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外来人,你想要作甚?”冯睿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叫。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些手印都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一路上,经过观察,他已经能够确定,这些手印都是由一个模子制成的。
郑千秋在大庭广众之下,俯下身,往手上涂抹了一些污泥,一连在门上按了几个手印。因为每次按压的方向和轻重不同,虽然出自一个人之手,却看起来各有千秋。
冯睿警告地瞪着郑千秋。
郑千秋不言不语,饶有兴味地看着冯睿,很想知道他怎么把这个谎言给圆过去。
冯睿忽然笑了笑:“人和鬼当然不一样了。你是人,具有肉体凡胎,而鬼只有魂魄。魂魄的形状,取决于肉体刚刚死亡时的形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魂魄却仍旧维持着婴儿的模样。那个婴孩死亡时,不仅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而且肌肉也僵硬了,比起活人的手掌,自然没有弹性。你既然不是鬼,那就没资格来评判一只鬼的动作。”
郑千秋是服气的,这家伙真是天生的神棍。
他决定换一个角度。郑千秋走到冯睿家门前,用食指沾了一点门上的血迹,然后放进嘴里嗦了嗦。
四下哗然,大家都不知道郑千秋此举有何用意。
“又甜又咸。”郑千秋评价道,“说实话,这不像人血的味道,反而像是我曾经吃过的某种动物的血液。有人敢来尝一尝吗?”
并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买冯睿的账,不少人都和郑千秋一样,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凑过来的。
果然,数十秒之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自告奋勇:“我来尝尝。”
在众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冯睿狠狠地把郑千秋胳膊掐了一下,然后暗中压低声音:“你适可而止。”
郑千秋假装听不见。
那胆大的壮小伙儿用手指在门上揩了揩,用舌头在指尖舔了舔,道:“不错,我平时老咬到自己舌头,知道人血什么味儿。这确确实实不是人血。”
又有个老汉,想在娘们儿面前展示自己的胆量:“我也来试试。”
冯睿想要阻拦,却不好说出口。出口阻拦,那不是心虚吗?只得暗中恨恨盯着郑千秋。
“人血有一股铁味儿,鸡血有一股骚味儿,羊血有一股膻味儿。反正这血,不是鸡血,不是羊血,不是人血。”老汉道。在这方面他颇有经验。
郑千秋看着冯睿,不言不语。那表情仿佛在说:事到如今,你还能怎么办?
有两个人身先士卒,剩下的人纷纷跃跃欲试。
又有几个人尝了尝:“我感觉像是鳝鱼血。”
“不是吧,我感觉是牛血。”
“似乎有一点狗血的味道。”
眼见正确答案已经在其中,冯睿暗中磨牙霍霍,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自信的模样。郑千秋这个混蛋,在搞些什么?冯睿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心软,没有直接把郑千秋给杀了?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都纷纷望着冯睿,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解释。
冯睿突然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双手一拍:“我知道这是什么血了!”
周围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听答案。
“这是混合血。”冯睿为自己能想到这个天才的答案而感到洋洋得意。极少有人尝过混合血的味道,因此很难有人能够证明冯睿说的是错误的。即便有人质疑,他也大可以说某种血液占比多一些,某种血液占比少一些。
此话一出,大伙儿纷纷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难怪呢!”
“我就说嘛,难怪有这么多种答案。”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血液的味道像是鳝鱼血。”
冯睿微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说不定其中鳝鱼血比较多,你尝出来自然就是鳝鱼血的味道。”
有人听到了冯睿话语中的不确定:“‘说不定’?冯大祭司啊,难道你不确定吗?”
