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大白日的，一男一女站在房顶上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秦淮就将常远带回了秦府。
其实他本来也要来拜见秦飞的，不过现下秦飞不在府中，便被秦淮拉着叙起旧来。
“在京城就听闻常将军在漠北那边的显赫战功，想着在那边你受众人拥戴，吃喝不愁的，估计此生都不愿再回京城，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
秦淮很少喝酒，但常远千里迢迢回来本就是喜事，不配上酒肉，又怎能尽兴？
她与常远轻轻碰杯，毫不含糊的一口饮尽，心口被烈酒烧的火辣辣的，瞬间令她暖和了不少。
常远轻抿一口酒，道：“小姐这意思，是不希望我来？”
秦淮嗤笑道：“你此次进京必然是有事，难不成你真愿意回来这地方？要不是秦家基业，祖宗坟墓都在此处，谁愿意住在这里，还是大漠轻松自在。”
“说的是。”常远低头说着，话题却忽然变了。
秦淮随口问道：“方才那贼人本事不弱，你可知道是谁？”
常远喝着酒，思索了片刻，摇摇头，“不清楚，但此人绝不简单，昨日进京我便觉得奇怪，守城的将士穿的不是城防军的衣服，却是宫里的。等我到皇宫后才知道，陛下病重，太子殿下在理国政，可是那些宫中的士兵不是他指派过去的，那边只有一种可能，是禁卫军中有人指派。”
“皇城守得好好的，何故换成禁卫军驻守？”
若是常远不说，秦淮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这几日无论是夜巡的还是捉贼的，都是禁卫军的人，但是禁卫军一般都是负责护卫皇宫与天子安全，怎么却抢起了城防军的活？
常远面不改色，继续淡淡说道：“城防军常年大量招收兵马，来参军的人形形色色，多的是从其他地方调度而来，且无名无姓，无父无母，户部那边找不到资料，便很容易就能投军。”
“禁卫军大多是世家子孙，或者在其他军方表现极为优良，又有户籍查证者才能进入的军队，相比于城防军而言，用他们守城护池，更安全一些。”秦淮接着常远的话道。
常远点点头，“小姐一直很聪明。”
秦淮面上一笑，很快就忽略了这个夸奖，常远自小到大最不吝啬的就是夸人的言语，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他总能找出你的好，然后淡然的夸奖一番。
常远沉默片刻，又说道：“如今最麻烦的不是宫中那些只会动嘴皮子扰乱军心的内臣，而是这批反动势力太过庞大，且大多是战败国残余力量特殊洗脑后的前朝百姓，很多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因为从小就被灌输大周残暴侵略，太/祖是叛国上位，野心勃勃的观念，他们的复国意志，比想象之中更加坚定。”
“如今的城防军已不知混入了多少乔装埋名潜入军中腹部的反叛势力，一旦内乱，便会让有些人有机可乘，等到新旧两国打的两败俱伤，劳神伤脾，就是他坐收渔利的时候。”
秦淮想过无数反贼企图攻打京城的情形，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竟然从大周初建之时就已经开始谋局，筹划了将近八十年。
“他们利用旧国人？”
常远转过头，看着这四周熟悉的场景，陈旧的摆式，怅然失神。
这里是秦天生前住的地方，虽然他也久居边境很少回来，但是这里的每一寸也都留下过他的痕迹，让人一回到这里，就好像回到了他们都在的时候。
“不仅利用，这群人也许到死都还以为自己是复国英雄。”
常远总是感叹，战争是为了保护国土，安置一方百姓，却又常常牵连太多无辜百姓进去，掳掠家中唯一的男丁，攻下城池后发泄报复般的屠城□□，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战争中时常发生的事情。也许有的人说起会哀悼，但又毫无理由的认为，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战争本就无情。
秦淮看着常远情绪有些不对，轻声安慰道：“大伯说过，战争并非无情。”
常远点头，手中旋转着还剩半杯酒的酒杯，“是啊，只有真正在沙场出生入死过才知道，战争处处是情，好的坏的，全都看得见。”
酒入愁肠，重千钧，愁染千层。
“将军回来，也是因为这些事？”秦淮问道。
他摇头，“这些弯弯绕绕的，我一个粗人实在是不懂，只知道有仗便打，打了能胜。”
“那”
“不过是想回来看看，况且，圣命难违。”
