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楚云生
“小楚啊，下班路上小心点。”餐馆老板将晚饭打包好，递给面前的少年。
在一家餐馆里打工，一般都是管饭的，但却没有将包管的饭菜打包带走的道理。
面前的这位少年年满十八，却是已经在这家餐馆工作好几年了，老板知道这小子是从福利院长大的，也知道他还带着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女孩生活，因此才对这小子多加照顾。
那男孩叫楚云生，他接过饭菜，道了声谢，便背上自己的背包转身离开。店长留在店里只打着一盏柜台灯整理账单，而后关门。
此时已经是十点多钟了，做餐饮服务的都是这样，常年没什么机会与家里人一同吃饭，晚上遇到一两桌喝酒喝的欢的，就要一直等到客人走，更不能催促。
街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路灯，每一次走到路灯底下，他便有一种想要在路灯下踌躇的冲动，总觉得似乎身后会有人看到自己在灯下的这一幕，转而又在脑海中想到那个场景。
“翩翩美少年，灯下回眸。”他嘟囔了一句，当然他不认为自己长得有多好看多精致，但至少，他知道自己不丑，样子是能看得过去的。
这里并不是市中心，而这座城市也仅是一座位居于二三线的城市，因此在这个时间点上，街上已经没有几辆车了。
在回家的路途中，他路过了一家便利店，很自然地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也仅有这一家便利店是开着门的，这条街两侧都是店铺，只有这一家开着灯，黑夜中格外的显眼，是他归家路上路灯的其中一盏。
店铺的老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她见楚云生来了，便将提前装袋的那几筒挂面拿了出来，交给楚云生。
“这么晚了，才下班啊。”阿姨对楚云生笑了笑，眼角挤出皱纹来，四十余岁显现出五六十年纪的老态与慈祥。
楚云生一边掏出手机扫码付款，一边接过挂面，回答道：“也不算太晚，您这不也是这个点还没关门吗？”
就是这么客套的闲聊几句，楚云生知道这阿姨并不是专门为了等他才开到这么晚，便也没什么歉意。
这阿姨知道他的身世遭遇，因此在这几年也给了他不少的帮助，楚云生很感激那些对他好的人，也就是这些人，成为了他放弃轻生念头的一个原因。
他扫了一眼柜台后的那一排排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买。与那位阿姨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出店门了。
先不说他一个月赚的这点钱，够不够他点几盒烟，家里那位要是知道他抽烟，也肯定会生气。
楚云生是不抽烟的，但他听说抽烟的时候会让人更容易静下来思考问题，更容易让人心里踏实，他便一直有想要去抽烟的念头。
可是奈何家里那位从小体弱多病，闻到烟味弄不好都会咳嗽不停，因此他从未尝试过去抽烟，当然，还有一大原因也是，他没有足够的钱去支撑这个额外开支。
看了眼手机里的余额，又回想起今早上房东说的涨房租的事，再加上最近物价有所上涨，他倒是一下心烦意乱了起来。
一个月端盘子的工资就那么多，他再努力也很难多赚到多少，要是真穷途末路了，他难道要去借钱吗？借谁的？借完然后呢？用什么还？
房东不是对他们不照顾，但是房东不可能做慈善，楚云生知道这不能怪别人，但如果想留住这个住所，他必须要想出个办法来。
一想到这些事，他更觉得自己应该去买一盒烟了。
一路上，他经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每走到一盏路灯底下，就会抬头仰望片刻，逐渐从思考问题，转变成怀疑人生。
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能承受多少呢？福利院供着他上完了初中，他自己就辍学了。
他是一个喜欢把事情考虑全面些的人，他并不内向，却不怎么与别人交流，因为大多时间都是在思考，因此显得有点呆，在路人眼里总觉得这小子可能缺点什么。
在问题到来之前，想好解决的策略，这的确是一个好习惯，但是当问题超出承受范围时，他便只能在问题到来以前，被困于一个焦灼的思考过程中，也许会有些折磨他。
没过多久，他来到了所住的小区前，此时从他离开餐馆，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左右。
这里是一处很旧的小区，楼的表面是一层灰白色的瓷砖，楼房里的地板都是水泥的，也没有地面砖。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状态有点问题，便没有走进去，决定再围着小区走一圈。
多走一会儿，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反正这小区不大，走一圈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以前的难题都是怎么解决的呢？我没记得我有所逃避过。”他自言自语着，渐渐的走入黑夜。
这周围的路灯明显就少了很多，他在这四周几乎就是摸索着前行，也偶尔借助不知从哪处照来的灯光。
楼房耸立的城市很难看见星星，有时也看不到月亮，他抬头一看，倒是能看见小区里的旧楼，再过几年，这里怕不是要拆掉了。
拆了就要重建，不一定还是小区，但总会有一个变成施工地的过程，到时候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是不知道几年之后的事了，但是他都有所思考过，心里也多少有点打算。
忽然，他的眼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对了，工地，我可以去工地啊。”
到这时，他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去工地，收入的确会涨很多，至少是他现在的两到三倍之间，这样一来，除了他更累一些，会被晒的很黑之外，那些问题也都解决了。
眼下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明天去跟餐馆老板说明一下，申请离职，估计对方也能理解他。
他迅速的想好了明天该如何与老板交代，该怎样用词委婉恰当，该怎么感谢这几年来老板的照顾与关怀。
等一切都想明白的时候，他也已经围着小区走完那一圈了。
此时，他心平气和的走进了小区中，面带着微笑，洗刷掉了一天的疲惫，也抛去了顾虑与不愉快。
往后的路大不了多吃点苦，日子总能好起来。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黑暗处，真的有人在看着他，且一路随他走来。
那人从黑暗中探出张脸来，眼神空洞，没有丝毫的表情与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