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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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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淮用手指蹭了蹭鼻尖,刚想说些什么,元禄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埋头急语道:“小姐,府门口闹起来了!”

    秦淮眨了眨眼,不悦地带着春桃和元禄赶了去,她心想着这些烦人的事怎么总是赶在家中无人的时候发生,好好的情绪都被打断了,气恼令她脚步越发急促,两个下人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在她身后,没过多久便到了门口,却见门前立着一个妇女背影,身前躺倒一片,哀嚎不断的很是凄惨。

    “姑母?您怎么来了?”秦淮没想到这热闹的“罪魁祸首”竟是秦佰川,看着这一地狼藉,打起磕绊来,“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秦佰川叉着腰大口喘息着,“哎呦,这人老了真是不好,随便一动身子要散架了似的。”

    秦淮张着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您老把这么多男人撂倒在地,只是随便一动?

    不出手时都以为她秦佰川是个大家闺秀,即会撒娇又能撩拨男人的心,还能把家管理的井井有条。谁知这秦家人里没一个是好惹的货色,一出手便让心里打着坏主意的人退避三舍。

    “我的小淮淮,想死我了,别管他们了,咱们快走。”秦佰川拉着秦淮往回走,秦淮示意元禄处理一下门口这些人,谁知道还不等元禄理解,春桃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大桶冷水,二话不说给众人洗了个凉水澡。

    几个人里晕了的被泼醒,醒着的被吓的一个激灵蹦了起来,拖拉拐瘸着一出溜就跑没了踪影。

    “这是……打的多惨啊?”

    秦佰川扬起眉梢,得意道:“这些小兵小卒的,随便打两下便吓得屁滚尿流,一点比不上我秦家军的将士。”

    秦淮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他们哪里比得上姑母半分,只是好端端的他们为何要与姑母过不去?”

    秦佰川低着头摆手,似乎并不想多说此事,应付道:“没什么,总之以后姑母就住在家里了。”她说完便没有动作,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忽然补充了一句,“这事我已经与你二伯说过了。”

    秦淮疑惑地眯着眼,秦佰川不说话,她便也不再问,只是若有其事的打量着,心里多了些让她担忧的猜想。

    自从她出嫁后十余年里,还从没有过在平常日子里头回娘家的先例,即使夫家娘家离得不远,因为家里长辈都不在了,兄弟姐妹们就很少聚在一起,这也是为何偌大一个秦家生生变成了秦淮他们一家三口的宅子。

    不用想也知道,秦佰川与周子琼闹矛盾了,闹矛盾是其次的,秦淮担心的,是秦佰川知道了周子琼的反心。

    秦家忠义,最恨的就是背信弃义之徒,收留黄胜已是先例,若是家中出了个叛徒,那便是毁了秦家祖辈基业,更毁了秦家百年名声。

    她大约是确定了秦佰川已经发觉了周子琼的不对,不想此刻揭她的伤疤,便笑着说:“我这就叫人去给姑母收拾院子,姑母想吃什么?秦淮吩咐厨房去做。”

    秦佰川拉住秦淮的手腕,不同于往常的宠溺,严肃认真的样子让秦淮心头不禁缩紧,这股压迫感,竟让她第一次从和蔼可亲的姑母身上感受到了父亲的威严。

    “你老实告诉姑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秦淮摸了摸鼻尖,“姑母在说什么啊?”

    这谎话说的秦淮心里头虚的紧,她感觉自己如今正被一头猛兽咬着喉咙,随时就能了结她脆弱的性命。

    “我……我去给姑母收拾院子!”秦淮轻轻推开秦佰川的手,飞也似的朝着旧院子跑去,直到再看不到秦佰川的身影,她抱着一处柱子软了下来。

    “呼,真要命真要命。”秦淮躺倒在院中长椅上,拍着胸脯大口呼吸。

    太可怕了,从前那般慈爱温柔的姑母,今日怎得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真是前所未见。

    “看来周子琼对姑母的打击确实太大了。”秦淮接过春桃递来的水,心有余悸地顺了顺气。

    春桃小心翼翼问道:“所以姑老爷到底干了什么,让夫人气成那样啊。”

    秦淮弯了弯手指,等到春桃过来,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春桃扁了扁嘴,“小姐自己还不是个小孩嘛。”不过她自知自己不该八卦主家之事,嘀咕了两句便换了对象,追在元禄屁股后头催他干活。

    等到秦淮收拾好院子,春桃已经将秦佰川接了过来,此时她已心情大好,仿若无事一般又拉起秦淮的手亲昵起来。

    盛夏炎热,可拉着秦淮的一只手竟是冰凉,顺着少女的经脉一寸寸深入,便万般不是滋味起来。

    姑侄两个人聊了一下午,等到秦飞回了家,秦淮才得以从秦佰川的热情中脱身,坐在秦佰川院中的秋千上撑着脑袋发呆,耳朵里断断续续听了些言语,却愣是没有一件事与周子琼有关。

    “秦淮。”

    “秦淮!”

