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复发
华亭匆匆赶到时,看着床上裹成粽子的薛皙,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怎回事……”笑得他直不起腰,他捂着嘴又退出了里室,“不行,我一会儿进去……哈哈哈哈……”
“……”
秦韶看着他进来,又笑着出去,脸色很是难看,黑得像是能滴出墨来。
他忍住想要杀了华亭的心,又给薛皙擦了擦额头的汗,拿起热毛巾给人擦了擦脸。
“可要他来给你瞧瞧?”他温声问着怀里的人,“若是不愿,便……”
“瞧瞧吧。”
薛皙难得说了句话,像是忍了很久,他浑身出汗,却仍旧冷的出奇,不曾开口说几句话。
秦韶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去了外室。
“华亭,麻烦你了。”
他的脸色不太好,当然,自然也难以掩饰担忧。他走到华亭身边,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才放人进去。
华亭听了他在自己耳朵旁说的话,瞬间毛骨耸立,心想:‘秦九昭怎和秦老头一模一样,若是将薛青玉的病和他说,估计是要出麻烦的。’
华亭撩开床边的幔帐,伸手探了探薛皙的额头,又触了触他的脖颈,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手给我,我探个脉。”
薛皙任由他探脉,看他的表情很是不解,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很欢喜,心里不免嘀咕:‘小亭子让人夺舍了?还是出门把脑子忘了?’
“怎样?探出个究竟了没?”薛皙抽回自己的手,缩回被子里,“你别说和从前一般,你那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夺舍了呢,搞得我要死了一样。”
“哎呦喂,你可真是能造啊,”华亭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都不知道,你这番还能活着,这就是菩萨保佑,你这身子早就不是活人能受得住了,你赶紧给你爹娘烧烧香吧,他们估计在下边送礼送到手抽筋,才保住你这个独苗苗。”
“怎说?”
薛皙皱了皱眉,像是面上不喜。
华亭也不和他玩闹了,看他脸色不大好。
“你现在离病入膏肓只差一点了,你说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来金陵干什么?这下好了,你要是等死也趁早。
算了,不訓你了,便宜秦家那小子了,你乐意就行。反正我姐给你安排妥当了,五日后启程,不出五日白钰笙就到金陵了,白老头那边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打点好了,我随你一同去。”
“这么快?”
薛皙有些犹豫,他今日刚和师兄拜别,京都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可还是不可一日无主的。
“怎得?要我和白钰笙抬着尸体去找白老头?”华亭手肘戳了戳薛皙的被子,“你现在和粽子一样,就差蒸一蒸了。”
“滚!”他白了一眼华亭,“我在想我走了金陵的事怎办,我这才刚拿下谍影的一半。”
“还想着报仇呐,”华亭虽是不愿意他这么做,倒也没有阻止过他,当年也是应了他的派遣,在金陵坐镇,“七年了,该还债了,不差一时,我们既然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怕这一时。”
“好了,把药留下,你回去收拾收拾吧。”
薛皙感觉有点累,想着沐浴后便歇下。
“知道,”华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床榻上,笑着打趣他,“你打算让他知道吗?方才还威胁我呢。”
“算了,我自己说。”
“好,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少服。”
……
华亭从里室走出来,看着在外厅坐立不安的人,笑了笑。
“秦九昭,你会知晓,不过,是我们家门主打算亲自告诉你了。”
他撂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他知道秦韶对于薛皙有多重要,薛青玉也是靠着秦韶的音讯撑过这七年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薛皙的病,那是深入骨的寒毒,是他深入北地时染上的。
北地极冷,入冬后一片荒原,千里不见人行,他不知道薛皙如何寻到了北地十二殿,在那样的情况下,又是如何和那十二个北地蛮人切磋。
他只是知道,薛皙三年前那次偷偷出去的三个月,把这辈子受的伤都挨了一个遍,身上没有几处好皮肤。
好在薛皙是个爱美的人,他虽不是女子,但狰狞的疤痕留在身上,他还是很厌恶的,为此他不知偷偷涂了多少褪疤膏。
只不过他的小腿上有一处纹了一枝凌霄花,盘踞在脚踝和小腿上。
……
待华亭说完,秦韶愣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好好整理了情绪,方才踏进里室。
“青玉,可好些?”他倒了一杯茶递给薛皙,“喝些水。”
薛皙接过他手里的水,将嘴里的药丸咽了下去。
“你去让人备些热水,出了太多汗,身上不舒服。”
秦韶接过他手里的空茶杯,点了点头,又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又走进来,陪着薛皙在里室里待着。
“你和华亭问过了,我知晓。”
薛皙早已褪去身上的被子,坐在床边,低了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你可听过北地十二殿。”
他笑着抬起头,像是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秦韶抿了抿嘴,只是伸手握了握他的手,默认了他的话。
“司空先生应是将玉佩给你了,那是我年前交给他的,我怕自己活不到和你再相见。
说这也是多说,你都忘记了。
那就讲讲北地的事吧,或许你也很感兴趣。”
秦韶一直听着他说话,眼睛还是那样无法聚光,像是目中无人,殊不知,他这样的眼神里充满了忧郁。
‘我怎会忘了你,我记得,记得我们的所有,不过是我还不能和你坦白,事情还不能败露,恕我无能为力……’
“北地十二殿,不是什么江湖上的传言。
三年前,我有幸得了北地十二殿的请帖,说是请帖,倒不如是战帖,要我一人前往,说着也可笑,那年我不过及冠。
瞒着九幽门的长老们只身去了北地赴约,寻了整整半个月,方寻到他们,他们十二人,个个身高魁梧,和我们这些中原人不同,他们力量上更胜一筹。
我自知,赴约不过是赌谁能过下来罢了。一个月后,十二个人,没有活下来一个,当然,我也是强弩之末,幸而结识了北地一位巫医,堪堪留下性命,染了一身寒气。待回到九幽门时,寒气早已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