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十几分钟之后，章白终于将蛇肉磨成了一块一块，以枯树枝为筷，以梧桐叶为碗，即便饥饿难耐，沦落至此，动作却优雅流畅如贵族，仿佛不在荒郊野外，而是在金碧辉煌的西餐厅。
吃完蛇肉后，章白终于开口了。他说话的声音缓慢而阴冷，气质神似他腹中的蛇。
“我的父亲章鱼一直在苦苦寻找火神珠的下落。大概是二十七年前，一个女人找到他，说要与他交换火神珠的信息。我父亲同意了。可是那女人根据信息发现火神珠的下落后，却未按约定告知我父亲，而是独自踏上了寻找火神珠之旅。”
章白继续说：“她当时就是在梧桐山这一带消失的。因此，我父亲坚信，火神珠就藏在山脉中的某个地方，但搜寻数年未果。后来，他得知普洱河上漂来了一个男婴，襁褓里还有一本书。而这本书，他曾经在这个神秘女人的桌子上见过。”
郑千秋问：“你确定是同一本书吗？”
“你应该很清楚这本书的特殊性，一本有百年以上历史的古书可不常见，任何见过这本书一眼的人，就绝不会忘记它。”
郑千秋提着如飘零落叶般的纸张，质问道：“你们明明知道这本书有多珍贵，为什么还要把它撕成这个样子？”
章白说：“我们怀疑她在书中藏有什么重要信息。可是我翻了好几遍，除了扉页上那首手抄小诗，实在是看不出任何特殊的信息。说不定秘密就藏在书脊的某个角落里，不把书拆开，里里外外翻个彻底，我们不甘心。”
眼见郑千秋的怒气隐隐又有发作的趋势，章白转换话题：“我的父亲后来对这个女人展开了全面调查，意外得知，她在消失前一周曾去医院做过孕检。当时她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按照时间推算，你出生的时间和她生产的时间对得上。”
难道这个女人真是郑千秋的生母？
郑千秋说：“怀孕四个月，不好好在家养胎，为什么要跑到深山老林里去寻找什么火神珠？”
章白说：“我爸说，她是个疯子。谁知道疯子会做出什么事？”
郑千秋问：“你说的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唐雪音。”
四个人填饱肚子以后，继续在森林里游荡。妄图瞎猫逮到死耗子，找到出去的路。
下午，章白发了高烧，在身体急需水分的情况下，这简直是雪上加霜。章黑把章白背起来，一路上搜集到的零零散散的水滴，也悉数给了章白。
郑千秋见章黑汗流浃背，眼神涣散，嘴巴开裂流血，脚步直打趔趄，于是好心提醒道：“你好歹也给自己留几口水，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章黑气喘吁吁，还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老子身体好得很。再说了，死是坏事吗？我要是快死了，就让我弟把我的血都抽出来当水喝。”
章黑喘了两口气：“这样他还能多活几天。”
“真恶心，脏死了！”在章黑背上昏睡的章白突然睁开眼，骂道。
不远处，树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秋湛蓝色的天空。郑千秋停住了脚步。
是悬崖。
他站在悬崖边，一时狂风大作，凌冽的秋风击打着他的胸膛。
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四周都是青灰色的悬崖峭壁，像一把把巨斧相连，垂直九十度，竖插在地面上。
偶尔有生命力顽强的树木，从悬崖的缝隙中挤出来，长成一小片，覆盖了悬崖的纵条纹。
悬崖围城了一个椭圆形的盆地，盆地东边，有一汪清澈的湖水。盆地北边，是一排排鳞次栉比的小竹楼。
远远望去，小竹楼呈青黄色，时不时有袅袅炊烟从中升起，消失在了云雾之间。
这里竟然有人家！
几人的眼睛都迸射出了金光，激动得热泪盈眶。与世隔绝数日，终于回归了人类世界，就像离家的游子终于回归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饥饿与干渴仿佛一下子消失了，每个人都身上都仿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牧晶晶站在悬崖边，冲着远方的小竹楼拉长声音大喊：“哎——有——人——吗——”
