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宋时宜推开门要走进去，发现叶知述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地杵在那儿。虽然不齿于他貌似渣男的行径，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句：“不早了，你怎么回去？”
“我……”叶知述松开压着指尖的拇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留在这里，和宋时宜一起，但她肯定不会愿意。
他扫了一眼宋时宜，对方拿手抵着门，挡住了他进入病房的路。她看着叶知述的眼睛，似乎真的在等待一个回答，可眼里的光有些散，明显是在发呆。
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去向和动作，她仅仅礼貌地问上一句，实际却并不关心。
叶知述突然感到一丝恼意和生气。
为什么宋时宜可以这么冷静？为什么她可以说放下就放下？为什么得知当年的事全是一场误会以后，她仍然没有半点其他的反应？
他的语气情不自禁冷硬几分：“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吗？”
宋时宜推门的动作停住了。
她盯着门上细密的纹路，开始思考叶知述为什么还会问出这样的话。
——难道自己拒绝的态度表达得还不够明显吗？
还是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纠缠分手多年的前女友，对现女友是一种多么大的不尊重吗？
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叶知述对待感情明明不是这种态度。
这让宋时宜对他这几年的经历，产生了几分好奇。但这点探究欲只是海浪里的一个小波澜，转瞬间就消失了。
她迟迟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半空中某个虚无的点时沉吟的表情，让叶知述重新感到无措起来。刚刚出现的一丁点生气的情绪宛如空中泡沫，悄无声息又十分迅速地消融了，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张了张嘴，想叫她的名字：“宋……”
宋时宜却在这时转过脸，随意点了下头。
叶知述的声音立刻被掐断在喉咙里。
他闭上嘴，定定地望了宋时宜一会儿，好半天，才跟着慢慢点了点头。
“我打车。”叶知述垂下眼，回答了宋时宜最初的问题。
她问，他答。
似乎这样，就可以假装中间那一小段插曲没有出现过。
对叶知述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些许莫名，宋时宜稍稍一愣，敷衍道：“注意安全。”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病房，顺手带上了门。
既然是普通邻居而已，那么她对弄清楚叶知述究竟在想什么这件事就毫无兴趣。何况，叶知述现在并没有给她留下多好的印象。
病房内除了仪器轻微的响动和空调运作的声音，其他一切都格外安静。尽管床上的人正陷入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昏睡，宋时宜仍然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坐回周曼如身边。
望着她平静安详的睡脸，宋时宜抱着腿蜷起，下巴搁在膝盖上，思绪情不自禁地飘散开去。
她对医院有着一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天然的排斥感。
当年周曼如生她的时候早产，差点下不来手术台。也因此，年幼的宋时宜身体不好，经常要往医院跑。
那段时间宋鸣山的事业刚刚起步，几乎每次都是周曼如牵着小小的她，坐上一趟雷打不动的公交车，起点和终点都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宋时宜害怕打针，每回都逃避地把脸埋进周曼如温暖干燥的手心。
看见女儿的模样，周曼如又心疼又好笑，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阿囡乖，不怕，妈妈在。”
妈妈在。
只是睡着了而已。
宋时宜歪过脑袋，脸贴着膝盖，眼睛重新变得干涩，淡淡的消毒水味萦绕鼻尖，挥散不去。
身后房门又发出咔哒的声响。
宋时宜顿时产生一点时间倒流的错觉，她的呼吸静止一瞬，脑海里闪过叶知述眼眶发红的模样。
“粽粽，”裴瑞希拿着杯热水匆匆走近，担忧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看见是她，宋时宜松了口气，视线不自觉掠过门外，走廊上空空荡荡。
裴瑞希不由分水把水杯塞进她手里：“看什么呢？你手怎么这么冰，快点拿着暖一暖。”
“谢谢裴裴。”宋时宜抬头朝她笑了笑。
手心里传来的温度暖融融的，一路顺着血液传进胸膛，连带着整个人都温暖不少。热意蒸腾的雾气扑在脸上，仿佛一阵春风抚平倦意，宋时宜放松地舒展眉眼。
“阿姨没事了吧？”裴瑞希凑近病床打量几眼，见周曼如安稳地躺在那儿，放心地拍了拍胸口。
