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你会开锁吗?”郑千秋满怀期待。在他看来,冯睿总是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知识和各种奇奇怪怪的技能。
冯睿说:“不会。你会吗?”
“会就不用问你了。”郑千秋一介守法良民,怎么会点亮开锁这种技能呢?他一边研究着手中的锁,一边说,“也不一定要用钥匙。有时候暴力也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如果两锤子就能砸掉,你说这挂个金锁的意义在哪里?犒劳小偷吗?”冯睿表示怀疑。
“不试试怎么知道?”郑千秋反问。
“好吧。”冯睿耸耸肩,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我记得神塔的二层就有一把锤子。”
“等等。”郑千秋忽然喊住了冯睿。
“怎么了?”
冯睿折回来。
“你瞧,这扇门的门缝,还有门和周围石壁的交界处。”郑千秋用手指甲在两毫米宽的门缝里一抠,指甲缝里尽是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郑千秋问冯睿。
郑千秋还来不及阻止,冯睿就用食指沾了一点白色粉末,放在嘴里抿了抿,咋吧咋吧嘴,然后和着一口唾沫吐了出来。
冯睿心下了然:“糯米砂浆嘛,用来填补砖石空隙的,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用这种材料。这玩意儿可好用了,听说长城就是因为用了糯米砂浆才千年屹立不倒。”
“我们先看看里面有什么。”郑千秋说。
冯睿刚刚想问怎么看,就只见郑千秋掏出了一把匕首,刀刃出窍,在电筒暗淡的光线下反射着蓝白色微光。
刀刃极薄,看上去仅仅只有一张纸的厚度,轻轻一掰就能够把刀身给折断。但是这把看似脆弱的小刀,却能够划伤玻璃划开铁。郑千秋右手握刀,刀尖准确地插入了门缝之中。
冯睿刚刚还想说仅仅凭着一把小刀肯定划不开的,见到眼下的情景,咽了咽口水,把话吞了回去。
郑千秋把刀往门缝里推了几寸,微微施力,让刀锋旋转,划开门缝中填充的糯米砂浆。
就像电锯钻开木头,木屑飞溅;白色的粉末随着郑千秋的动作,一点一点落在了郑千秋脚下的积水表面,旋转着,漂浮着,像卡布奇诺咖啡上的白色奶泡。
刀和糯米砂浆相接的缝隙处,银色的液滴渗了出来,顺着刀刃流淌,滑至刀颚处,汇聚成了一颗圆圆的液滴,在地心引力的拉扯之下,向着水面坠落,砸破了平静的水面,没入了水底。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冯睿眉心一跳,立刻凑了上来。
郑千秋一把将冯睿推了回去,生怕他手贱,什么东西都要动一动,再顺便放进嘴里品一品味道。
看着一滴滴坠落的银色液滴,就像石门在流出银色的血液,郑千秋说:“是水银。”
冯睿透过水面,望向沉入水底的小液滴。唐雪音以前叫他背过元素周期表,还告诉他各种元素基本的理化性质。
不过在这个金属稀缺的小村落,见到真正的水银还真是第一回。
“门背后该不会全是水银吧?”
郑千秋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吩咐道:“后退十步,我要拔刀了。”
冯睿趟着水后退了十步,郑千秋也侧过身,避免直面那个豁口。
他迅速抽刀,就在刀身离开豁口的一刹那,银色的液体从缝隙中喷涌而出,飞出了四五米远,泼洒在水面上,瞬间又沉入水下,消失不见。
郑千秋反手一插,刀子又准确地插入了缝隙之中,堵住了水银喷泉的源头:“恐怕你猜对了。”
郑千秋根据方才水银喷出的速度,心算了一下,心逐渐沉了下去:“后面的空间应该比这里要高,大约有五米左右。我猜里面最少最少都要有五立方米的水银。”
冯睿顿时感到有些绝望。他知道汞蒸气有剧毒,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密闭狭小的空间内。如果打开这扇门,就得面临生命危险。
门后面有什么?门后面有火神珠吗?又是谁建造了这样一个密室呢?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伊甸园的禁果甘醇甜美,毒蛇的喃呢在耳边回荡。耶和华说: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
“我们现在去造硫磺,来得及吗?”冯睿打破了沉默。他知道可以用硫磺来处理水银。
“保守估计,你需要七十吨的硫磺粉。桃花源村有这么多吗?”
“你没开玩笑?”冯睿浑身血液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郑千秋认真的表情告诉了他答案。
以这小破村的生产力,就算有足够的原料,两人不眠不休制作硫磺粉,都需要几十年。
冯睿紧紧闭上眼睛,回想他为这一天到来所做的一切努力。
要为此赌上自己的生命吗?