回应她的只有山谷之间的回声。
郑千秋说：“望山跑死马，那些小竹楼看起来挺近，实际上距离我们好几公里远。”
牧晶晶环绕四周，始终没有发现可以下去的路。悬崖极其陡峭，直直地往下看，让恐高的她感到一阵眩晕，小腿肚子发软。
“咱们怎么下去啊？”牧晶晶束手无策，问郑千秋。
郑千秋把他的大背包掀了一个底朝天，从背包的最底下翻找出了他的攀岩绳。
“你这绳子有多长啊？这悬崖我估计有两百米高呢。”章黑问。
“绳子长一百米。”郑千秋说。
章黑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世外桃源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给人希望，却又生生将它毁灭。
郑千秋拿着望远镜，站在悬崖边的高地上，似乎在张望着什么。忽然，他放下了望远镜，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振奋。
“你从我这个角度来看，那个位置，”郑千秋把望远镜给了牧晶晶，然后指着一个方向，“悬崖的中部是不是有一个凹进去的山洞？你瞧山洞的边缘，是不是有一块凸起的大岩石？”
“哪里？”牧晶晶拿着望远镜寻找片刻后，发现那山洞竟然还挺大，能容的下几个人，“哦！那块岩石很像鲨鱼的牙齿，山洞很像鲨鱼的嘴巴。”
“没错。我们先在悬崖顶部系好绳子，三个人依次顺着绳子下来，抵达中部那个山洞，然后再把绳子末端系在山洞的大岩石上。留在悬崖顶部的那个人从上面把绳子给解开，绳子就会自然垂下去，一直垂到悬崖底。这样一来，绳子的头就变成了尾，绳子的尾就变成了头。”
牧晶晶在脑海中将这个情景模拟了半天，才琢磨出了郑千秋的意思。
“可是这样一来，下去之后怎么上来？”
她的顾虑不无道理。
下去之后，那根百米长的攀岩绳正悬挂在中部山洞突起的岩石上，直直垂到底。即便下面的人顺着绳子爬上了中部山洞，剩下的一百米又该怎么办呢？徒手攀岩绝壁吗？
郑千秋迎着山风，眺望下方。风吹动一片片金黄的树木，像金色的波浪翻滚起伏。
“春夏两季，梧桐山一带降水量很丰富，年降水量向来大于蒸发量。如果是完全封闭的，整个盆地理应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而不仅仅只是在东边形成一个直径不到五十米的湖。所以，我赌这个盆地有缺口，能出得去。”郑千秋说。
章白端坐在石头上，裹着哥哥的大衣。听完郑千秋的话，他眼皮子耷拉下来，赞赏道:“好办法！郑千秋，既然你大公无私，就你留在上面吧。一个人的牺牲，拯救了三条生命，即便在上面渴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牧晶晶听了这句话，气得指着章白的鼻子：“你说的这叫人话吗？你怎么不留在上面？”
“我不想死。”章白说得很坦然。
“行了，行了。没有人会牺牲。”郑千秋说，“牧晶晶，你身材灵巧，帮忙在树林中搜集一些干枯的藤蔓。越长越好，越多越好。”
“得令!”牧晶晶没有问为什么，立刻跑到丛林里去找藤蔓。
不一会儿牧晶晶就抱着一大堆藤蔓来了。在这种环境这种季节，符合要求的干枯藤蔓遍地都是。回来时，她发现郑千秋他们换了地方，三个男人坐在悬崖边的一棵大树旁歇息。
见牧晶晶回来，郑千秋站起来，捡了一些草茎，手里一边动作一边说:“看到没，用草茎把藤蔓和藤蔓头尾相接，绑起来。我们需要的是一根长长的枯藤，作为引线。”郑千秋拿起了两根枯藤，各取一端，叠在一起，用草茎绑了起来。
章白看到这一幕，眼角一抽：“呵，不愧是那疯女人的种。”
牧晶晶和章黑都一脸迷茫，不知道郑千秋和章白在打什么哑谜。
半小时后，牧晶晶说：“绑好啦！然后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郑千秋的回答很玄乎。
“那东风呢？”牧晶晶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
一个小时后。
“你这都等了一个小时了，东风怎么还没来？”章黑忍不住问道。
“继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