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最终他们没有选择暴露,等到黄胜与那假秦淮一拍两散之后,他们才从暗道中出来。
秦淮看着天空中暗淡的几颗星星,兀自感慨,“还是大漠的夜空好看些。”
其实京城的夜空并没有她说的那般不堪,朗夜泊随着她的话抬头看了看,半天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便轻声笑了笑,将手中那团柔软握的更紧了一些。
秦淮他们本以为黄胜是有了什么坏心思,遂与那冒充自己的人秘密会谈,才跟上来准备干脆将两个人一起抓了送到官府去,可是如今却没有了理由。
既然黄胜没有动歪心思,秦淮也不好与他见面,毕竟现在秦家正在风口浪尖上,若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便是百口莫辩,生生将这大好基业葬送。
秦淮不知道她走了之后秦家发生了什么,但秦朗似乎并没有收到过秦飞的来信,应当还是安稳。
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黄胜为什么忽然离开秦家与那冒牌货有交集,为什么好端端的会从周府出来。
不知怎得,她总觉得今夜阴风阵阵,心中极不舒服。
“我想回家看看。”
朗夜泊没有多言,点过头后,便拉着秦淮摸黑往秦府方向行去。
等到两人走到之时,天已经蒙蒙亮起,秦淮扣了扣门,半天才终于有一个慵懒的声音回应,拖拉着脚步半跑半走的来开了门。
护卫一手系着腰间的绳带,一手揉着朦胧的睡眼,隔着门缝问道:“谁啊,有事吗?”
秦淮还没开口,那护卫便认了出来,猛地睁开眼睛,哐地将门砸上。
秦淮吃了一鼻子灰,刚想发火,门又被护卫拉开,这次不再只是一个门缝,而是敞开着迎接她回来,而护卫身上装备整齐,精神焕发,笔直地站好,说道:“小姐请进!”
秦淮火气被他这么一连串地动作压熄了,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不解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偷笑的朗夜泊,埋着头大步走进了家门。
这弄得,还怪不好意思的。
她想了想还是不要打扰秦飞休息,索性哪也没去先回了自己那温馨小院,不知道这么久不见,它还是不是从前的样子。
如果不是守卫那一顿夸张的表演,秦淮或许都忘了,自己已经离开自己真正的家很久了,不告而别也没有送回去几封书信,秦府里那个不修边幅,聒噪顽固的纨绔小姐离开这么久,恐怕这里都安静很多了吧。
秦淮走进院子里,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花花草草在夏日里郁郁葱葱,清晨时叶片上挂着饱满的露珠,每一颗水球里面,都是此处主人欣喜地面孔。
秦淮已经将自己急急忙忙赶回家是为了干什么给忘记了。
朗夜泊坐在院中石凳上看着秦淮这走走那摸摸,眼底地喜欢怎么也藏不起来,自从生活里总被她的影子缠绕,他便越来越觉得自己小时候对她那般冷漠简直是罪孽满身。
若是从小便与她玩的很好,是不是就能更早的体会这种说不出的幸福。
或许是两个人动静有些大了,春桃气冲冲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毛掸子,指着外边便骂,“干什么啊,不知道小姐的院子不能随便进的吗?”