有人去拆冯睿的台。
“这声‘祭司’我可受不起啊,最终能不能竞选成功还是另一回事呢。”冯睿笑意盈盈。
笑得就像郑千秋梦境中的那个魔头冯睿。
冯睿又说:“大家想一想,平时我们给魔神献祭,献祭一些什么?不正是各种动物的血液吗?章白私闯神塔,触怒了魔神,于是魔神发威,召唤出了老女人母子的冤魂,赐予他们祭祀得来的混合血液,打算给村民们一个教训。”冯睿信誓旦旦地扫视这众人,每一句话都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原来如此。”有人恍然大悟,理清了冯睿的思路,“我们上供给魔神的牲畜血液那么多,魔神一个人肯定享用不完,就赐予了老女人母子。于是小婴儿的灵魂就把血液涂抹在了村民们的家门口前,以作警示。这门上的血液,正是我们平日里上供给魔神的鲜血啊!难怪是混合血液呢,毕竟咱们每次上供的血液都不一样。”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郑千秋简直目瞪口呆。
他都要为冯睿这神来之笔鼓掌喝彩了。以前他和冯睿关系好的时候,冯睿虽然也喜欢抬杠,但很少会跟他胡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至于让他都快忘记了,冯睿是一位不折不扣神棍。如果冯睿不是神棍,那也是一位优秀的说书人。
冯睿得意地看着郑千秋,巧舌如簧:“大家还要感谢这位外来人,要不是他突然提到了血液的味道,我都想不到这件事情和魔神有关,白白错过了魔神的暗示。”
郑千秋原本冷冰冰的脸更是冻成了冰山。
他并非抓不出冯睿言语里的逻辑错误。可偏偏村子里的人不信科学和逻辑,只信那劳什子魔神。他跟村里人谈无神论,那是对牛弹琴。说不定还会被安上“亵渎魔神”的罪名。
冯睿似乎相当喜欢看郑千秋吃瘪,脸上乐呵呵。
要论逻辑和学识,郑千秋冯睿自然是比不过郑千秋;可是要论情商和口才,冯睿的能力远远超过郑千秋。
郑千秋又想到了梦境中冯睿把玩着心脏的情景。
行了,你又赢了。郑千秋看着冯睿,无奈地微微摇头。
冯睿看上去更开心了,像尝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满足,明晃晃朝着郑千秋笑。
郑千秋看见冯睿那张脸就觉得闹心,转身离去。
眼见郑千秋离开,冯睿失去了继续表演的兴致,朝着大伙儿挥挥手:“散了吧,散了吧,过几天我亲自去给魔神大人上香,磕头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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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三三得九,四四十六,五五二十五”冯睿呜哩哇啦地念着咒语。
骨瘦如柴的老女人又从冯睿身后出现。
“该解决的人解决了吗?”沙砾般的声音磨过冯睿的耳朵。
冯睿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然后自顾自地说起来话:“告诉你啊,今天可险了,好在我冰雪聪明,伶牙俐齿,把事情给糊弄过去了。”
冯睿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打败郑千秋这件事令他很开心,他迫切地想要和知情人炫耀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
老女人咚咚咚地戳着拐杖,一张老脸被气得扭曲,恨铁不成钢,一句句质问的话像连珠炮:“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他怎么还活着?你是怎么办事的?你现在怎么这么优柔寡断?这可不像你啊!”
“嗤,”冯睿冷笑一声,“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那你说说看,我原本是什么样?”
“凡是挡了你的路,送他去上黄泉路。”
冯睿倚靠着墓碑,双臂环抱,皮笑肉不笑:“他没准儿是你的儿子,你就忍心把他送上黄泉路?”
当冯睿第一眼看到郑千秋那本古书上的手写小诗时,就认出那是唐雪音的字迹。即便时隔多年,一个人笔迹中的灵魂依旧不会改变。当时,冯睿心里的震撼简直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郑千秋究竟是什么人?
当晚,冯睿就来墓地向唐雪音求证,郑千秋是不是所谓的“婴灵”。可是,唐雪音却说,拥有信物的人就一定是她的儿子吗?若真如此,随随便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成了她唐雪音的崽儿。
她不愿意见郑千秋一眼,甚至几次三番敦促冯睿快点对郑千秋下手。
现在,她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说过,他不是我的儿子。”
唐雪音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她捂住嘴,发现手上有一摊血。
她颤颤巍巍,半倚在身旁的墓碑上,喘了口气:“你也看见了,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竞选祭司的事,万万不可再出错啊!”
“万一你在我竞选祭祀之前就死了,那我怎么办?你不如现在就告诉我那密道的位置,等我拿到了真正的神塔,再交付与你,如何?”
“你是什么货色,我难道不清楚吗?”唐雪音幽幽地看着他,“不要把别人当傻子。”
冯睿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只是随口一说,本来也没有指望老家伙能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