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许叫夫人两个字
刚一说完，耳朵突然被人箝着往上拉，撕拉的疼。
“你说谁是琵琶精啊？几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欺师灭祖了是吧？”原来是阿九姑娘。洛江离吓出一身冷汗来，从椅子上滚落下来。
“轻点，轻点，阿九？夫人？姑奶奶！”洛江离半身在地，脑袋被阿九提拉着，断断续续的喊道。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后怕。
“夫人，夫人是你叫的？现在知道叫姑奶奶了？刚那个嘚瑟熊样到哪去了？”阿九貌似很生气。但是这语气，根本就没有她的手有杀伤力。
“夫人，不对，夫人姑奶奶，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我刚从大狱里出来，脑门被夹，不清白，我这不是趴在这养病么？”
洛江离脑瓜子一转，找到了求饶的好理由。没想到还真有效果，阿九松了手。阿九也是逗他玩一玩，否则就不会孤身来看他了。
“哎，淫贼，不许叫夫人两个字。再叫我就不理你了。看在你前几天，救了很多流民的份上，我今天就饶了你。但是，但是，你昨晚把我孤零零的丢在森林里，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女人，被男人丢在野外，这是耻辱。阿九自问，她是不够美么，还是不够有魅力，竟然半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我帮你脱了罪，找到了真凶，我也不要你领什么情，但是，你的“始乱终弃”，让老娘很不爽啊。我要找补回来。今晚，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昨晚？昨晚我不是在大狱里睡大觉么？”洛江离无辜的眼神，看着凶巴巴阿九，有点蒙圈。搞不懂这些女孩子啊，半夜闯入府邸，就是随便给人家扣帽子，冤啊，比那个什么狗子都还冤。
阿九被气得肺都炸了。不过看着这家伙一脸无辜的样子，似乎又明白了。这家伙，有健忘症，确信无疑了。她又不傻，几次接触，这家伙前后都是两副嘴脸。
“喂，淫贼，你是不是有病？”阿九突然心间通透，像发现了大秘密，顿时来了兴趣。
“侬才有病！我阿翁说，我那时梦游，不是病！”洛江离不高兴了。
“哦，那就是有病了。”阿九笑呵呵的道，“傻子一个！”
“侬才傻子，侬全家都傻。”洛江离小嘴一翘，凶巴巴的小脸蛋，竟然像个毛孩子，阿九想笑，真的想大笑。她终于发现一个大秘密了。这家伙，有时候傻，有时候又聪明的可怕。昨晚就是那个可恶的洛江离。
阿九努力忍住了对于一个毛孩子的逗逼兴趣，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问道：“听说大狱里用刑了，你身子骨没被大卸十八块吧？”
大晚上的，一个女儿家，潜入郡守府去找一个男人，就是为了看看他有没有事，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儿，是不能大张旗鼓的。
在大晋国，男女之防虽然不严，但毕竟是诗书礼仪之邦，华夏正统所在，女子和男子夜里私会，虽不至于伤风败俗，但是若传出去，她这一身的清白，也就多了几分污。名声坏了，将来嫁人就可能会被踩在鄙视链的底端，配不上好人家。好在她是江湖儿女，全然不在意。
“呵呵，侬看，没事儿，郎君我生龙活虎，活色生香！”
听到阿九在关心他，洛江离心中感到高兴，站在了椅子上，来了一招金鸡独立。他那小脚毛的功夫，哪能够？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下去。
阿九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嗔道：“找死啊，我可不是你娘啊！”
对于他言语的冒犯，也释然了。这就是个毛孩子，还计较个啥呢，等那个可恶的洛江离出来，一定的好好找补回来。可恶的家伙，来的不是时候啊，竟然躲了起来。
可洛江离一听到“娘”这个字，脸色就变了。拉着一张脸，坐在了石彻栏杆上，静静的，不再搭理阿九，像个生气的小男孩。
阿九微微一震。想起了那晚，提到了他娘，这家伙嚎啕大哭，今晚已经算是表现优异了。阿九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原来也是一个没妈的孩子，怪可怜的。
“哎，淫贼！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阿九跳上栏杆，坐下，用肩膀撞了撞洛江离的肩头。
洛江离扭头，不搭理她。
“喂，我都不计较你乱叫我的名字了，你还生气，再生气我就走了。”
“夫人姑奶奶，侬知道吗？我从来就没见过阿母！”
洛江离语气低沉，略带沙哑。他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放心，我不哭了，我长大了！”
“嗯，长大了！”阿九痴痴的说道。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听说郡守的大娘子死的早。想念自己的母亲，情有可原，不过也没像洛江离这样哭的那么惨的。
