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这时一边突然传来一声哭喊：“敏儿？我的敏儿……”
声落，一妇人扑到贺敏身上，抱着她便开始哭，亭外的人陆续上前隔着几步围观。
霍淼对此悲伤的画面视若无睹，她在住持看过来时不紧不慢道：“贺小姐认为齐公子薄情寡性，有负于她，两人争执中贺小姐一时情绪激烈，失手杀了齐公子，本殿原想阻止，但赶不及，又失手杀了贺小姐。”
霍淼面色过于平淡，不要说害怕，连基本的对死去之人的歉疚悲痛之色都没有，她甚至还温和的笑了笑，好似眼前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对话。
住持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又念了一声佛号。
霍淼也不在意他怎么看，只理了理衣袖，对雨遥道：“在这看着。”
她又看向跟着雨遥来的公主府侍卫，吩咐道：“各守一角，不许闲杂人等靠近，其余听从雨遥的安排。有不服气的现在站出来，本殿准他自去请调回宫，否则待会有不从令的，过后一律按玩忽职守论处。”
霍淼等了等，见没人站出来，她才继续道：“将贺夫人拉开，其他人也都出去，此处应保存现场，大理寺来人才好查证。
另外，劳烦禅师去前面清一清上香参拜之人，今日出了这等事，着实不好再接待香客。
此时在此处的各位皆可谓证人，暂时也还是不要离开的好，请禅师将他们暂且安置，过会大理寺调查取证后会安排各位离开，对此给各位带来的不便还请见谅。”
霍淼不理会他人的议论，将事情一一吩咐下去，明明她是杀人嫌犯，却能如此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此办案的官员呢。
看着公主府的侍卫将凉亭中的人全部请了出去，霍淼走到乔长生身边，取下他腰间的刀鞘，将手中的刀收进去，也不还给乔长生了，自己拿着往外走，口中不咸不淡提醒道：“走了。”
霍淼往前走了两步，余光没见乔长生跟上来，她转头看过去，就见他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霍淼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冷声道：“跟上来，别让本殿说第二次。”
乔长生神色仍是恍惚，许是不敢反抗霍淼，也可能是大脑不听使唤时听到人声下意识照做，总之乔长生还真一步步跟在霍淼身后往外走去。
在霍淼即将踏出人群包围圈时，一人突然道：“殿下去哪？这人是你杀的，我们留下你自己反倒走了是什么意思？”
霍淼停步看过去，笑了笑道：“去报案啊，其中一人是本殿误杀，本殿从未否认，你们也见到了是本殿所为，有你们指证本殿又跑不了，至于其他……没定罪之前本殿还是自由身，想必各位还没资格扣留本殿吧？
各位要是也想离开那也行，展示下能证明身份的信物，做好记录即可离开，留各位在此只为方便大理寺取证，无奈之举，并非想扣留各位。”
霍淼说完看了众人一眼，温和的笑了笑，问道：“还有其他疑问吗？”
“……”不知为何，现在看到霍淼的笑他们莫名瘆得慌。
一时无人再说话，霍淼有礼的点点头：“既然各位再无疑问，那本殿今日就先告辞了。”
……
霍淼上了停在山脚的马车，车帘一放下，她惯常挂在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她垂眸看着手中从乔长生那拿来的刀，慢慢摩挲着刀鞘上的纹路。她的刀今日的表现她很不满意，她预料到他会害怕，但没料到只是如此程度竟能让他吓得神情恍惚。
马车一路驶进公主府大门，霍淼下车随手点了一人吩咐道：“你去大理寺报案，就说齐家大公子齐珩在宝莲寺被人杀害了。”
“是。”
霍淼吩咐完径直往主院的方向走去，乔长生站在原地没动，还是车夫扯了他一下让他回了些神才让他勉强跟了上去。
踏进院门，霍淼在院中一步站定，寒着脸转身看向乔长生，喝道：“跪下！”
乔长生脑海中一片混沌，也不知听懂没听懂，听到命令只是茫然的照做。
听到动静的烟柳走过来，见此情形不由问道：“殿下，乔护卫这是？”
霍淼见乔长生的那副模样就来气，也不答烟柳的话，只冷着脸转身走进旁边的厢房，不一会又走了出来，将手中的竹板扔到烟柳脚下，冷声道：“令出不行，念在是初犯，只十杖，烟柳你动手，不许留情，打！”
烟柳看了乔长生一眼，殿下最不能容忍属下的事有二，一是背叛，二是不遵令行事。
前者被发现即是死，没有任何余地，后者嘛……一个命令如果要殿下说三遍，那这个人的惩戒是免不了了。
要是因不遵令被惩戒过三次，那这个人即便得殿下看重，之后的半年也别想下床了——被打的下不了床。
烟柳一听乔长生不听令便知这罚他挨定了，谁求情也没用，当即也不废话，捡起竹板便执行刑罚。
烟柳也是有些力气的，这竹板不算宽，一板子打在人身上虽不至于伤及骨头内脏，但过后淤青是免不了的。
乔长生脑中还有些混沌惊惶，背部突然传来剧烈的疼痛，身上的刺激拉回了他一些神智，之后一下接着一下，疼痛更甚，让他彻底回了神，也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殿下在责罚他。
乔长生没做任何反抗，只低着头咬牙忍耐，一声没出。
