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霍瑾想了想，觉得这提议可行，遂点头，之后又道：“还有一事要问问你的看法。”
霍瑾拿起姚末先前递上来的折子，朝霍淼道：“姚末折子上说你那小亲卫勇猛过人，以一己之力斩杀刹那王上，减少了我军伤亡，虽是借了主将指挥得当之利，但其本身功劳也不能抹杀，如此年纪实乃可造之才，你意下如何？”
霍淼明白她父皇没明说的意思，斩杀敌方主将，自古便会给予不少的封赏，若是只给一个没有明确品级的亲卫名号未免说不过去，可乔长生要是在她这个公主身边任职，职位顶天也就到这了，否则便要步入官途，不再是她霍淼的下属了。
而她父皇知道她一直有意让乔长生做亲卫，现在直接在她身边抢人觉得对不住她，只能先和她提一句，看她是个什么意思，愿不愿意放人。
“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此事父皇做主便是，正所谓人往高处走，他既有此造化，儿臣强留断了他前程屈才不说，说不准还会遭了怨怼，着实没有必要。
不过长生忠勇有余，但才学不足，若是理事怕是挑不起来，父皇还需慎重，再有儿臣挺喜欢他的，父皇可别将他外派，他还小，儿臣还是希望能有人看顾他些。”
霍瑾原本提笔准备写字的手一顿，将头又转了回来：“你喜欢他？”
霍淼一愣：“啊？”
她眨眨眼：“您说的是哪个意思？儿臣是说他作为下属尽职尽责，儿臣愿意用他，是这个喜欢，您是说这个意思还是……”
霍瑾转回头：“那没事了。”
霍淼不依不饶，凑到霍瑾旁边悠悠然道：“父皇，您刚刚想什么呢？您就这么盼着女儿嫁出去？”
霍瑾叹道：“朕是怕你年幼又是自己在外没人看着不知轻重，做出什么招人白眼之事，污了你的名声，朕还是希望你将来的驸马是个能庇护你之人，你若是名声有损，将来夫妻关系怕是不睦。”
霍淼脸上的笑淡了一瞬，她知道她父皇是出于好意，她父皇是觉得他不能保护她一辈子，便想找个别的男人来保护她，这番话只是受限于一直以来的伦理观念，他自己乃至旁人听了都不会觉得不对。
只有她这个受教人才明白这话中所包含的否定意味，无论她是什么出身，不论她能做什么，哪怕她再出色，她将来都是需要依附于别人过活，所以不能有一丝污点，不然将来夫妻不睦便也怨不得别人。
可她父皇也不想想，若是接受不了她的‘污点’，那不娶她就是，她又不是上赶着去嫁给谁。
说到底不过是有的人自己贪图权位，回头觉得她没用了便找个借口打压她罢了，什么名声有损才致夫妻不睦，那不过是自私小人给自己卑鄙的行径找的借口罢了，背地里他自己指不定被别人用过多少次呢，谁看得上那样人品败坏的。
这么想归这么想，面上霍淼继续扬起笑道：“父皇放心，儿臣还不至于如此拎不清，礼义廉耻、君子之礼儿臣自是谨遵。”
霍瑾见她明白，便也不再多说。
霍淼一直未走，乔长生自是在御书房外等着，晚些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一份任命书，将他调到北禁军做侍卫，并挂了个八品校尉的职衔，另外赏赐了他一座小院，虽然只有二进，但位于京中，地段又好，总的来说也不差了。
乔长生拿着任命书有些懵了，殿下不是说过等他十八岁便让他做亲卫的吗？他过了今年就到岁数了的……怎么会成这样了呢？
旁边的郁敦素拍了拍乔长生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可以啊，以后好好干，前程可期。”
乔长生被拍的回了神，抿了抿唇问道：“做了侍卫是不是就不能做亲卫了？”
郁敦素看了看他，道：“亲卫与禁军分属两个体系，进了禁军你才能有机会升迁，以后你只需听皇命办事。”
“……”那就是了。
殿下不是说过不将他送给别人吗……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乔长生这般心事重重的站着，一直到霍淼出来，又一言不发的跟着她回了公主府，站在公主府大门前，乔长生捏紧了手中的地契，有了小院，他以后是不是也不能再来公主府了？不能再跟在殿下身边了？
霍淼察觉身后人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怎么不走了？”
乔长生抿唇，低下头沉默的迈上台阶。
霍淼多看了他一眼，这人今日安静的有些过分了，中午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吗？这突然摆脸色给谁看？怎么，得了升迁的机会便觉得翅膀硬了想飞了？
霍淼敛了眉眼，甩袖进了公主府大门。
回了住处，霍淼径直进了屋，乔长生则站在门口，烟柳见他回来便将他收养的鸟儿连同食水一起递给他，让他自己照料。
