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霍淼起身走到姚婷身后，抬手拆开她的束发，将她的发丝松散下来，随后从自己发间拔了支玉簪将姚婷的长发重新束起，又在自己头上摸了只钗下来给姚婷做装饰。
做完这些她走到一边拿起桌上的镜子给姚婷看：“如何？”
姚婷往镜中看了一眼，少女唇红齿白，清丽的眉目间英气十足，她稍一动作，头上发钗下的珠坠便跟着晃动，显得灵动非常。
姚婷只看一眼便收回目光，低头揪了揪袖口没说话。
霍淼将她揪袖子的手展开，将铜镜放到她手中，温声道：“你既然跟在我身边，那往后你想做什么便用你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去做，不必去听信那些‘你要是男子该如何如何’的感慨。
女儿身又如何？只要是于家国有益之事，男儿能做的女子亦能做，既已生为女儿身，那自己便要先看得起自己，女子不丢人，也不比男儿差，不必去羡慕男子，就用你自己的身份性别去做给别人看。”
霍淼握着姚婷的手将镜子举起，道：“抬头，看清楚，这就是你自己，你很出色，不必去迎合任何世俗眼光，你只需要大大方方的认可你自己。”
姚婷慢慢抬头，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看着头上的珠坠轻轻晃动：“公主怎知属下经常听到亲人说属下是男子该如何的言论？”
霍淼摇头笑道：“你说呢？”
姚婷一怔，随即了然，公主……自小听到的这种话怕是更多吧……
只是公主能不被这看似赞扬，实则全盘否定的言语所影响，她却不行。
若是换个人来跟她讲这大道理，她听了也会当没听过，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不会懂那种从小被否定所带来的影响，即便她理智知道那不对，但从心底还是难免在意，不自觉的生出‘我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的念头。
道理谁都知道，但想抛却心底的影响却难，大道理不过是空话罢了。
但公主对她说这话……
她想要跟随公主，其实心底深处想的不就是这吗？
想要认可自己，证明别人是错的。
霍淼拍了拍姚婷的肩膀，又道：“这只是我从你的举止中做出的猜测，带有我的个人想法，或许有不准，你不必按照我基于猜测为你做下的选择去做，选你自己真正喜欢的，你若当真喜欢原先的装扮便换回去，本公主尊重你的喜好，不会干涉你的私事。”
霍淼说完便走出门去，将这里留给姚婷，让她能安静的考虑。
屋里没有了别人，姚婷看着镜中的自己，又伸手摸摸头上的珠钗，多漂亮的样式呀，有多少女孩子会不喜欢漂亮的饰物呢？特别是在她这个年纪。
霍淼出来后没等多久姚婷便走出来，身上仍穿着霍淼挑的那件月白色女装，他低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簪钗属下先借用，回去便还给公主。”
“你戴着很合适，那些便送给你吧。”霍淼说着从身上摸出块碎银子放在柜台上，示意结账。
外出待了一阵，霍淼被迫养成了一个习惯——身上带钱。
没钱寸步难行啊。
姚婷一见连忙道：“属下自己付就可以。”
她说着从身上摸出荷包，却被霍淼按下：“没事，你既然做了本公主的下属，那送你什么安心收着就是。”
姚婷顿了顿，明白了，她要只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自是不能平白要人东西，但现在她是下属，那公主给的就是赏赐，上司对下属的赏赐岂能拒绝？
姚婷收回荷包，抱拳行礼：“谢公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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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后宫撮合男女姻缘之事，霍淼自觉跟她没关系，散了朝就想开溜，只是没等她溜走便被霍瑾叫住，勒令她去御花园转转，不一定非要看上谁成婚，但相看一番是必须，万一有合眼的呢？
君主的命令不得不从，霍淼只能意思意思转悠到御花园，打算露个面证明她确实来过，再转道其他宫门溜走。