十杖很快结束，头顶上方霍淼的声音传来：“清醒了吗？”
她的声音冰冷，与平日温和清亮的声音天差地别，要不是音色没变，乔长生几乎怀疑不是同一个人，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才能出声：“……清……清醒了。”
“清醒了就站起来。”霍淼说完又看向烟柳吩咐道，“烟柳，你守在院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烟柳行了一礼告退出去，顺便将院门也关上，走远几步看着附近，以防人靠近。
院中，霍淼几步走到乔长生面前，抬头看着他。
霍淼生了一双凤眸，这种眼型显凌厉，但她惯会伪装，平日脸上时常带笑，眉目舒展柔和了神色，倒是不被人察觉锋利。
如今她眉眼沉下来，脸上笑意不再，锐气尽显的同时，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怎么？害怕了？觉得本殿滥杀无辜？还是本殿对你太仁慈了让你觉得你能违抗本殿的命令？”
“乔长生，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普通护卫一来每月例银就能有十两吧？本殿钱多没处花吗？别人家的护院每月能有五两都是多的！
你不会觉得是个护卫就能佩刀剑出门吧？你去大街上看看有几个能带刀上街的。除了禁军能带刀出门就只有侯爵以上的人私养的亲卫可配武器，此种亲卫每人可私养的人数还不得超过三人。
本殿从一开始便给过你暗示，你但凡多想想也该知道本殿需要的是什么下属！
一个公主要是老实的待在自己府中能有多少危险？本殿用得着自己费尽心思培养下属吗？你以为教你的是谁？
禁军统领，那是本殿父皇的亲信，武功当世排得上名号的，你以为本殿为什么为你请良师？你学的又是什么？需要本殿告诉你吗？你学的是武艺，武艺是用来干嘛的？让你登台献艺吗？是杀人！你下不去手杀别人，死的就是本殿，就是你自己！”
“今日本殿放过了贺家小姐，那倒霉的就是本殿，你以为贺小姐安全了能不说出是本殿逼迫她杀人的？齐家死了嫡长子能善罢甘休？还是你当真以为本殿可以任性妄为毫无顾忌？
等本殿失了势你以为你们还会有活路？你放过她一人，我这府中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谁来放过？只怕到时候你们能痛快的死都是奢望！
你害怕？你同情别人？你不忍心？你自己的命都是攥在别人手里你拿什么可怜别人？等你死的时候你看看有人可怜你吗，天真也要有个限度！
你要是想死本殿现在就成全你，不想死就给本殿收起你那多余的感情。你给本殿记着，在这京城只有立场，是非对错皆是排在立场之后！你只需要认清谁是你的主子，知道谁是敌谁是友。”
霍淼一句一句说完，将手中的刀抽出，刀上之前沾的血迹已干，在银亮的刀身上分外显眼。
她刀尖朝下握着刀柄递到乔长生面前，一字一句道：“有些事开了头便没有反悔的机会，要么平步青云，要么死。
乔长生，本殿希望你能为本殿所用，本殿欣赏你的能力，所以不能放你离开让你成为他人手下将来和本殿作对，何况你现在知道了本殿的事，本殿也不放心放你离开。所以，做本殿亲卫，或是死，你选一个。”
乔长生看着递到眼前的刀柄，谁都想好好活着，他也不想死，可他明白接了这把刀意味着什么。
他从前被卖的两次，不论是镖局还是商户，在当地也都算得上大户，但再怎么有钱也只是平头百姓，一般时候能有多大仇怨需要伤人性命？
他不明白这些京中的达官显贵之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争端，以至到了随便要人性命的程度。
上次狩猎时殿下遇刺，以及这次殿下随手杀人，他已经能知道一点他将来要做的是什么，他没做过这些，他不敢……
“殿下，属下胜任不……”
霍淼不等他说完就从袖中滑出一柄匕首，精准的抵在他胸前：“既然不想做本殿的护卫，那还自称什么属下？”
霍淼面上一片冷漠，手下发力将匕首慢慢往前推进，很快刺进了乔长生的皮肉中，鲜红的血液从他胸前晕染开来。
乔长生连忙将后面的话说完：“小人愿意保护殿下，但胜任不了其他。”
霍淼手下动作不停，面上显出几分嘲讽：“胜任不了其他？那你怎么保护本殿？遇到刺客你不杀别人死的就是你，你以为别人能对你心慈手软？
你不是质疑本殿驯马的方式吗？那你就该知道，今日你要么服从要么死，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霍淼的匕首一点点推进，虽然极为缓慢，但却一直未停顿，胸前的疼痛持续传来，生命受到威胁，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乔长生的手几次伸出又收回，最终还是对生的渴望战胜了恐惧，在被刺中要害前一把握住刀柄，抿唇站在原地。
霍淼看他一眼，这才收回匕首，不紧不慢道：“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摆给谁看？本殿亏待你了吗？还是没给你选择的机会？你自己选的你怪谁？”
是没亏待过他，但是……乔长生一只手按住自己的伤口，这叫给他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