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167章
霍淼说是想办法解决恶钱一事，但想了几个方面又都觉得差了点事。
一时没有头绪，霍淼只能翻看书籍，想在过往的记载中寻根溯源，或是根据先人的经验受些启发。
几日来，乔长生每每散值回来，都是在书房中找到忙碌的霍淼。
不是说好暂时不管朝中之事，任他们折腾，好好休养的吗？有孕在身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乔长生看的心疼，却也知道国事为重，他劝不住，也不能劝说什么，只能提醒霍淼适时休息，然后帮她翻阅典籍整理出书中记载，方便她查阅。
这天，阔别朝堂近四个月的霍淼再次踏进了御书房。
霍瑾一见她便道：“怎么？舍得出来了？”这段时日以来霍淼整日窝在公主府里，宴会一概全推，谁请也不去，也就偶尔来看看他这父皇，次数也是一只手数的过来。
霍淼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道：“不舍得，要不儿臣有话快说，说完好回去睡觉？”
霍瑾一噎。
霍淼径直说正事：“父皇，关于恶钱一事，儿臣这几日左思右想，只想到一种解决办法，只是此法实行起来涉及颇多，需严格把控，父皇不妨先听一听再行决定。”
说到正事，霍瑾也不跟霍淼计较之前了，他点点头，示意霍淼说下去。
“儿臣想的是，推行一种全新的钱币。
恶钱禁不住，最大的原因为百姓需要恶钱来交易，所以只要朝廷的铸币不够，百姓便不可能听从朝廷的命令舍弃恶钱。
因此，首要便是该解决官币不足的问题，制造大额钱币确实能在金额上够百姓交易，但其中的不妥之处长生应与您说了，这其中最关键的地方便是，重新熔铸钱币容易，其中利益巨大，开始或许能奏效，但时间一久摸清其中门道的人多了，到时私铸成为常态，怕是严刑都不能再有震慑作用。
再者以小额官币熔铸成大额官币，从外形和质量上皆与朝廷铸币区别不大，要百姓如何区分？无法区分，禁恶钱便成了空话。
既然我朝廷每年可铸造的铜钱数量有限，又不能变动数额，要想使得官币数量足够，便只有换一种钱币。
开始儿臣想过以金银来铸币，但细想想又不妥。
虽说金银矿尽归朝廷，不允许私人开采，但以金银铸币造价太高了，相应的金银币的金额便要高，不然有心人囤积金银钱币熔铸成他物售卖，朝廷将亏损严重不说，金银的开采量每年也有限，再被熔铸一部分，官币的铸造一样会不足，所以，以金银铸币，用处不大。
再者百姓之间的买卖还是需要些小额的钱币才好方便花用。
而除了常见可做钱币使用的金银、铜币外，布匹也被用以交易换取他物，儿臣翻阅典籍，发现更早的时候，百姓间是以物易物，没有钱币这一说法。
后来儿臣便想，钱币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其实不过是作为交易的中间物品，衡量各种物品的价值，既然如此，是否不必拘泥于铸造材料？
所以儿臣想，不如发行一种全新的钱币，此钱币的铸造材料必须由朝廷一力掌控，且铸造成的钱币不能再被改动，如此便好遏制恶钱的出现。
其二是不易仿制，即便仿制也要容易区分，如此只要官币足够供给百姓，那只要下达严令，不可使用恶钱，划下道，达到多少数额一律死刑，百姓互相监督，即可控制恶钱的泛滥，就是恶钱仍会存在，也在可控的范围内，不至于酿成大祸。
且新的钱币由朝廷的信用担保，只我大黎独有，到了其他地方便失了价值，百姓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当拥护我大黎的威信。”
一直以来便是以铜铸币，霍淼的提议太过新颖，没有先例作为成败的参考，便无从预知结果，不是人人都有说变革便变革的魄力，不过本着对女儿的信任，霍瑾沉吟一瞬，道：“你接着说，你既如此提议，这新币的用料你准备采用何物？”
霍淼从袖中掏出两张纸，递给安福海转呈，道：“这影纹纸还是前两年父皇赏赐给儿臣的，儿臣一直未用，昨日烟柳收拾书房，翻出来拿给儿臣，儿臣受此启发才有了些想法。
这影纹纸的工艺乃是以丝织物编制出花纹，再以此做底制成纸张，因工艺与纸张原料的限制，产量有限，仅供给皇家。
这种纸特殊，中间的花纹便可作为辨识之一，防止恶钱的仿制。
印制官币的墨可选用干后便不溶于水、油的特制墨及印泥等等，这般制作出的官币便不可被人改动，只需在纹样上做出区别，那同时存在大额钱币与小额钱币也不成问题。
这纸张制作相对一般纸张来说是耗时耗力，但与开采铜矿相比还是要容易的多，征用些徭役或是以牢中犯人充当奴隶劳作，想来供应上铸币的数量不成问题。
只是纸张易损坏，这纸也需改进一番，比如中间的丝织物可用蚕丝，这般纸张不易撕碎，不怕折，钱币可用的久些，或是再参看其他纸张的制作工艺用料，将纸张改进的不惧水等等。
