲笆篱子!唉!真是万幸啊!”
她俩拎着的酒壶掉在地上,孙小兰拎起酒壶放在她俩的手里;她俩跌跌撞撞地走出门。
晚风吹过,环绕在树枝上浅吟低唱。
春山的头发抖动了。
“阿妈!春山醒了!”
张宏武挤到炕沿,伸出两手抱住他。
“现在不能抱起来……”
老额吉说道。
“阿古,给阿妈点根烟吧。”
春山睁开眼睛,张宏武跑到外屋地。
“英子!英子!春山回来了!”
黄英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
“春山!春山!你真的回来了?”
他跑进里屋,抱住他。
“春山!春山!你真的回来了?”
黄英泪涌如泉。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