霍淼到的时候御花园已经有不少人在，男男女女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闲聊。
在大黎虽有男女有别之说，但在公众场合男女同席说笑也是平常之事，并不需互相避讳，平民百姓间有情的未婚男女甚至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牵手同行，只是到了官宦人家会注重礼节，文臣世家的未婚男女便会尽量避免肢体接触……但一般时候碰也就碰了。
可私下里单独见面不行，因为说不清，万一被人撞见传出两人有染，那两家的名声便全都完了，轻了是家教不严，重了就是不知廉耻。
男方因着家里还能用他传宗接代，甚至打点一番仍能走仕途，所以影响要小些；
女方便完了，名声被毁再想高嫁是不可能了，家里疼女儿的还能帮着物色个出身不好但人品过得去的嫁了，大多情况会是这个女子成为弃子，被扔到庵里自生自灭。
霍淼在园中一露面便被有心人注意到，现在她后面左侧跟着乔长生，右侧跟着姚婷，乔长生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可姚婷怎么会和霍淼走在一处？
事情发生在昨天，还没有完全传开，知情者属于少数，有人打听，知情者便将情况说了。
将军府千金、新封的县君，跑去给个公主做亲卫，这也是件新鲜事了。
园子就那么大，有一个人说，一传十，很快整个园中的人便听说的差不多了。
在另一头的霍谦原本在和几位小姐说话，一旁有人议论此事，他一心二用听了前后，心里生出些许异样——怎么他看上的拉拢对象全到了他那大皇姐身边？
先是乔长生，之后是郑文澜，他在加试那次便看中了此人，还没来得及拉拢，就听闻郑文澜被大皇姐要到了吏部，而他那大皇姐还做了吏部半个高官。
现在又一个姚婷，他原本有心让姚婷做他的皇子妃，他现在要是娶一个文臣高官的女儿怕是太过惹眼，再者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他，而中小官宦家的女儿对他没什么帮助，没有娶的必要。
所以综合来看姚婷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朝中武将不如文臣有势力，且又没有重兵在握之人，父皇那边应是不会太过忌惮武将，所以准许这门亲事的可能性很大。
现在武将是没势力，但以后不好说，且姚末那等能领兵的将领迟早有用得上的时候，自古君主最是忌惮武将手握重兵，从中便可看出武将的危险——一旦武将决心造反，文臣在朝中有再大权势都没用，不够一刀砍的。
因此在他还没势力之时，选择姚婷做皇子妃拉拢武将是为长远考量。
他知道姚婷不待见他，原本他想着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姚婷不愿意又能怎样？娶到手生米煮成熟饭再哄就是了。
可现在……他拿不准他那大皇姐是个什么想法，若是她要从中作梗，他们父皇会向着谁不用想也知道，这门原本十拿九稳的婚事一定告吹。
想到这霍谦微微蹙眉，应付了面前两人几句便告辞，四处走动寻找霍淼的身影。
另一边，霍淼正被几个公子哥围着攀谈，文臣大家培养出来的公子说话含蓄文雅，即便是带着目的，表达倾慕时也是藏于风月之间，一点点试探，给双方留足脸面。
霍淼面上含笑一一应对，对他们的试探示好全然不接，摆明就是你不明说我就装傻到底。
霍淼不接茬，摆明了无意，聪明人就知道这是委婉的拒绝，只是不想说的太明给人难堪，识趣的就别浪费时间了。
几人中原本对霍淼无意，只是迫于利益才向霍淼示好的知道多说无益，便退后一步不再搭话，打算过会儿找个借口便自行离开。
可有识趣的，也有不信邪的，比如——徐文彦。
上次在街上碰到，他示好却被霍淼搪塞了过去，碍于当时霍淼已有婚约，他便也没再纠缠，如今霍淼没了婚约，其他人追求乃是名正言顺。
不说娶了霍淼对大皇子那边有好处，大皇子也是支持他行事的，就是他自己本身也愿意，读书那会儿他便喜欢这个聪慧温柔的公主，矜贵优雅还有点小脾气会使性子，像只小猫，鲜活而有趣。
他自认家世不错，配得上这位大公主，现在男未婚女未嫁，他想追求也是理所应当。
既然暗示她装不知，那就来明的。
