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秋风将树叶吹落,寒风料峭,京城渐渐有了入冬的意思。
本是个无课晴朗的清晨,秦淮懒洋洋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刚掀开被子,就被凉意瞬间又打了回去。
她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哆哆嗦嗦的暗骂这天气变化比人变脸还快,昨天还舒舒服服的,今天就恨不得把人冻死。
自从秦飞回来以后,秦府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秩序。不得不说,秦飞这人不仅能领兵打仗,安置家事也是一把好手。
秦淮跟他反映过家中下人和侍卫没有厚衣服穿的事情之后,第二天秦家上下的人都已经裹上厚衣服了。
没有这些事情再让她操心,朗夜泊又因为皇帝生病的事情忙来忙去,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见到他人影了,秦淮整个人都闲了下来。
日日都睡足觉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美妙,以至于她每日都窝在房间里,对于外边的事情早就已经忘了个七七八八。
她正蜗居在被子中打盹,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顿时让她又清醒过来。
“小姐,你醒了吗?”春桃裹着桃粉色的小花袄,脸上被冻得红扑扑的,手里紧紧捂着一个暖手炉,活像个小包子。
秦淮这才鼓起勇气离开被窝,神速的将衣服穿好,又披了一层厚披风才将将暖和一些。
这个时候都冷成这样,今年冬天可该怎么过啊!
秦淮心中吐槽着,卸下了门闩,等到大门打开,亮光一股脑的冲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穿堂风,顺着手腕处,脖颈处的缝隙钻进秦淮的身体里。
她连忙把披风裹得紧些,问道:“怎么了?”
春桃将手上的手炉递给秦淮,“那个前些日子你弄回来的男人说要见你,我想着小姐你也许还没睡醒,就没让他来。不过还是想着要和你说一声。顺便给你送个手炉,今天也不知怎得,突然变得这般冷人。还好棉衣最后发下来了,不然你今天可就不一定能看见我了。”
春桃一面说一面哈气,白色的烟雾持续了一会又消散了,紧接着就又被她补充上去。即便天气这般冷,也改不了春桃的话多。
秦淮接过手炉,被她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哎呀,你不说我都要把他给忘了。”
于是急急忙忙的跑去找人了。
对秦淮对于黄胜的照顾可以算是仁至义尽了,她刚把人救回来的那天就让下人在他的房内点上了炉火,使得对于黄胜这个还没有能力出门行动的病人来说,救护没有感受到天气突然的变化。
要知道,秦淮自己还没有烤上火呢。
推开门进去,黄胜正站在窗边俯身逗鸟,这般闲情逸致的景像配上他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可谓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不知道秦淮会亲自来找他,头也没转,把秦淮当作了前来通报的人。
“我很快就过去。”他平静的背对着秦淮,说着便关上了窗。
等到他转过身,才看见来者竟然不是卫兵,而是他急着要见到的人。
他有一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没想到小姐会亲自来一趟。”
秦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几日不见,他已经没有了病态摸样,看着就和通缉令上那个凶神恶煞的黄胜一模一样,虽然知道他已经没有武力,但还是忍不住心中警惕。
“看样子恢复的差不多了。”
黄胜轻笑,“多亏小姐照顾得好,不然我连命都剩不下,更没有今日这机会能和小姐说上话。”
秦淮心中不知道已经翻了多少个白眼,像黄胜这种人,溜须拍马几乎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技能,只要对方他惹不起,随口说出的话都是赏心悦耳的,只不过秦淮实在听不来这种假惺惺的东西。
她关上门,淡淡地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黄胜沉吟了一会,才调整好情绪说道:“我就想知道,小姐与我明明隔着深仇,为何还要救我?”
秦淮愣住了,她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即便曾经已经自我怀疑过,也自我安慰过,但她还是选择规避这个问题,黄胜却又偏偏再把这问题搬到台面上来,让她瞬间有了拔刀砍了他的冲动。
她压抑着这份冲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变化,“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不过既然废了力气救了,那没有等你发挥足够的用处之前,就别想着能死了。”
黄胜轻笑一声,“如今我心已死,身子自然都交给小姐支配。只是我想提醒小姐一句,以后救敌人这种蠢事,还是不要再干了。我可不想还没有偿还救命之恩,你人救先去了。”
他这话说的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仿佛就是在告诉她,你救我本来就是个错误,若不是我还尚存些许良心,焉能留你命到如今?
