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这个话题多说无益，兰诀转而低声道：“我娘还有尧玉这些年来还好吗？”
霍淼看他一眼，转而回头继续看路，叹道：“你觉得呢？说好也好，好歹家底在，衣食无忧，也与人无碍，日子平常过；说不好也不好，无依无靠，家里大小事全靠自己打点，这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们皆以为……你和舅舅不在了……”
其他都好说，失去亲人的伤痛要如何填补？
“……”
一阵沉默，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这般黯然让霍淼很不适应，她安慰道：“好在你还活着，舅母和表嫂定会很高兴。”
霍淼说完又转移话题：“好了，还是先说说你吧，你这等身手跟着普通士兵训练也没什么意义，让你去做将领带队又不合适，要不我给你找个别的事情做吧？”
兰诀收拾好心情，恢复了以往的模样，顺势问道：“什么？”
霍淼朝身后示意了下：“教长生武功。”
兰诀余光瞥到跟在她身后的乔长生，正好想了起来，问道：“对了，你从哪找的这么听话的小子？身手不赖啊。”能逼得他不得不使出原本的功夫应对。
霍淼：“路上捡的。”
“我当初离京之前还不曾听说你身边收了什么侍从，看这小子的年纪也不会是侍卫，这谁家的小子？”
兰诀只当霍淼那话是敷衍，正所谓穷文富武，没钱的人家养不起练武之人，各地闲时是练兵，可乔长生这等身手绝不是那等练兵能练出来的，而富贵人家的孩子谁会在路上给霍淼捡着玩？
公主自小养在后宫，自是不能安排侍卫随侍保护，毕竟后宫那么多妃子不是？
兰诀有留意打听京城的事，多少知道点，比如霍淼出宫建府一事，所以他猜乔长生多半是那之后到她身边的。
宫中平民出身的侍卫年龄至少要二十岁以上，乔长生看外貌不像那么大的，因此兰诀猜他是哪个没落家族的小少爷，得了霍淼的青睐被她留在了身边。
霍淼一听便知他误会了，遂道：“真是路上捡的，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学武也不是如你一般为家传，不信你自己问他。”
兰诀看向乔长生，乔长生抱拳行礼道：“小人确实……”
“在下。”
突然的两个字乔长生没明白，不由看向说话的霍淼，霍淼头也不回道：“除了有数的几个皇室中人，在其他人面前你要是分不明白可统一自称‘在下’。”
兰诀一听这话立马反应了过来：“你新收的亲卫？”只有跟在她身边不久才会现在才教自称。
霍淼点头：“早晚的事。”
兰诀有些新奇的看向乔长生：“你是平民出身？”即便是没落的家族再怎么也属贵籍，后辈哪有自称‘小人’的？
“是，在下……”这个自称对乔长生来说还不习惯，他顿了下才接着道，“幼时在镖局学过几年武，后来被殿下救下，捡回了公主府。”
兰诀恍然大悟：“你家是开镖局的，后来没落了？那难怪。”
民间还是有不少武学传人的，有的是不愿受人拘束，或是不愿远离家乡等等，总之这些人也是自小学武，家里供养的起，身手自是差不了，有武艺在身便能找些特别的营生，例如镖局，这不奇怪。
乔长生摇头：“不，只是被卖到镖局做随从，学些功夫将来好保护主家少爷。”
乔长生没再称前两任主子为‘主人’，现在在他心里只有霍淼才是主人。
“只是随从？你多大了？”随从就能有这身手？谁家对随从这般费心？
“在下今年十六。”
十六，就是武学世家培养出来的公子在这个年纪便能有这般身手的也不多……
“不是，等等……我怎么觉着你小子的武功这么眼熟？”准确的说是有他家武功的影子，但又不全是。
兰诀看向霍淼，无奈道：“你就这般将我家的武功传给别人合适吗？”
霍淼目不斜视，慢条斯理道：“我在家烧了纸条问过你了，你自己没托梦反对，我自然是当你同意了。”
“……”可以的，他一个大活人怎么知道她到底问没问？就活无对证了呗。
兰诀也懒得跟霍淼计较，慢下两步和乔长生并排走，边打量着乔长生边对霍淼道：“说起来你这小亲卫有些奇怪，身手忽强忽弱。
那日在弥州见你遇险我本想出手，结果他动作比我还快，我刚跑出几步他便护下了你，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哪儿来的高手。
可昨日打斗时这小子身手虽然不差，但远不及那日的出手惊艳，而且打起来他似是……怎么说呢，毫无章法？也不能这么说……总之这小子招式很乱，就像是野路子，按理很好对付，可他又总能出其不意的躲避、攻击，反应极快。
你要说他是打架练出的丰富经验吧，他无用的招式又很多，有两次还犯了低级错误，不像是经常和人拼斗的。
总之这小子的武功很矛盾，奇奇怪怪的。”
霍淼不紧不慢的炫耀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长生是天生的练武奇才？说出来怕你嫉妒，先前长生只学了个基础，复杂些的招式根本没人教他，好在他自己没荒废，有空便给自己训练基础招式，长生正儿八经的学武算到如今也就四个月，中间还断断续续停了不少时日，也没人给他实战练手，他压根就没什么打斗经验，全靠天赋本能，所以才有你说的情况。”
兰诀不信：“怎么可能？练武是靠天分，可你这奇才的有些邪乎了……”
“你不能不代表别人不能，天赋这东西本就邪乎，你呀，就别嫉妒了。”
