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晴朗的早晨，秦淮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叫醒的。
昨夜弄到很晚，她几乎倒头就睡下了，只短暂怀念了一下她的那把□□，一夜无梦，也是难得。
推开小窗，一眼望去便是碧江，早晨的碧江与夜晚完全是两幅模样，日光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一江碧水泛起些许白色的泡沫，流水声是彻夜不断的，反而更住人睡眠。
秦淮看了看天色，大概是在卯时，太阳才从东边的草丛中升起，客栈楼下就已经有许多男女老少在说下玩耍了。
似乎在这个世外桃源，早起并不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反而人们都乐于早起，百姓人家夜里也不住客栈，常常跑到林子里找些旧村寨住下，离客栈不远，大约一刻钟的路程便能瞧见。
此时碧江边聚集着不少人，吆喝着仿佛在给谁加油打气，片刻便见江中钻出来一个少年，晚秋湿寒的直透骨子，他却只穿了一件粗麻背心和短裤，如今已经全然湿透了。
他手里抓着两条三掌长的鲫鱼，每个都肥硕极了，引得岸边的人纷纷拍手叫好，声音能隐约传到客栈这里，但浓浓的欢喜气息却不曾因为距离而消散分毫。
秦淮似乎觉得跟着秦佰川来这种地方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虽然她的本意是带着她来看有没有中意的公子，着急给她寻门亲事，但此事以外的，这碧园的欢声笑语和平静祥和令她无比轻松，一睁眼便能得到愉悦。
她看着那少年在江水里翻腾，每每捉住了鱼，秦淮便跟着低声欢呼，有时鱼逃脱了，她也会跟着心里一紧，仿佛此刻正在那冰冷江水里捉鱼的是她自己似的。
看得久了，也就不觉世间悄然而逝，这一波捕鱼的走了，那一拨喝酒对诗的又来了，秦淮虽然看的迷糊，也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但又仿佛身临其境似的，心跟着他们一起游走，一起大笑，一起肃然起敬。
忽然门外传来叩门声，秦佰川柔和的声音传进来，“小淮啊，还没醒吗？”
秦淮猛然从意境中脱离出来，一看天色，已经快至巳时了。
她忙去给秦佰川开了门，迎面而来就是她的一个大笑脸，“哎呀，我还以为你还没有醒呢，昨晚上回来这么晚，干什么去了？让我猜猜，是不是跟哪个小公子去玩了？”
“姑姑你胡说什么呢？我就去碧江边转了一会，谁也没碰见。”秦淮心里有些慌乱，秦佰川就住在自己隔壁，昨夜回来的晚她既然知道了，就一定听得出秦淮还带了一个人回去，顿时口不对心的胡扯起来。
秦佰川也不揭穿，只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笑着说：“好了好了，你看看现在这个点早不早晚不晚的，你是吃早膳好还是午膳好呢？”
秦佰川知道秦淮夜里睡不好的毛病，索性今晨用饭时也没有去打扰她，想着她能多睡一会。要是知道她今天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她也就不用费这心思了。
秦淮昨夜吃罢饭后又在江边与何启几人吃喝了一些，现下虽然腹空，但也没觉得很饿，于是笑笑说：“无碍的，我等中午与你们一同吃吧。”
“好孩子，那便先去见见其他夫人和公子吧。”
秦淮这下也没有拒绝，既然答应了人，自然也不能顺着性子说悔就悔，大抵不过是聊得来便多聊几句，聊不来便用套话应付过去，忍一忍也就没什么了。
秦淮本以为会直接去和秦佰川的那些朋友见面，却没想到她把她带到了一处小间，里面又两张铜镜，还有大大小小的胭脂粉罐，看来是铁了心要把秦淮打扮一番送出去，像是秦淮不添点脂粉就没有人要似的。
“这是做什么啊？”秦淮明知故问道，她不喜往脸上擦脂粉，总觉得被什么禁锢住了一样，难受的很。
秦佰川把她推到铜镜前坐下，说道：“去见长辈当然要打扮一下，要是都像你一样一点不顾脸面，哪家小子会看上你啊，成日里打打杀杀的，一点没个女孩的样子。”
秦淮辩驳道：“若是看不上我这身皮，便是画的再好看，日后终究要面对我真实的样子，我可不想受那委屈。”
她虽然嘴上说着，但是也没有抗拒秦佰川正在她脸上用毛刷上着什么，说白了还是刀子嘴豆腐心，想着好容易见一次面，便都顺着长辈心意好了，反正也不是天天逼着她这样做。
秦佰川也没有给她打扮成什么妖艳的摸样，只是稍微上了点颜色显得更有精神些。
秦淮今日没有再将她那个万年不变的马尾带出来，毕竟是要带着秦家的号子出去见人的，总要打扮的体面些。
她没有带多的头饰，秦佰川便将自己的取下来些给她配上了，不然头上空空的，总归不太好。
等出了客栈的大门，不远处的一处石廊里坐着些许妇女青年，想必便是她们今日要见的人了。
