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二手货
邵瑾瑜是被渴醒的。
十几个小时没进水再加上昨晚破处的折腾，她的喉咙干得厉害，就像有具火把在里头烧着一样，疼得她都可以当喷火龙了。
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被子，而她左手手背还插着输液针。
她在医院？她摸了摸肚子，发现不疼了。
努力眨着眼睛再抬头一看，她在角落看见了抱膝缩着的男孩。
斐昊？
他今天一身白，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静悄悄得都快和医院的白墙白帘等融为一体。
扭头瞧见一旁的柜子上有瓶装水，渴极的邵瑾瑜想都不想就伸手要抓。
无奈，一整晚的激烈运动再加上如今抱病在身，手一伸才发现全身酸痛不已。
瓶装水没抓到，却把它碰倒了，在寂静的单人病房里发出一声“碰”。
角落里的男孩被动静惊动，迅速抬起头来，看见醒着的邵瑾瑜时脸上明显有讶异的神情：“醒了？”
瞄到被碰倒的瓶装水，他马上明白过来：“想喝水？”
邵瑾瑜点点头，狐疑地看着双眼通红的程斐昊站了起来，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快速朝她走来。
他站在床边，把瓶装水拧开了递给她。
她把水接过，却不想四肢比想象的还无力，手一晃差点把整瓶水打翻，幸好程斐昊眼明手快接住了。
懊悔地，邵瑾瑜看着他忽然弯腰低下身，左手握着水而右手向她伸来。
她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却在程斐昊的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情绪。
说是情绪是因为她不知道那算什么。受伤难过？自责愧疚？
可她随后才明白过来他只是想要喂她喝水。
“对……我不……”一句话邵瑾瑜说得吃力，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中间的好多个字都消失在她唇边。
她想说对不起，因为身体不听话地闪躲了他。
没责备她，程斐昊只是让她先喝水，然后再一次把瓶装水凑到她嘴边，另一只手还扶着她后脑勺。
嘴唇再次沾染上湿润，邵瑾瑜觉得她可以把一湖的水给喝干。于是那么一喝，她喝了足足有一分钟，直接把大半瓶的瓶装水给喝没了。
一直这样弯着腰抬着手臂的程斐昊也没抱怨，在邵瑾瑜张嘴要道谢的时候打断她：“我去喊医生。”
给她治疗的是位将近50岁的中年男医生，检查一番后他说烧已经退下了，没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出院，休息几天就好。
临走前，他甚是严肃地盯着程斐昊：“年轻人，就算身体好有本钱也别玩得太过火。”
眼看邵瑾瑜不太明白的模样，他忍不住补充：
“这次的腹痛是因为行房过激，差点就黄体破裂了！知道黄体破裂有多严重吗？！是大量内出血，会危及生命需要动手术的！这次没事算你幸运，这几天别做激烈运动，明白吗？女孩儿得懂得照顾好自己。”
邵瑾瑜在医生吐出“行房”俩字的时候就涨红了脸，等他唠叨完后都不敢和他对视了，却听程斐昊把一切揽了下来：“不关她的事，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医生没好气。
邵瑾瑜目送医生离开，有些尴尬地转过头看向程斐昊，动了动嘴巴最后吐出：“现在几点了？”
声音虽然还是有点沙哑但已经比刚刚发不出声音的情况好多了。
“4点15。”
她刚想惊叹自己竟然从昨晚睡到了今天下午，就见程斐昊向自己走来。她甚至没看清他的脸他就90°鞠躬弯下了腰：
“邵瑾瑜，虽然没有用，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很抱歉我让你承受不应该属于你的伤痛，让你遭罪还住了院。”