兰诀瞥霍淼一眼，摊手：“我嫉妒什么？我好歹还算天赋出众，同辈中难有敌手，不像有的人，简单的动作都学不来……指不定她嫉不嫉妒呢？”
“……”
霍淼转头，微笑：“一个人在一方面有天赋便够了，总得有不擅长的，本殿要是方方面面都无人能及，怕你到时无地自容，本殿又不是武将，不会在武艺这方面和你们做比较，何来嫉妒？
你要是不嫉妒又不信长生的天赋，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左右眼下在军中也无事可做，你就指点他武艺试试，很快你便会信了。”
兰诀轻嗤：“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自己教不了便推到我这来，让我帮你教，主意倒是挺会打。”
“那你教吗？”
“行，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有你说的这般能耐。”
霍淼如此这般又给乔长生拐了个师父。
征来的兵士在几日的体能训练之后增加了其他训练，诸如在保持队形不乱的情况下按指令完全整齐划一的穿、刺、射箭等等。
这等训练对霍淼自身来说毫无用处，毕竟她不会作为兵士上战场杀敌，遂在每日的体能训练后便溜走，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到一边去看兰诀指点乔长生武艺。
在一天的了解之后，兰诀制定了一个十分简单粗暴的教导方法，直白总结就两个字：喂招。
内家功夫的积累是长期的，再有天赋也只能慢慢来，不过会内家功夫的人本就不多，能练出些名堂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一般时候外家功夫练好了便足够用了。
兰诀在发现乔长生基础打的很牢后便开始纠正乔长生招式中无用的部分，之后不到半天他便发现乔长生理解的很快，更能举一反三，同一个错误绝不会犯第二次。
这下一来兰诀是真的来了兴趣，当着霍淼的面直言：“你当年要是有这小子一半的天赋我也不至于撂挑子不干。”
霍淼只微笑着回了一句话：“长生，揍他。”
乔长生十分听话的动手，兰诀抬手格挡，一边打一边言语指点乔长生，这个方法十分好用，之后也就沿袭下来这教导方式。
……
这般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年节，年节对于身在军营的人来说只是一顿好饭，其他并无区别，亦没人大肆庆祝。
而皇宫中则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除夕夜宫中设宴，前朝后宫品级够格的皆在出席之列，往年霍淼自是也要参加，只是今年她不在京中。
除夕宴席间有一规矩，由皇上赐下绢花簪在头上，讨个彩头。
这等事当然不能皇上下场挨个发放，实际也就意思意思由太监端着托盘走一遭，从品级高的开始自己选，直到最末。
朝臣和后宫分别发放，端着绢花的太监正准备走向最前位的齐贵妃，却突然被霍瑾叫住：“等等，你回来。”
小太监依言走到霍瑾面前，霍瑾从托盘中挑出红的最艳的一朵绢花递给旁边的安福海：“这个收起来，淼淼那丫头戴着定是好看，正值年节，给她留着也好讨个彩头。”
挨霍瑾最近的齐贵妃脸色有些僵硬，每种花只一朵，在大黎正红色在后宫中代表最尊，正红的花往年年节皆是属于皇后，之前因皇后薨逝，为表怀念尊敬，按规矩这赏花也就暂停了三年。
如今后位空悬，按理最先挑花的人应是她，便是霍淼在也是如此。
就是她为避嫌不挑那只绢花，别人在她之后再拿也不合适，可如今霍瑾将花直接留给了霍淼，对她来说便难堪了。
齐贵妃抬眼看向下方，见在座的人交头接耳，心中便觉他们是在嘲讽她，脸色遂更加难堪，对上前来的太监也是应付，随便拿了朵绢花便算。
霍瑾对此无知无觉，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朵绢花，霍淼自小喜爱红色，如今她不在，他这做父亲的自是该给她留一朵喜欢的。
等宴席散场，霍瑾走在回寝宫的路上对身边的安福海道：“你说那丫头到底在想什么？押送粮草也送完了，空饷案也已归京中调查，边境又没她什么事，这都年节了也不回来，反而将监军赶回来自己留在那做监军？这丫头行事是越发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安福海笑道：“奴才寻思着，殿下说不准是在查兰公子的事，前两天听闻兰公子可能活着，奴才着实吃惊。”
“或许吧。”可他总觉得不是如此简单，霍瑾接着道“要真是兰诀那孩子还活着就好了，出事的那年他才多大？朕记得兰诀比淼淼大六岁，当年也就十八吧？”
霍瑾说着叹了口气：“那般出众的孩子，年纪轻轻便……着实令人惋惜。哎，只要人活着就好，即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好歹生者能有个念想。”
安福海安慰道：“陛下宽心，不是说姚将军和殿下已经初步看过？想来定是没大问题殿下才会再行调查，如此可见八成是兰公子福大命大，当真还活着，陛下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便是。”
“哎，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