刚刚得知消息的时候她正忙着照看从急诊过来的病人，实在抽不开身，只能拜托同事帮忙留心周曼如的情况。虽然知道周曼如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她还是想过来看一眼。
比起关心周曼如，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察看宋时宜的情况。幸好，对方现在的情绪还算稳定。
望了眼乖巧捧着热水的人，裴瑞希轻轻叹了口气。她和宋时宜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又是住在一起的朋友。宋时宜前两年的日子过得如何，她最清楚不过。
“裴裴。”手里的热水凉了些，宋时宜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略带烫意的水从喉间滚过，她的嗓子终于不再那么哑了。
听对方嗯了一声，她又道：“我想待在医院陪我妈两天，你明天要上班吗？”
裴瑞希明白她的意思：“明天我早上过来，要帮你带什么？”
宋时宜：“拿两件衣服吧，还有充电器。”
“……行，”裴瑞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充电宝递给她，“这个给你，差点忘了。”
宋时宜顿时眉开眼笑：“你太贴心了！”她的手机还剩下不到两格电量，一接过来就立刻插上了充电口。
裴瑞希：“你打不打算直播了，电脑要给你拿过来吗？”
沉吟许久，宋时宜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我还是回去一趟，洗个澡再来。直播……我跟他们请个假吧。”
一晚上过去，她身上出了不少汗，裙子黏着后背，很不舒服。反正为了方便裴瑞希上班，她们合租的时候特地选了离市医院不远的静枫湾，来回一趟还不到半小时。
夜深了，她们没赶上末班车，索性打了辆车，没多久就到了小区门口。
沿着小道往里走，远远地，裴瑞希看见楼道口有个人影站在那儿，像是在打电话。她撞撞宋时宜的胳膊，有点兴奋：“哎，那人看着好像是高岭之花……”
宋时宜象征性地望了一眼，胡乱点点头。她有点近视，隔着那么远，夜晚的光线又昏暗，根本没看清。
“这么晚，他怎么在这儿？”裴瑞希疑惑地看了看宋时宜，诧异道：“粽粽，他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宋时宜：“……”
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一直没和裴瑞希说楼上邻居已经换了人的事情。不动声色地，她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慢慢开口：“裴裴，有件事要跟你说。”
裴瑞希：“什么？”
“就是……”眨了眨眼，宋时宜诚实道，“你嘴里的‘高岭之花’，他现在住我们楼上。”
裴瑞希：“？”
她张大嘴，瞪大眼睛，在原地愣了几秒，忽地反应过来。
“宋时宜！这种事你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时宜躲开她往自己脸上伸的手指，为自己辩解：“最近事情太多我就忘记了，再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说的吧。”
“不是大事？”裴瑞希放下手，哼笑一声，“邻居之间接触的机会可多了。”
“算了吧，他有女朋友。”听出裴瑞希话里话外想撮合她和叶知述的意思，宋时宜脸上的笑意倏地消失不见，皱起眉，语气中流露出几分烦恶：“再说，我最讨厌他那样的渣……”
“不好意思。”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楼下，叶知述看见两人靠近，立刻放下手机，面带歉意地出声：“打扰一下，我没带门卡，可不可以麻烦你们……”
“哦哦。”裴瑞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方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扣，走到楼道口刷卡。
静枫湾的安全设施做得很好，出入楼道必须要刷门卡，否则只能打电话叫物业或是拜托邻居。这也是当初宋时宜和裴瑞希找房子时，没有选择周围几个小区的重要原因。尽管衡宜是个大都市，但女性在外住房，依旧免不了担心安全问题。
裴瑞希上前去开门了，叶知述落在后面，和宋时宜并排。他看一眼宋时宜，低声解释：“今天太晚了，给物业打电话不……”
“门开了。”宋时宜低头玩手机，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
叶知述止住脚步，抿着唇，灯光落在眼里泛起一片粼粼波澜。他听出宋时宜不耐烦的语气，顿了顿，没再说话。
握在掌心的手机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他才想起刚刚忘记挂断通话了。
望着宋时宜挽住裴瑞希径直走进楼道的背影，他重新把听筒搁到耳边：“喂。”
“听你那边的声音，”屈炀叼着根烟，声音含糊不清，“等到人了？”
窈窕背影消失在电梯间。
因为没有人再往里走，楼道门再次缓缓合上。
“嗯。”等它完全关闭，叶知述心不在焉地冲着电话应了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门禁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