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逃婚记02-春归何处

    虽然小姐并没有告诉她细节，但怜韵仍然听得心潮澎湃。小姐送她这一份大礼，的确是她梦寐以求的，可就是，凭她卑微的身份，她可受得起？

    叶灵筠望着她，知道她已经动心了。

    以小姐身份风光大嫁，何等尊荣占据声望之家嫡长孙正室夫人的位置，日后又可能成为执掌家事之人，何等威风？这又是一条怎样的光明大道？可这样的大道，小姐不走，偏让予了她……

    晚上，叶灵筠忙了一下午，的确饿了，又心事放下，充满希望，进食量增加，甚至比她正常的用量还稍多些，脸色也见愉悦之情。

    怜韵又被叶老爷叫去询问小姐的状态。怜韵低头实话作答，小姐正常用了餐，也再无愁容，餐后她陪小姐赏菊散步，回房后小姐又弹琴抒怀，弹的曲名她问小姐了，叫《清平乐》，小姐还唱了黄庭坚的词。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转无人能解，因风吹过蔷薇。”

    叶世容听了怜韵的转述，琢磨着女儿的心意。女儿这是词喻人，说明她已转了心意，对生活已充满希望？

    他又问怜韵，“你觉得小姐怎么样？”

    怜韵的头更低了，“老爷，我，我觉得小姐终于理解了老爷的苦心，她想通了，回心转意了。”

    叶世容点头，“难得她想通了。其实也不愿小姐闹情绪。照我说，明年也使得。但孟家怕夜长梦多，催得急了些。说是孟公子八字奇特，与小姐合婚，吉日就在后天。明年一年都没有了，他们等不及啊！……”

    怜韵觉得，叶老爷有让她转述他的话给小姐之意，可是她又怕小姐真的想通，她就没有机会了。但是她也不敢违背叶老爷之意，回来之后，她犹犹豫豫还是说了。小姐沉默半晌，她有些紧张。但小姐在睡觉之前告诉她，“明天见机行事。”她知道，小姐出逃的心还坚决着，于是才放下了心。

    第二天，叶灵筠被叫去演练婚仪。她想自己又不结婚，演练什么？可是又想到她虽不结婚，得有人替她结婚，不知仪礼怎么行？于是她打起精神去了。

    演练过程中，叶老爷也过来观阵一时。他见女儿练习得倒也认真，虽然女儿仍然不肯跟他说话，他觉着女儿还别扭着委屈着，但已经接受了现实，也略放下了心。

    “女儿呀，等你为人母，也会理解为父拳拳为子之心的。”他叹息着离开了。

    叶灵筠回房又带怜韵演练几回，嘱咐几句。觉得好累就休息了。等她被叫醒，家中已忙起来了。父亲特意叫她吃了一顿晚饭，面对父亲叶灵筠仍然无语。父亲没有怪她，只嘱咐她到孟家，不比自家，不要太任性，但也不必太委屈。若他们过份要求于心，就回来给父亲诉说，父亲为她主持公道。

    叶灵筠有些动容，她望望父亲，竟自有些愧疚。想起自己若出逃，不知何时再相见，也有了惜别之心。

    但她的惜别之心很快又被怨意替代了。因为她被束缚在了婚礼的前奏之上了。

    因为叶灵筠的脸光洁嫩嫩，平时也粉黛不施，不怎么着粉，给她化妆的大嫂累得不行，把叶灵筠也折腾烦了，只好草草了事。忙到半夜时分，叶灵筠终于盛妆完毕。大嫂打远些看看，虽然妆淡了些，但依旧惊艳世间。她满意点头，“妹妹天生丽质，一定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叶然后，她为她盖上了盖头。在她耳边，她又嘱咐了新婚注意事项。

    叶灵筠只觉得头上首饰好重，压得她脖子不舒服。大嫂的耳语又令她面染红霞。她想，结婚好烦，好累，好在她无需完成全礼。

    待夜深夜静，再无人打忧。叶灵筠叫来怜韵，关好房门，迅速完成了换装。说是迅速，但礼服繁琐，也是费了些时间。叶灵筠见她眉毛疏淡，唇色显白，还为她画眉染唇，最后为她盖好盖头。她自己，穿上怜韵的衣服，洗去妆容，涂上了周湘给她的易容膏，脸色顿时暗淡了不少。她按照礼仪，垂立在了盛装的怜韵旁边。她有心把大嫂嘱咐之事也给怜韵说说，可究竟难以启齿。

    叶灵筠犹豫间，大嫂又过来了，她问新娘装扮的人，用不用补妆。叶灵筠搀住怜韵的手臂，发现她紧张得有些颤抖。她安慰她，她好些了，面对问话，微摇了头。

    接亲的队伍来了，叶灵筠微侧着脸，也低着头，搀扶着怜韵下了绣楼。红毯的一头，一位年轻男子挺拔站立，似乎也是如传闻的英俊少年。叶灵筠晃了一眼，并未看清，但觉得他出身奸佞之家，可惜了。她还偷瞄了父亲一眼，发现他两鬓斑白，眼中满含惜别之泪，心不由还痛了一下。父亲，到底有些真心疼他，可是，她还得追求她的自由。她不悔，她没了退路。

    虽然新娘蒙了盖头，真容未显于众，但是所有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被送进花轿，迎亲的队伍踏上了归程。

    叶灵筠在半路上就混进了路边看热闹的人群中，她默默地看着为她的迎亲队伍消失在视野之外，心中念着:

    “怜韵，愿你顺遂，愿你幸福，愿你为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不知为什么，叶灵筠这时忽然感觉一阵失落和迷惘。她的计划已经实现，可是对于下一步，她却不知该如何走？她已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望。她不知道，前路该如何走，她该去哪里栖身？望着四周，她发现皆是陌生的，她竟然不知身在何处。

    叶灵筠定定神，她想起她已跟周湘商量好，让她备好行李，在车站候她。虽然还不知去哪里，但总归去车站没错。

    叶灵筠问了一位年纪大的阿姨。她感觉她有些像大嫂，有些面善。阿姨说，这里竟然距离车站不算太远，走路的话不过半小时的路程。说要快的话，她可以坐黄包车去。叶灵筠摇头。她知道拉黄包车的基本都是男子。父亲说过，一个女孩子，还是不要接触男子为好。

    叶灵筠沿着阿姨指的路慢慢地走着。她没有走路的经验，一般她去哪里，父亲会派车送她去。而现在走在陌生的街道，好象每一步都消耗着她的勇气。

    她正走着，忽然听到后面有声音喊，“小兔崽子，你别跑！看我逮着不打断你的腿！”

    她的心，忽然惊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