    “啊!”秦淮猛地坐直身子,秋千受到影响向后飞去,险些把秦淮扔在地上。

    秦淮踉跄地站了起来,“怎么了?”

    “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等着。”

    秦淮瞧了瞧天色,已不知觉间黑了下来,自己却一直没有发现,就这么坐在这里一个多时辰,杂乱的事情交替占领她的脑袋,理了这么久也没理清,反反复复的想着,就已经让时间不知觉间奔流而去了。

    她告辞了两位长辈,人走在路上,魂却还在环游天外,本来准备鼓起勇气去和朗夜泊解释清楚,如今这么一折腾,算是把她的一鼓之气都吹散了。

    等到秦淮走远之后,秦佰川愈发怏怏不乐地叹了口气,对着自己二哥再也不用故作坚强,埋头不甘地重复“怎么会这般。”

    秦飞安慰道:“好了,日后你就安稳在家里,有淮丫头给你做伴,哥哥们总不会嫌弃你,缺什么吃穿,他周家能给的起,咱秦家自然也短不了你的。”

    秦佰川点了点头,擦了眼角的两滴泪,又嘱咐道:“我对他说我只是想回家住几日,他一向不曾阻挠我,但多半也对我起了疑心,此后你再见他,记得谨慎些。”

    秦飞点了点头,眼底的心疼早就压不住涌了出来,家中女子嗣不多,作为正房嫡子几人里唯一一位小姐,几位哥哥自然是把她当宝一般高高举在天上,也养成了她那执拗得不计后果的性格。

    秦佰川知道分寸,她可以不顾父母反对义无反顾的低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但是绝对不会在家国大事上有丝毫遗误。她不会如年轻时一般哭天喊地,更不会再耍性子,但反而就是这种坚韧,让秦飞这个做哥哥的更加心疼了。

    秦家一家老小都宠着哄着的掌上明珠,究竟还是被猪拱了去。

    秦飞握着盈满的茶杯,思量再三,嘴角开合多次,终究难言。

    “小妹,我和淮丫头瞒着你……实是……”秦飞愧疚的低下头“啊呀”叹气,不知这“为你着想”四字该如何妥当出口。

    “我知道的二哥,我不曾怪过你们,还要劳烦二哥转告淮淮,姑母如何,也不会与她置气,叫她宽心些。”

    秦飞张了张口,手中茶水盈出浇在手背,温热迅速消散若无,“小妹的意思,淮丫头知道你已……”

    秦佰川颔首,“淮淮是个好孩子,又速来机灵,她虽没说,也应当是知晓的。”

    银月倾泄而下,蝉鸣喧嚷,秦淮背靠在秦佰川院门旁的石墙上,听墙根已多时。

    她故意差遣春桃等到门外,就是猜到了秦飞最后要赶她走才敢与姑母提周子琼之事,便让春桃等她出来之时替她走,这般打消了二伯的担心,自己也能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果然如她所料,此次姑母忽然归家久居,是因为知道了周子琼通敌卖国的肮脏交易,不堪屈辱才沦落独自回归娘家。

    本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本打算到此为止,正抬脚要走,偏有听到秦佰川拜托秦飞传达宽慰只话,便觉事情不对,回头又闯了进去,直言道:“姑母为何不能亲口与秦淮讲?”

    秦飞皱眉,“你这死丫头,不是让你回去休息,怎得偷听长辈言论?”

    秦淮却不理秦飞,正视秦佰川,不卑不亢朗声问道:“莫不是,姑母与淮淮心生嫌隙?”

    “秦淮!不可胡言!快睡觉去!”秦飞素来不曾约束这小侄,只是相较于亲妹子,在他眼里秦淮还是得退居次要。

    “若是姑母因为此事一蹶不振,甚至都不愿再见秦淮,不敢亲口与秦淮说肺腑之言,那秦淮打心眼里瞧不起姑母。”

    她欲用激将法将秦佰川从越陷越深的境地中强拉出来,还没能激动秦佰川,倒先惹恼了秦飞。

    “秦淮,我最后与你说一遍,长辈的事不用你管,现在立刻马上!回自己院子去!”

    秦淮打小最怕二伯生气,如今却是半分不退,她理解秦飞护妹心切,但若今日任凭秦佰川自己在漩涡中挣扎,才真是害了她。

    或许秦飞不知道,但她,实在是太了解其中,那宛若洪水猛兽般的情绪,将人的向阳之心啃食殆尽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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