“那些话那些事虽然不是胡话也是我真的想做也会做的事，但是不是对你。我没想过那样对你，骂的人也不是你。是我脑子抽了，出现幻觉才误把你看成她，对不起！”
“昨晚的事完全是我的错，所以应该承担的责任我一个不会落下，应该接受的惩罚我也不会逃。对不起！”
把反复想了一上午的忏悔一一道出，程斐昊始终没敢看向邵瑾瑜。
他哪有这个脸。
盯着低着头致歉的程斐昊，邵瑾瑜只是问：“以后出了事去不去医院？”
“去，一定去。”程斐昊低声回道，“对不起，我昨天就应该听你的话，现在这样的局面都是我造成的。”
“你答应了就得记住。”
“嗯。”
“去检查身子了没有？时间一长了的话可能就验不出了。”邵瑾瑜叮嘱道。
“上午验了，等报告结果。”
在邵瑾瑜眼里，程斐昊现在完全就一小学生面对拿着藤条的老师的态度，乖巧得不行：“那个……”
“明天出院后，就去报案吧？”程斐昊抢先说道。
“你……”邵瑾瑜皱眉。
“我说了我犯的错我会承担责任。”
两人对视了几秒，邵瑾瑜别过脸：“不去。”
“必须去。”程斐昊冷冷说道。
“要去你自己去。”神经病。
“你不去我也会去自首。”
“程斐昊，你神经病？！”邵瑾瑜一听就怒了，张嘴骂道。
“犯了什么错接受什么惩罚，法律就是为这而存在的。”
“你就算犯了错也不是刑事罪，不至于到警局立案。”邵瑾瑜摇摇头可程斐昊却不依不挠：
“邵瑾瑜，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我却强迫你上了床，你说这是犯了什么错？觉不觉得听起来挺像性侵刑事罪？”
“可，可是你不是故意的！要不是那神经病给你注射了——”
邵瑾瑜语气激动地被程斐昊打断：“不是故意的可是我还是伤害了你！就算不是故意的，犯这种错的人都不值得被原谅！”
淡定得程斐昊自己也觉得惊讶，他指着邵瑾瑜脖子和锁骨上的红印：“邵瑾瑜，你该不会已经忘了我昨天是如何在你身上施暴的？那样的兽行你别跟我说你能原谅！”
就算她能，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邵瑾瑜下意识抚上自己依旧发疼的脖子，沉默了。
须臾，她吐出：“没忘，记得很清楚。”
深吸一口气，她继续：“你说的是昨晚你哭得跟个小男孩似的要人安慰？”
“还是像小奶狗一样超黏人，到处在人身上留痕迹？”
“又或者是精力充沛要了一次又一次？”
铁青着脸，完全没想过邵瑾瑜会是这般反应的程斐昊头上都冒烟了：他妈的净拿这些他自己都羞得想撞墙的事来怼他！
“邵瑾瑜，你昨晚是不是撞坏脑子了？！”她的态度和反应完全就不正常吧？！
“没，昨天老冲撞的人是你，脑子坏掉的人也是你。”邵瑾瑜特别认真地回道。
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邵瑾瑜的诡异思路，程斐昊抓狂地扯了扯头发，想叫又不能叫，想骂又没敢骂最后只能恼羞成怒，拂袖摔门离开。
“喂，你干嘛去呢？”邵瑾瑜朗声问道而门外传来男孩憋屈的回答，“哭！”
再次回来的时候，程斐昊手里提着一袋药物。
邵瑾瑜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他就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把药丸挤了出来：“我知道很伤身体，对不起……”
紧急避孕药。
邵瑾瑜瞬间明了：“没事，没那么脆弱，又不是常吃。”
她在他的注视下喝水服药，而他满脸自责，仿佛他就是个人渣。
“我从来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昨天是第一次，但是毕竟没做防护措施，所以如果你担心，保险起见还是把性病都验了吧……”程斐昊说完忍不住别过脸去。
“不必，我相信你。”邵瑾瑜一口回绝。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不过……
“你说的第一次是指女人，还是包括男人……？”仗着他现在肯定不会弄死她，邵瑾瑜决定皮一下。