要。
值得吗?他问自己。
值。
他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为了一个理想,可以杀死别人,也可以杀死自己。
昏暗中,冯睿半靠在粗粝的黑墙边,睫毛遮住了眼里涌动的种种情绪。他声音略微沙哑:“我们走吧。我上去拿锤子,你在外面等着。要是天亮了,我还没有上来,你就别等了。”
“你当你是百毒不侵的孤胆英雄?”郑千秋皱着眉看他。
“喂,你这是在担心我吗?”冯睿朝着郑千秋微笑着,语气却略显疲惫,“我要是没死,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我要是死了,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郑千秋不理他,只是两眼放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要是我能活着出来,你就原谅我好不好?”冯睿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郑千秋,一点一点凑近他,五指在他眼前晃晃。
“原谅你,然后方便你下次再弄死我,对不对?”其实郑千秋倒不是有多恨冯睿,只是经过那一次事件后,对冯睿有了戒备之心。
“保证没有下次了,真的!”冯睿的语气无比恳切,“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郑千秋只觉得这样的冯睿让他浑身都感到不适,就像一条毒蛇亲昵地环住你的脖子,用舌头温柔地舔舐着你的动脉。他向后退了几步,和冯睿拉开距离。
他的动作似乎让冯睿很受伤。冯睿也站在那里,不敢贸然向前,怕惹他生气。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些尴尬。
“别傻站着了,跟我来。”郑千秋撂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冯睿也没有多话,跟在郑千秋后面。通道狭窄而潮湿,冯睿越走越快,拉近和郑千秋之间的距离,不一会儿两人又挨到了一块儿。
郑千秋这会儿满脑子都是他的计划,一边走一边向冯睿解释:“我们先去做一个防毒面具。”
“防防毒面具?”饶是冯睿都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提醒郑千秋,“我们这个村子可穷了,没有塑料,没有橡胶,没有玻璃,也没有什么化学药剂。只有最原始的木头、纸张、金属、粗布。”
这些玩意儿能做防毒面具吗?还不是一般的防毒面具,还得是除汞的。
“用抹布糊上湿硫粉捂住鼻子吗?”冯睿立刻想到了最简单的方法。
“硫粉虽然能和汞反应,但是在常温下反应速度比较慢,捂鼻子大概只能起个心里安慰的作用。”
“你还有别的办法?”冯睿问。
两人已经来到了爬上了梯子,来到了神塔一层。姬蓉仍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四百年来,目睹着桃花源村一个个旧面孔的消逝和新面孔的出现。
“我们得出去找一些材料,一个时辰就足够了。”郑千秋说。
冯睿看了看外面昏昏欲睡的守卫们,悄声说:“想出去倒是不难,但想要再次进来可就不容易了。”
“无妨,我有办法。”郑千秋说完,推开神塔的大门,露出一个门缝,背对着两个守卫,迅速溜了出去。
冯睿也紧随其后。
二人顺着墙根溜到了冯睿家的后院。园子里,熟睡中的母鸡们被吵醒了,扑棱棱地扇着翅膀,咯咯哒哒叫了起来。
“我就是说说而已,牧晶晶那个丫头还真不客气。”冯睿看着自己日渐冷清的鸡圈,向郑千秋抱怨道。
“反正你又带不走,与其到时候便宜广大村民,还不如现在便宜牧晶晶。”可想而知,他们走的时候肯定不会像鸡姥姥一样,在身后带上一大串老母鸡。
“我有一个伟大的理想。”冯睿说。
话题的跳跃度非常大,不过,这就是他们二人之间聊天的风格。
“是什么?”郑千秋毫无障碍地接道。
“等我去了外面的世界,我要培育这个世界上肉质最鲜美的母鸡,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养鸡场。”冯睿立下了他的豪言壮志。
多么朴素却伟大的人生理想!
“我们先考虑考虑怎么拿到火神珠。”郑千秋及时把脱缰的话题给拽了回来,然后换了一个更加遥远的话题,“你家是不是有两件仿制的仰韶双连彩陶壶?”
之所以知道是仿制的,因为这种器皿十分稀有,在外界也仅仅只出土了一件而已,还是国宝级别的文物。这小破村一下子就出现了两件,还被冯睿用来插筷子,能不是仿制的吗?
如果在场还有第三个人跟他们一起谈话,一定会觉得这两个人正事不谈,一会儿家长里短,一会儿理想,一会儿艺术,脱线又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