阿九抬头，月儿弯似柳梢眉，一团灰色的云层扫过，若隐若现，就像看懂了人心，忽明忽暗。
“你知道吗？我从来就不知道，阿母的生平事迹，也没有看到过阿母留下的一件物事儿，就好像阿母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人间一样。就是想她，也没地儿想！”
洛江离强忍着泪水，第一次向一个陌生人，诉说他的心事儿。他没有任何有关他母亲的记忆，也没有一件有关他娘的遗物，可以凭吊思亲。
“阿翁，就是那个洛老头，娶了个姨姐儿，可是我不认，他就不断地纳妾，直到后来，侬不再要母亲了，他就不纳了。”
洛江离抽噎着道。
阿九这才明白，民间有个传言，说郡守大人洛长君，喜欢年轻漂亮的少女，纳妾乐此不疲，原来是因为给儿子找母亲啊。心中对洛江离拥有如此爱他的阿翁，感到羡慕。
“你比我好多了，可不像你，有这么一个疼你爱你的父亲！”
阿九姑娘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洛江离今晚心情不好，又刚劫后余生，她，她也懒得纠正他了。随便他叫吧，不过一个称呼。江湖中人，没那么死心眼。他叫我“夫人”，我就是了？
不过，好像是啊，我们拜过堂的，合法夫妻啊。无奈啊。
她心中感到失落。她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啊？侬的阿翁阿母呢？”洛江离擦掉快要渗出眼眶的泪水，发现阿九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了。忧伤，原来是可以传染。
“我只有一个师父，没有阿翁阿母！”阿九淡淡的道。
“啊？怎么可能没有？”
“阿母死了，阿翁不要我了。我从小，就是跟师父长大的！”阿九撇过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她一向都是一个特别坚强的人，她有师父就够了。
“啊，原来侬比我还惨啊！”洛江离吃惊的道，“不过，侬有个好师父，我从下到大，却只有孤零零一个人！”
“孤零零的一个人？你阿翁不是在府里吗”阿九奇道。阿九从洛江离的口中方知，洛江离父亲从小把他寄养在别院，聚少离多。洛长君只管他的后勤供应，却从不出现在他身边，尤其是当他需要他的时候。
“啊？也太狠了吧？”阿九不解。
洛长君儿子只有这么一个，竟然还不放在身边好生看顾，却要藏起来。难怪坊间，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都骂他贪财好色，娶了那么多小老婆，却一无所出，以为断子绝孙了是上天对他失德的报应。
“你阿翁到底有几个儿子？”阿九唐突的问道。
“应该就一个吧，其实也不知，谁知他有没有在别的地方藏着几个儿子呢。反正他的女人比儿子多。”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洛江离就是数不清。
“果然是老淫贼，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小淫贼。”阿九笑道。
“侬笑啦？笑啦就好啦。我和他不一样，可不要这么多！”洛江离懒洋洋的道。
话刚说完， “啪”的一声，洛江离脸上发烫。他挨了一掌。
阿九大眼睛瞪着他，怒气冲发，吼道：“怎么？臭淫贼，你这死样，一个还不够，还想好几个？”
看着如此生气的阿九，洛江离感到很委屈。阿九误会他的意思了。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哼，我管你几个意思？你以为你是谁啊!”阿九跳下栏杆，气呼呼的走了，不再回头搭理他，只是骂道：“死淫贼，臭淫贼！谁要做你的夫人了？再敢乱叫我是你的夫人，不是，再敢乱叫，打断你的狗腿！”
而在不远处，秋芍和夏莲，持剑倚墙而立，竟是不敢出声儿。她俩已经在此站了很久。当她们巡视到此处时，刚好碰到阿九在撕拉洛江离的耳朵，夏莲就想冲上前去，保护少郎主，但被秋芍制止了。
秋芍是四个丫头里，最懂人情世故的一个女子，少郎主已经大了，上次去了青乐坊，看到了他的花痴样，她就彻底明白了。
如今，有漂亮的姑娘相约到府里，只要没有危险，她们做下人的，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何况，那位还是正儿八经拜过堂，却不进门的“少夫人”。
少夫人虽然看起凶巴巴的，但是先前还担心洛江离吃亏，特意来看他，说明少夫人嘴上虽然刻薄了些，但是心里还是有少郎主的。
刚刚少男少女一对儿，坐在了月光下，男才女貌，妙不可言，活生生的鸳鸯戏月。秋芍心中，生出了无限的羡慕。
“咱们远远的看着，以防不测就好，不要打扰少郎主和‘少夫人’了！”秋芍对着夏莲的耳朵，轻轻的说道。
“什么？她欺负少郎主！”夏莲不解。
“白长了这一对大眼珠子，眼瞎啊！”
秋芍努了努嘴，笑嘻嘻的道。夏莲似懂非懂，摇头晃脑。突然看到，公子又被阿九扇了一掌，心中咯噔了一下：
“那？那少夫人？彪啊！竟然敢随意殴打夫君，乾坤倒转，反了天了！”夏莲心惊。秋芍却是相视一笑，心道：“这混世魔王，总算有人可以狠狠地修理下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