“放心吧,我可不想家里再多养一个仇人。至于其他事情,你如今一普通人之躯,又是朝廷通缉要犯,我还真想不出来你能有什么用处。”
黄胜抬起头,眼神坚定而自信,仿佛自己先前快要殒命之事只是他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失误,他对自己拥有着绝对的信心,笑道:“那便请小姐拭目以待吧。”
秦淮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随着点了点头,复问道:“所以你找我只是为了问那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哦,自然不是。”黄胜道。
“听说秦飞将军回京,我想见他一面?”
秦淮再一次被这个家伙的自信,或者说是大胆震惊住了。但是这都不是最主要的,要是让二伯知道自己收留了一个反贼在家里,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吗?
黄胜看着他,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其实就算不跟秦淮说,他也能有办法找到秦飞,但是他这几天把自己关在着小房间里面,日日思索,终于还是决定不只是把忠于秦淮当成一个乞求活命的口号。
“我知道小姐害怕秦将军生气,但是还请小姐能应允,我会帮你摆平他的。”黄胜说着,眼神坚定,就连那怖人的疤痕都变得正义凌然起来。
秦淮不知道黄胜找秦飞究竟要做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将人藏在秦府的事情早晚会被发现,既然早晚都难逃一“死”,那便看看这个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好了。
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毕竟她很清楚,黄胜放在自己这里,就算真的是一颗好棋,也有很大可能发挥不出其作用来。毕竟在这些明争暗斗的方面,她确实只是一张白纸,除了被人耍的团团转,她想不出另外一种属于自己强行加入这些阴谋之中的命运了。
毕竟身为武将世家的他们,已经在不见血的战争中付出过惨痛的带价了。
秦淮带着黄胜来到了秦飞的住处,这里已经闲置了两年之久,前些日子秦飞突然回来,下人只来得及匆匆收拾一边,看起来还是有些岁月的痕迹在。
落叶清了又累,总是喜欢把干净的地面染上自己的色彩,秦飞正在院子里练剑,剑风划过,满地黄叶随着剑尖的律动翩翩飞舞,又姗姗落下,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这种章法井然,刚柔并济的剑法,在秦家人眼里,只是一种为了不使习武者生疏,用来强身健体的运动罢了。
只有真刀真枪的战斗,才能培养出战无不胜的血性战士。
“二伯。”秦淮看了看黄胜,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喊了秦飞。
竟然伸头缩头都是死,那还不如勇敢一点。
秦飞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专心致志的挥舞着长剑,一刻钟后,寒剑入鞘,秦飞沉沉的吐了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变成一团白雾,缓缓的消散开去。
“你终于舍得带着他来找我了?”秦飞随手擦了擦头上快要落下来的汗珠,对于黄胜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惊讶。
秦淮一愣,忽然又觉得自己果真是什么都藏不住,但是秦飞并没有去黄胜的住所看过,又怎么会知道他的存在。
她疑惑的看向黄胜,对上的也是一双同样惊讶的眸子。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秦淮愈发迷糊起来。
“你觉得就你这点手段还能瞒着我不成?人既然来了,就坐下聊聊吧。”秦飞说完,便进了耳房。
这里被秦飞改成了茶水间,即便他并不喜欢招待客人,但实在是生活所迫。他从前还没有去南境的时候,总还要应付一些官场上的人。后来去了南境,便不再想回来了,即便南境小国一个个都安稳的很,但是在那里只有存粹的兄弟之交,战友之情。不想回京,面对的都是一群知面不知心的笑面虎,实在是心累的很。
若不是朗疾启传书让他回来,他还真没想过回京这件事情。
黄胜笑笑,“看来不需要我,秦将军自己已经摆平自己了。”
秦淮虽然不知道秦飞究竟是怎么知道她把黄胜藏在家里的,但是看起来他确实没有发火的意思,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她也就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秦淮不愿意进去,对于他们的对话也没兴趣,索性就站在门外等着。
秦飞的声音却很快从耳房中传了出来:
“站在外面干什么?不冷吗?赶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