“都包括！我不和男人做！你他妈问的是什么话？！”炸毛的程斐昊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就问问，你别激动！”邵瑾瑜轻笑可只有两人的病房里，她十几个小时未进食的肚子却开始抗议：咕噜噜……
程斐昊没打趣她，反而主动请缨：“是我疏忽了。你想吃什么？给你买。”
邵瑾瑜还未开口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能吃酸辣油炸的。”
“呃……南瓜小米粥？”邵瑾瑜想了想后说道。
程斐昊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说了句：“好。”
其中一家他常去的餐馆，那里的招牌就是南瓜小米粥。
没多久，程斐昊再一次敲门进来而这次手中拿着的是香味四溢的小米粥。
担心她被烫着，他特地拿了个小碗，一口一口给她吹凉确定不会烫舌头后才放到小碗里给她吃。
看着一个月前把踹她下床的程斐昊现在在给她吹粥，邵瑾瑜心里五味杂陈，甚是感慨地盯着他一口接着一口吹，偶尔看见没切碎的南瓜还会给她切成小块。
大概是她一动不动，他还以为她没力气，于是直接拿起汤匙喂到她嘴边而她下意识地就张口。
那个全校公认厌憎女人的同性恋程斐昊竟然在为她喝粥？
他这是上了个床就不讨厌女人了？尝过甜头所以反悔了？简直不可思议！
要真是这样，她是不是早该把他扑倒？
“邵瑾瑜。”
“邵瑾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耳边传来程斐昊的叫嚷，邵瑾瑜才回过神来怔怔看着他：“没有。”
“……”
“对不起，刚刚你说什么了？”从程斐昊手中拿回汤匙，邵瑾瑜表示她可以自己吃。
“我说，立案的事，你再好好考虑，别将来后悔了。”程斐昊低声道。
“程斐昊，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进牢里，你脑袋被门夹了？”邵瑾瑜脱口而出。
没闪躲她的眼神，程斐昊语气里的紧绷和情绪却越来越高涨：“我讨厌女人，但我更憎恨性犯罪者。”
现实总是让人觉得沮丧：人啊，终将成为你讨厌的人。
“你不是什么性犯罪者！那只是场意外。”
“邵瑾瑜！你昨晚经历的羞辱，恐惧和痛苦我全都经历过！我都经历过！因为经历过所以我知道根本不可能用意外这么随便的两个字概括！”
邵瑾瑜的世界在那一瞬只剩下程斐昊的咆哮：
“我嘴上说着我最讨厌的就是性犯罪者，结果？！我却成了那些人渣中的其中一个！我甚至把我的噩梦一分不少地施加在你的身上，我他妈就不配当人……！
眼前程斐昊的崩溃说爆就爆，而床上的邵瑾瑜只能蹙眉抑制着想要冲破眼眶桎梏的洪水。
从他的言行，一切皆有迹可循，只是她不愿想深，不愿去揣测而已。
顺藤摸瓜推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她心爱的男孩承认自己是个性侵受害者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原本可以和其他青春洋溢的男孩一样拍拖恋爱，可因为那个贱女人，那个戀童癖，他都被毁了！
别的男孩在追女孩的时候，他把自己喝得烂醉。
别的男孩和女友手拉手约会的时候，他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拒绝所有女人和爱慕。
别的男孩窝在被子里和女友亲热的时候，他却躲在房门后锁上一个又一个的锁。
看着邵瑾瑜错愕的眼睛里满到快溢出来的疼惜和难受，程斐昊只觉得他的心理建设又一次轰隆隆地坍塌：
“你这副模样算个屁？！你早就知道我是个被人玩过的二手货不是吗？！”
半响，邵瑾瑜手中的汤匙被丢下，和小碗儿发出清晰的碰撞声。
“程斐昊，你他妈再说一次你是个被人玩过的二手货试试？！”
不解气，邵瑾瑜又吼了句：“给我收回这句话！！”
程斐昊固执地不吭声，却无法控制地红了眼眶，瞪着她。
红着眼眶的两人沉默地大眼瞪小眼，最后邵瑾瑜声音微颤：
“你，你别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