此事要做起来需要顾虑的方面颇多，不止是选材定版，数额确立，更是因无先例可参看，只能我等自己费心留意，实行过程中及时做出应变，以及做好应对失败的准备，所以还请父皇慎重抉择。”
霍瑾细细思索一番，觉得霍淼这提议听上去很是可行，但毕竟从无先例，条条项项需自己摸索确定，放到朝堂上去议论怕是反对的不在少数。
朝臣中还是保守的人占多数，无关立场对错，只因贸然变革却失败导致天下大乱的先例不是没有，多数人还是想求稳，霍淼的提议前路未知，风险太大，所以即便听上去可行，大多数人也不敢冒险尝试。
恶钱一事朝堂上也议论几天了，霍谦三人的想法各有支持者，没人提出更好的看法，遂一直未定，总结来看朝臣大多是一个看法：禁，严禁，但是官币不足要怎么办却没个主意。
如今霍淼这看似挺可行且比较全面的提议摆在眼前，霍瑾有些心动，但一想到这其中涉及的方方面面及朝堂的反对之声，他又觉得头疼。
霍瑾念头转了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于是对霍淼道：“要不，你继续回来任职吧，朕提你做尚书令，想来他们也能明了朕的意思，不会再参奏你，你全权负责恶钱一事，只管放手去做，不必有顾虑。”
霍瑾十分利落的想将这大麻烦甩给霍淼去费心，自己清静。
他话出口，霍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乔长生先道：“父皇，不可，殿下现不能再操劳……”
霍淼拍了拍乔长生的手，制止了乔长生的话，朝霍瑾道：“父皇，这次请允许儿臣拒绝，新币一事推行起来思虑颇多，儿臣现怕是精力不济，担心出了岔子时无力及时做出应对，朝中之事儿臣便先不掺和了，您让儿臣在府中休养一段时日吧。”
霍瑾看了看活蹦乱跳的两人，道：“你这不好好的？年纪轻轻的怎的还精力不济？”这不明显是托词吗。
霍淼弯起眉眼：“您要做皇爷爷了。”
霍瑾闻言一愣，恍然记起两人进御书房时乔长生亦步亦趋的跟在霍淼身边，小心翼翼的护着，他当时还以为女儿女婿是寻常腻歪在一起，虽然大庭广众之下那般搂搂抱抱有些过火，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现在一想原来如此。
也不怪霍瑾没往这方面想，霍淼这成亲已有三年，开始他还记着这事，但时间久了一直没消息，他自是以为自己女儿有什么毛病，也曾暗地里叫御医为霍淼把过脉，但御医说霍淼身体康健，并无问题，他又将目光放在乔长生身上，结果也没问题。
两人身子都没毛病，这种事他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问去查，更何况两人自己都没说什么，他便也将这事抛在了脑后，如今时间一长，在朝堂上见到霍淼的时候多了，反倒忘了自家这是个女儿，早到了当娘的年纪。
霍瑾道：“你们这成婚三年都没动静，怎的这一赋闲在家便立时……”
“先前是儿臣说的不要孩子。”霍淼说到这看向霍瑾，微微抿唇，原本的笑意散去，目光露出些许茫然，“父皇，您说……儿臣会不会同母后那般……”
“你才多大，以后还长着呢，别瞎说。”霍瑾立即出言打断霍淼的话，眼神示意乔长生赶紧哄哄她。
霍淼这一句话，霍瑾也就‘明白’了，定是她母后的过世给她带去了影响，霍淼害怕怀孕生子，这才一直拖延到现在。
霍瑾叹了口气，道：“行了，别瞎想，这恶钱一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再说，朝廷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了，你就在府上安心调养，少想些有的没的，朕命擅长此道的御医去你府上住着，每日请平安脉，好好照看着你，定是让你平安无事。”
“嗯。”霍淼点点头，扯了扯嘴角，看上去情绪不怎么高，“那儿臣今日便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回去安心养着，长生，你先送她回去。”
“是。”乔长生应声，打横抱起霍淼，这般姿势也不好行礼，便只低头示意，“儿臣先行告退。”
出了御书房，走出一段距离后，乔长生低头去看霍淼，担忧道：“淼淼，还好吗？”
霍淼动了动，将脸埋进他怀里，含糊道：“别吵，困。”
霍淼自有孕以来其他反应不怎么强烈，只是容易疲累，便喜欢睡觉，前几日有的忙，没能休息，如今事情交代出去，没了惦记的事，闲着没事干她便又想睡觉了。
乔长生见此稳稳抱着她往宫门的方向走，一边放轻了声音道：“好，不吵，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