秦淮被吓的浑身僵住,讪笑着转过身,“别生气,是我啊。”
木棍落地声清脆,秦淮一瞬间被春桃包裹住,窒息地说不出话,却也没有推开她,最后还是朗夜泊出手才让秦淮得以大口呼吸。
春桃自责地挠挠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太激动。”
秦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摆摆手笑道:“确实太久没见了。”
她是去年入冬之时不告而别,回来时已是盛夏,虽说半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转瞬即逝,但是秦淮一直与京城的伙伴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忽然离开,还一别就是半载,这次回来,便就是久别重逢一般。
思念总是能让时间变得无比缓慢,从前秦淮是那个等人的,如今却变成了让人等的那一个。
看着春桃一边咧着嘴笑,眼眶却浅的一点水都装不下,伸手帮她抹掉了眼泪,“哭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或许她早就忘记,自己第一次坐在京城盼望着父亲快些从边关回来陪她,第一次见到那高大疲惫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还要强撑着露出微笑迎接一小只的埋怨和眼泪时的感觉。
习惯了等候,如今才知道被等候也并不好受。
何况春桃,还只是一个半大点,没有经历过外边风雨的小丫头,从小到大都只有秦淮陪着她一起吃饭,玩耍,这次她没有预兆的就离开,还一下走了那么久,着实是她有些对不住春桃。
“她可是把我们家那小杂役拐跑了,胆子那么大,没想到也会哭啊?”朗夜泊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况且春桃毕竟是秦家的家仆,若是真的喜欢上了谁,最后也还是要让主人家知道。
况且她年龄太小,还是要有人看着一些才妥当。
春桃一时红了脸,咬着嘴唇没有否认,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秦淮也是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倒不是因为她小小年纪就出去找情郎,只是她娘管她管的严实,若是被知晓了,保不齐要怎么收拾她。
若是春桃娘真的想教训她,只要不是打断手脚打坏脑子,秦淮还真没法去管,毕竟那是人家女儿。
秦淮无奈地摸了摸春桃的脑袋,“放心,我替你保密。”
春桃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再一次倾泻而出,只是这次便不再是久别重逢的激动,而是单纯的觉得秦淮真是个大好人。
等到春桃哭开心了,秦淮便试探着问了一些问题,不出所料地,这小家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问三不知。
秦淮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半年都在干什么呢?怎么一点点消息都不知道啊。”
“自然是……”朗夜泊说了一半,看着春桃恼火又不敢冲他发,绷着脸站在一边,便住了嘴,笑着摇摇头道:“我也是不知道我这般吓人呢。”
春桃脸红了些,听着朗夜泊这般说,胆子也大了些,“公子毕竟是别家人,春桃一介小婢女,自然不敢得罪公子。”
秦淮拉着春桃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就见小姑娘目光一滞,而后摆出一副八卦地表情,偷偷笑过之后,冲着朗夜泊屈膝行礼,“春桃见过姑爷。”
秦淮大惊,脸上顿时烧的火热,嗔道:“胡说什么!”
春桃灰溜溜地笑着逃走了,剩下秦淮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转过身解释道:“她就是这调皮性子,你别介意。”
朗夜泊轻声道:“无碍,早晚而已。”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柔软,淡笑之下仿佛只把它当作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他娶她,已是坚定不移的刻在了他的此后计划之中,难以更改,更莫说磨灭。
秦淮自小便没想过自己将来会嫁人,与其在父母安排之下耽误了另一个男人,不如独身天涯来的安逸痛快。
那时候,是因为她以为,除了家里人,没有人会喜欢她这样一个既不会诗词歌赋,也不会琴棋书画,成天摆弄兵书比划刀剑的粗俗之人。
况且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是外人口中秦家灾星一般的存在。
如今虽不同往常,身边有朗夜泊哄着,管着,她变得愈来愈爱撒娇,可本质不会变的,她还是一个世俗之下不配称为女人的怪人一个。
只是谈情说爱还好,可若真要走到那一步,她害怕,怕有朝一日他会后悔,那时候便没有回头无损的机会了。
“你不信我?”
秦淮表情本来奇怪,半是羞涩半是纠结,支支吾吾想说什么,又担忧过甚难以启齿。
朗夜泊这么一问,她焦急脱口,“我没有!我……我……”
朗夜泊站起身,双手撑着石桌桌面,颓然开口,“你不愿意?”
秦淮张口无声,胡乱地摆着手,又边点头边道:“我愿意,我愿意的,只是,只是我怕……”
怕?怕这个字太少从她口中吐出了,即使真的惊恐畏惧,她即便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也不会说一个“怕”字。
她可以承受所有她害怕的东西在她面前飘荡,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人,好像怕字脱口,便会将她好不容易组装起来的铠甲瞬间碎成一片片堆在地上。
她怕的东西太多了,只是从来强撑着不说,也不愿意承认。
可是这只是把爱意转化为更实际的媒介而已,是这天地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也不是受过情伤的人,为何让她怕成这样?
朗夜泊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秦淮低声说了句“抱歉”,低着头快步跑开,留下朗夜泊一人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而与之完全不同的是,这边两人正在因为婚娶之事各自难过,或许再谈此事遥遥无期。
朗夜明的桌上,却已端端正正放着一张正红聘书,竟是要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