十几天过去，当初的幼鸟早已长出了褐色羽毛，可以看出是小麻雀，只是可惜两只幼鸟没两天便死了一只，只剩一只活了下来。
乔长生心不在焉的摸了摸小麻雀的羽毛，习惯性的走到一边的石桌旁将食水放下，一只手握着小麻雀一只手喂食，只是相较于以往，今日他显得很没精神。
天气暖和，屋里开了窗通风，霍淼坐在窗边看了几眼，对身边的雨遥道：“找个鸟笼来。”
这边乔长生正给小麻雀喂水，旁边突然多了一道人影，他转头看了一眼，瞧见霍淼手中精致的鸟笼，复又低下头，情绪不高道：“殿……公主，从小养的鸟儿认主，即便飞出去也会自己飞回来，倒不必须关着它。”
霍淼只当未见他的模样，闻言将鸟笼放在一边：“不必关着？”
她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一边的梅树边站定，纤纤素手缓缓伸出，树枝上的小鸟在她距离树枝有一段距离时便拍拍翅膀，迅速飞走了。
霍淼收回手走回乔长生身边，刚刚那只手伸到乔长生手边，原本在乔长生手中的小麻雀瞅瞅她，扑腾着稚嫩的翅膀，不稳的蹦跳着还是跳到了她手指上。
霍淼将小麻雀递到乔长生面前，说道：“看到了吗？人类养出的鸟儿和野生鸟儿终究是不同的，野生鸟儿怕人，人只要稍稍靠近它们便会立即逃得远远的，但人类养出的鸟儿会当人是善类，不会怕。
雀鸟不懂人言，你无法教它辨善恶，无法给它独自保护自己的能力，它飞出主人的宅院之后，若是看到其他人而它又不怕，你说这鸟儿的结果会如何？
长生，你若是想养一只鸟儿当做小宠，那现在便将它关起来，不要让它知道外面有广阔的天空，不要让它知道自己能飞，只让它在你手心好好养着它，这并不残忍。
若是让它飞出去，你再想让它只在你手心，便只能折了它的羽翼，那才是真正的残忍和伤害。
若你觉得它属于天空……”
霍淼将小麻雀放到石桌上，顺手从一旁的树上折了一支梅树枝，转手抽打在小麻雀身上，小小的鸟儿站立不稳，摇晃着扇了下翅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如此对待，茫然的叫了一声。
乔长生见此下意识上前一步，手伸出去却不知该如何阻拦，霍淼已经抬起梅枝放到了他抬起的手中，接着说道：“你便要让它远离你，害怕人类，回归族群，那这一步是你将来必须做的，而你现在需要做的……”
霍淼将碟子中的鸟食倒在石桌上，看着乔长生道：“应是让它学会自己吃食。能飞出去的鸟儿，不能让它在人掌心长大。”
“长生，你可懂我的意思？又做何选？”
乔长生看了看手中的树枝，又看了看桌上的小麻雀，慢慢收回手，道：“属下开始只是为救它，并不是想多一只小宠，等它长大了，还是让它飞走吧。”人类终归不是它的同伴。
霍淼不置可否，顺势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一根手指伸过去摸了摸小麻雀的翅膀，笑了笑道：“长生，那你呢？”
乔长生一时没听懂，下意识的问道：“我？”
霍淼看向他：“你是想飞出去，还是做笼中鸟？”
乔长生一下又想到那份任命书，不由垂眸，道：“属下是去是留，不是公主说了算吗？怎需再问属下。”
霍淼原本是想借此敲打乔长生几句，让他知道她能给他平步青云的机会，但前提是他足够忠心，且能知道自己忠心的是谁，若是拎不清，她既然能扶他前程似锦，自然也能将他拉下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她怎么听着乔长生话音里对她有怨怪之意呢？
霍淼瞥他一眼，道：“你似乎对本公主心有怨言？”
乔长生抿唇，半晌突然单膝跪到霍淼面前，控诉道：“您说过不将属下送给别人，让属下做您的亲卫，现在却出尔反尔，要将属下送进宫……”
霍淼看着他眼中的埋怨，很是不理解：“你进宫是去做侍卫，又不是让你做太监，做亲卫你做到头也就是这，进了禁军将来才好有你升迁的机会，你怨本公主什么？”
乔长生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埋怨什么，他只知道他想做亲卫，可殿下非要他进宫，乔长生不知道怎么说，最后低下头指责道：“公主说话不算数。”
霍淼：“……”这人赌气个什么劲啊？
“本公主先前便和你说过了，你自己当时没反对，现在反倒来指责本公主，你自己不觉得你这指责很过分？”
还想糊弄他，根本就没和他说过，不然他怎么可能不反对？
乔长生有什么全写在脸上，霍淼不用他开口便瞧出他在想什么，遂道：“回京前在边境的城门上，前因后果本公主全向你解释了，当时本公主便提了一句这方面的打算，你当时可什么都没说。”
乔长生傻了，那时候说了吗？他当时根本就没听清殿下说了什么啊！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