“李……太子让你来的？”
常远点头，他好像不说话的时候，就只有这两个动作了。
“殿下没说因为什么叫我来，只在密函里说他许久未见我，想让我过来看看。我担忧他在京城是否遇到了难以解决的事情，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他刚说完，门外春桃的声音就紧接着传了进来。
“小姐，将军他回来了，要不要我去将他请来？”
秦淮看看常远，毕竟他愿意来这主要是为了见秦飞。
常远起身道：“不必了，我自去拜见秦将军就好。”
秦淮跟在常远身后，刚走到会客厅门前，就被秦飞打发走了。
也不知道这两位有什么秘密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甚至把门都给关上了，生怕被秦淮听到。
无奈之下，秦淮只能独自走开，想想常远年年替秦天守着那块贫瘠的土地，受着黄沙拂面的拍打，还有随时来犯的敌人，就这么一守四年，一日都没有回到他长大的地方来，秦天在另一边应该也会高兴吧。
她脑子里全都是昔日玩耍的画面，都是秦天仿佛哥哥一般的将她抱在怀里，吹着大漠味道的风，感受着天然的异域风情。
不知觉的就走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她推开房门，屋里的火盆燃的正旺，一来就是一股将空气都炙烤的变形的热浪将秦淮寒冷的身子包裹住。
她的风寒已经全好了，朗夜泊担心她得风寒，却不知她身子骨好，这风寒只要不太严重，就算不吃药，顶多三日就会自己好了。
她看着桌上堆成小山高的书籍，有的甚至破破烂烂的，都是秦淮为了应付朗夜泊布置下来的课业时弄得，有时背不下来烦躁的时候，就喜欢将纸面揉皱，仿佛这般就是报复了似的。
如今估计是用不上了，至少最近这几个月是不会再用上了。
她多了闲心，想着将这些东西好生收起来，等到哪天再把它们取出来的时候，便是一切又重归平静了。
若是没有这些书天天折磨她，她大约此生都与朗夜泊无缘，永远都是每年两家互相做客时，相互默不作声行礼后便再也不见的陌生人了吧。
“小姐，我来收拾吧。”春桃看到秦淮竟然破天荒的要收拾房间，赶忙将秦淮手中的书接过来，一边打理着皱起的书角，一边奇怪地问道：
“上次我要帮你收拾，你不让我动。今儿怎么忽然又想收起来了？难道是睹物思人，惹得小姐心里郁闷了？”
秦淮轻拍春桃手臂，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事，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道：“胡说什么？不过是这些东西乱糟糟的，看着碍眼。”
“是是是，小姐要把这些东西放到哪？”春桃笑着抱起那堆书。
平日里散乱在桌上看起来有很多，如今被整理好后摞起来，看着便忽然没有那么多了，算下来不过是五六本并不厚的先贤思想，有的甚至还没平日里兵书一半厚。
秦淮左右瞧了瞧，竟然不知道这些书该放在哪里才合适。
屋里的空柜子很多，因为秦淮用的不多，许多早就已经闲置了，虽说每日都有人来打扫，但是大多年久失修，一拉开柜门便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叫声。
“床底！”秦淮四下观望，总觉得放哪都不安全，即便根本没有人愿意去偷拿她这破旧不堪的书。
春桃“啊？”了一声，看着秦淮坚定满足的表情，又说了声“好”，于是弯腰将那些书放进了前面靠墙的角落，不易察觉，也容易取。
“也不知道下次拿它出来，是不是就落灰了。”秦淮满足的看着放书的角落。
春桃道：“其实如果小姐一直对看书提不起兴趣，那这书大抵日后都不会再拿出来了。”
秦淮皱眉，问道：“为什么？”
“朗公子本就是受将军之托以夫子的身份照顾你的，如今二爷回来了，朗公子自然也就没有再来的理由了。”春桃说完，便瞧见自家小姐的脸整个都垮了下来。
若是如春桃所说，那么她与朗夜泊这短短一个多月的相处便就在日后没了后话。
她眼神垂垂，看着自己的脚尖，幽幽道：“果然，只能是过客而已。”
“小姐说什么？”
秦淮抬起头，微微笑着摇头，“没有，我有点饿了。”
春桃觉得秦淮有些不对劲，一直在思索是不是自己又说错话了，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问题，便觉得自家小姐的这个笑容陌生又熟悉。
怎么笑起来跟朗公子似的？莫不是我看错了？
“奴婢这就去备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