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一行人很快排好位置,几位公子及其随从在前,一众侍卫在后,霍淼三人被围在中间,霍谦在霍淼身旁陪同,一路体贴的不多话,只时不时的关心一下霍淼的伤势。
回营地这一路异常顺利,顺利到霍淼觉得之前的刺杀简直莫名其妙,没头没尾。
夕阳西下,营地上各处升起火堆,准备烧烤今日获得的猎物,也有的负责架锅煮些粥汤,人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霍淼一行人穿过最后一排树木进入营地,陆续下马,将缰绳递给候在一边的侍从,步行寻找自家位置,只有霍淼不停,直接示意烟柳往主帐方向走。
那边霍瑾席地而坐,正和几个妃嫔说着话,眼角余光就见一马匹横行而来,他正要呵斥,就见马匹停下,霍淼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径直朝他走来。
最关键的是,霍淼下马的那一刻因为不方便,手离开一直按着的伤口,那满是血的脖颈瞬间落入霍瑾眼中,他腾的站起,大步走向霍淼,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连声问道:“你受伤了?出什么事了?”
转而又对一边的侍卫喝道:“愣着干什么?快传御医!”
霍淼干净的那只手攥住他的袖角,再抬头时眼里含了泪:“父皇,有人要杀我……”
霍瑾轻拍她的背安抚道:“淼淼别怕,父皇在,没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霍淼往营帐中走,霍淼趁着他转头吩咐禁军统领去调查情况时朝烟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着乔长生跟上来。
御医很快赶来,霍淼坐在凳子上微微侧头,方便他查看伤口。
御医小心的用清水擦去表面的血迹,查看过伤口后松了口气,伤口并不深,没伤到要害,只是皮肉伤,涂上药过几天就能好,这大片的血迹只是蹭出来的。
当然最后一句御医识相的没说出口,为霍淼包扎好后便站到了一边。
霍淼一直攥着霍瑾的衣袖不肯松手,霍瑾也由着她,霍淼从小如此,人前她是平仪公主,要为人表率,害怕或是委屈了也不说,只一直抓着亲人的衣袖,仿佛在说‘别让我一个人’。
霍淼很明白,有时候不说比哭闹更让人心疼,就如霍瑾每次被她扯着衣袖都会对她更为心软。
霍瑾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接过烟柳手中的湿布巾亲自擦拭她沾了血的手,一边说道:“父皇定查出主使给你做主,别怕。”
霍淼轻轻点了点头,慢慢松开攥紧的手,只依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移动。
哪个做父亲的不喜欢自己的子女依赖孺慕自己?霍淼之所以独得宠爱,犯了再大的错都能被轻拿轻放,不止是她的出身占优势,更是她懂得该怎么争宠。
生在皇家,她自小便知道想要什么就要有相应的付出,哪怕是亲情,也要去维护甚至是……算计。
不过霍瑾是她最亲的亲人,又自小疼她,她虽会算计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也只是在无伤大雅之处耍些小心机。
霍瑾拍了拍霍淼的肩膀安慰她,转而在旁边的主位上坐下,抬头看向下方或站或跪的人:“老四,你先说怎么回事?”
后脚跟进来的霍谦站出来,先是行了一礼,之后说道:“回父皇,儿臣与几位公子返回途中听见动静正待前往查看,就听大皇姐身边的烟柳姑娘求救,等到儿臣几人赶到时,贼人已经逃走,儿臣见皇姐受伤,只得先送皇姐回来禀报父皇,其他儿臣并不知情。”
被派出去追查的禁军统领未归,情况一时也无从问起,霍瑾看向跪在地上的乔长生,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就是这么保护公主的?”
霍淼这时轻声道:“父皇,长生不是禁军侍卫,他是我府上马奴,至于原本的侍卫,父皇还是命人在营中找找吧。”
霍瑾闻言脸上沉了沉:“不是禁军怎么穿着侍卫服饰?”