如此想着，徐文彦从旁摘下一支开的正好的月季花，挑了个空档递到霍淼面前，道：“彦仰慕公主已久，不知改天踏青游玩时能否邀请公主？”
霍淼看着面前的花儿有些不悦，邀请不邀请的是徐文彦自己的事，不过是张请帖，他想送就能送，别人根本不能拦，收到请帖后应不应邀才是她能决定的。
他现在这般看似是谦逊的征求她的意见，实际是半强迫。这般大庭广众的，她能说不许他邀请？那只会显得她霸道又不讲理。
要是不拒绝、在这般众目睽睽之下含糊的应下，那在别人看来就是她接受了徐文彦的示好，就是过后再说只是为了全双方的颜面当不得真，也终归是惹人话柄。
徐文彦或许是无心之失，他可能只是习惯性的选了个最能达到目的的说法，但对她这种心思重的人来说，这种做法十分令她厌烦，他都不如拿着请帖明明白白的来邀请，至少还显得真诚些。
霍淼心里不耐烦，面上却不显，她笑笑接过花儿在指尖把玩，玩笑般道：“徐公子想让本公主帮你‘销赃’直说就是，何必还要找这等借口惹人误会？你我好歹同窗数载，这点小忙本公主岂有不帮的道理？”
她说着将花儿重新递到徐文彦面前，眨眨眼笑道：“放心，他人问起来便说这花儿是本公主摘的，借给徐公子去赠送心仪之人，喏，拿去吧。”
御花园的花不说宫外之人能不能摘，就是在平常人家，一个已经懂事的人去别人家做客能不经主人允许便随意摘人家精心侍养的花吗？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手欠。
不过这种小事没人点出来别人也不会在意，但有人一说给众人提了醒，那便会显得摘花之人不知礼。
徐文彦看看霍淼，她面上言笑晏晏，甚至还有些娇俏可爱，丝毫看不出是故意给人难堪，但以他对霍淼的了解，这是她已经不高兴了在给予警告，如果他不识趣再纠缠，那霍淼不会再给他留面子。
可就这般放弃他又不甘心。
霍淼看徐文彦没有第一时间接花，她抬眸往后看，想找个与徐文彦相熟之人将花塞出去，免得他再不识趣的纠缠。
这一转头就见霍谦就在几步远处，看样子是在往这边走，她当即招招手道：“四弟。”
霍谦见霍淼叫他，随即紧走几步拨开人群走到霍淼身边，面上带着开朗的笑，四下看了一眼后乖顺道：“弟弟是不是打扰皇姐了？”
“我等也不过是闲聊几句，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倒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转悠？”
霍谦不好意思的笑笑，凑到霍淼耳边低声道：“弟弟没吃早饭，这会儿正饿了，这不想去找点吃食嘛。”
他的话声音也不小，离得近的仔细一听便能听见，霍淼闻言道：“你这一说我也饿了。”
她说着顺手将花塞进霍谦手中，霍谦拿着花不解道：“皇姐？”
霍淼随口道：“刚摘的，给你拿着去送人吧。”
她虽然没说，但霍谦看看周围人的神情，差不多也有了猜测，不过霍谦只当不知，这些人没有与他要好的，万一他们中的哪个真娶了他这大皇姐从而将她拉拢走呢？现如今她对他还有帮助，他可不想她踏入别人的阵营。
“那弟弟便不与皇姐客气了，谢谢皇姐。”
霍淼点点头，又看向四周，有识趣的人便顺势主动告辞离开，只两三人还在原地，霍淼见此道：“本公主还有些事，这便先行一步，回来再与各位相谈。”
她说完也不等人同意，朝面前的人点了点头拉着霍谦便往外走。
徐文彦还想再跟上去，只是他没走出两步便被乔长生挡住去路。
乔长生也不说话，只是伸臂拦了一下，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徐文彦看着乔长生一愣，这个人……好像和上次见时不一样了，气势冷然了先不说，他那眼神看着就如护食的狼狗一般，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一边的姚婷出声打断了他的念头：“徐公子，还请自重。”
都是出身大家，一个圈子里混的，姚婷的话已经足够直白，徐文彦再跟就是自寻难堪，他只能止步。
乔长生见他退了一步，这才收回手，最后看了徐文彦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讨厌这个人。
乔长生也没深究为什么，只一眼又收回目光，转身去追霍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