秦淮跟在秦佰川身后，刻意收敛着步子不让自己超过去，但因为很少这般行走，走起来别别扭扭的，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好在又秦佰川在前面稍稍遮挡着，她这般样子也就没有被人发现。
来到亭中，除了昨日见到的王夫人和一些没有见过的夫人之外，秦淮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白婉——朗夜泊的母亲。
但是巡视了一圈，其他的夫人都带了小辈，只她没带，想着估计不是把朗夜泊带来推销的，竟然在心中默默吐了口气。
她为什么要因为他没来感到幸运？
秦淮一一对这些人见了礼，便乖巧的寻了个地方坐下，转头就看见昨日与王夫人吃饭时她带着的那个不会说话的小薛公子，仍旧是低着头，像个木偶一样，一点活力也没有，与这外边鸟语花香的氛围格格不入。
秦淮只是扫了一眼便将目光收回，对于薛家之事，她只了解片瓦，并不知全貌，又不知他愿不愿意与人交流，即便是心里软了想去安慰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便不再去看他了。
“这就是秦将军的那个独女啊，看起来这般乖巧，何来世人那般不堪的言论呐。你看我们家这臭小子，眼睛都看直了。”说着就拍了拍自家儿子。
秦淮客气的笑了笑，又觉得秦佰川说是给自己找亲家还就真的是让秦淮挑来了，一眼望过去带的全都是儿子，这就显得秦淮这个唯一资源十分稀缺。加上长得不难看，被秦佰川抓着打扮一下也就有了几分姿色，如今的秦淮感觉自己像是弱兔进了狼群，不仅要被吃，还要被大卸八块的那种。
秦佰川安抚了一下秦淮，而后开口问道：“怎么没见夜泊啊？”
白婉道：“他闹脾气不愿意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要说他也那般年纪，早就该娶妻生子了，他偏就是不愿找，要我说秦淮是个好丫头，我看这些天你们时常在一起，若是喜欢，不如早些诉说心意，伯母好替你们准备准备啊。”
说着的，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秦淮身上，秦淮忽然觉得自己上了秦佰川的当，她压根就是看好了人选，不过是多叫了些人撑场面，顺便把自己的归属决定了，让这些看客将此事传出去，好灭了其他人的歹念。
秦淮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又听白婉叫她，忙着将头抬起来，便又听白婉问道：“伯母想听听，你究竟对我们家夜泊有没有想法？”
秦淮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直接的问出这种问题，她本该一口回绝的，但是这“没想法”“不喜欢”之类的话是在喉中酝酿又酝酿就是吐不出来。
“我，我有些腹痛，先去解决一下，实在对不住。”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路上还听到几个人此起彼伏的谈笑声，想想自己这落荒而逃的样子，也确实是丢人丢大发了。
总之她短时间是不想回去了，他们都不是傻子，想必都看得出秦淮不是当真腹痛，故而自己回不回去也已经不重要了。
她不知道现下该往哪去，好像哪里都好，又好像哪里都不好。她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方才白婉问她的问题，满脑子都是昨天夜里自己给朗夜泊上药的情形，满脑子都是朗夜泊。
秦淮，你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昨天喝了酒。对！是昨天喝了酒昏了头才要那么关心他，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要是被发现了这件事就更没解释了。姑姑昨晚上肯定什么都看见了，不然不可能晾着其他家的公子不管就撮合他们俩。完了这误会是真真说不清楚了。朗夜泊你可不要怪我啊，我只不过是好心而已，肯定不会阻挠你的大好姻缘的。
秦淮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像只得了失心疯的野鹿，两条腿完全不是自己的，四处乱跑，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怎么醉成这样？”
秦淮不知觉间扑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紧接着便听到了更加温暖的声音，她抬头看到朗夜泊一脸忧心的低头看着她，一瞬间就清醒了，忙着解释道：“没，没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