乔长生谨记霍淼的话一直低着头不敢乱看,霍瑾话落一时无人应声,乔长生顿了顿,回道:“回皇上,是陈大人让小人代替他跟随殿下狩猎,于是将衣物换给了小人。”
霍瑾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陈大人’是指什么,他脸色难看的转头看向一边的大皇子霍瑁:“老大,这次跟随淼淼护卫的有谁?给朕将人带来。”
霍瑁比霍淼大两岁,其实霍淼上面本来应该有个嫡亲的哥哥或姐姐,只是那个孩子还没出生便夭折了,这才让霍瑁成了长子。
霍瑁的生母为德妃,位分仅在齐贵妃之下,差就差在其娘家不如齐贵妃娘家权势大,但都是庶出,只要她们一天没坐上后位,三皇子霍焱和霍瑁就是半斤八两。
但是霍瑁本身十分平庸,无甚才能不说,还没什么主见,什么事都听德妃的安排,实在不堪大用。
二皇子出生时带病,五岁那年夭折了。
三皇子霍焱生性跋扈,霍淼觉得他和霍瑁比起来有点才学,但他沉不住气,很容易被挑拨的情绪失控,被人牵着鼻子走,以至于看上去还不如霍瑁聪明。
是以霍淼觉得这皇位落在他俩谁手里,这大黎的江山都要玩完,与其守着那死规矩等死,还不如给她来变法求生。
除了他俩,还有就是四皇子霍谦,他只比霍焱小几个月,再往下的皇子年幼,只这点就少了竞争优势。
大黎规定皇子十四岁起便能参与朝政,当然这规定只是参政的最小年岁,实际多大参政完全看皇帝和朝臣的意思,有时为了保证太子的权势,就是不让皇子参政那他们也没法。
霍瑁去年才被想起来允许在朝堂听政,此次秋狝霍瑾命他负责猎场的护卫安全,算是历练,如今出了事,他少说也要担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第一次被派差事就出了如此纰漏,以后怕是难有差事交给他了,霍瑁从听到这事开始就在想幕后主使会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他听到霍瑾的话后回禀了一声,赶忙出门吩咐人去办。
没过多久,陈显和钱禀两人皆被带了回来,霍瑾冷着脸问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
钱禀忙道:“回陛下,是殿下吩咐属下去追刺客。”
“哦?那你可抓到人了?”
钱禀抓什么人?对方得有五六人,他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左右也打不过,他意思意思跟上去,估摸着霍淼走远了他立即折返,根本就没真去尾随。
当然这实话钱禀是肯定不会说的,他道:“属下无能……属下跟着跟着,那些刺客突然四散开来,属下担心是被发现了,怕误事忙赶回来回禀。”
霍瑾不置可否,转而看向陈显:“你呢?”
“属下……属下……”陈显已经吓的满头冷汗,他实在没想到真就这么凑巧的出了事,怎么办……
他低着头,眼角余光瞥到身侧的乔长生,瞬间想到了说辞,立即道:“回陛下,今日属下路过马棚,突然被人袭击,属下反应不及被击昏,直到刚刚才苏醒。”
陈显心中庆幸不已,好在他解决完后躲了起来,没再出现在人前,这样说虽然显得他无能,但比起玩忽职守的罪名来责罚要轻得多。
乔长生闻言猛地看向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此时才彻底明白了霍淼之前的话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和其他人比起来,他来路不明,公主殿下出事他又恰巧在侧,未免太过凑巧,只这一点他就解释不清,若是无人帮他说话,那今日嫌疑最大的人便是他。
他不由抬头看向霍淼,霍淼并没看他,只是突然问道:“你去马棚做什么?”
她一出声,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霍淼神色半点不动,对霍瑾说道:“父皇,儿臣想自己查问,再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霍淼的声音严肃,面上半点看不出刚刚的无助,但霍瑾并没觉得她这有什么不对,因为霍淼从小接受的教导就是如此。
霍淼从出生起并非跟在先皇后身边长大,而是跟着已故太后。
大黎重文轻武,武将被文臣打压,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低,而太后就出生在武将世家,家中为了多条路子,便将她送进了宫。
太后在世时颇有手腕,不仅将自己的儿子送上了皇位,更是牵制住各权臣世家,虽不能让他们完全服从,但大部分权力还是握在了自己手里。
不过太后本身有手段,但教导儿子方面却差了不少,再加上霍瑾本身并不是才能出众之辈,性格也不强势,太后盼儿子出息便会多管,但她管的越多、控制的越多,霍瑾的性格就越是软弱。
后来太后将娘家侄女,也就是先皇后许给自己的儿子做妻子,在两人第一个孩子没出生便夭折后,太后十分重视第二个孩子,以致霍淼出生后太后直接将她抱走自己抚养。
霍淼自小聪慧,别人看八|九遍才能记住的文章,她看两遍就能记个八九不离十,太后喜爱这个孙女,管教也十分严格,从七岁起,太后便要求霍淼在外喜怒不形于色,回家没外人时可以哭闹,但在人前就是再害怕委屈哪怕是刀尖到了眼前下一刻就血溅当场也不能失了皇家气度。
在这样的规矩下长大的霍淼,人前攥着人的衣袖不放已是极度恐惧的表现,她回神后言语行动如常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