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第二百五十二章
苏文尘望着被夷为平地的青州，问：“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如今的青州说是满目疮痍都有些不大合适，那古怪的痕迹像是所有东西都融化了，连天地都难以分清。
怪象之中难以辨认任何活物。
江遇裘浑身紧绷，什么也没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要么南秋死了，要么她叛变了，”苏文尘的语气十分漠然，“早该想到的，她是人，自然会有怨言，也会犯错。”
江遇裘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苏文尘却敏锐地抓住了他的视线，“怎么，你觉得她不会叛变？”
“不会，”江遇裘说得平淡，却好像只是在阐述事实。
苏文尘同情地说：“你就跟那群坚信神女不会犯错的蠢人一样。”
“我不信神女，我信南秋，”这话一出，除了苏文尘，其他人也开始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江遇裘。
苏文尘知道一些内情，也知道南方还的安排，但她看不透江遇裘和南秋之间到底有没有情谊，如果只从过去的种种来看，江遇裘表现出来的就是个痴心情种。
心爱之人不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能自欺欺人自圆其说。
苏文尘没有轻易开口，而旁边那对兄妹面露焦急，只劝江遇裘要顾忌大局。
江遇裘点头不语，不知是无力开口，还是没听进去
而就在苏文尘感叹美色误人时，江遇裘抬起刀，一字一顿道：“如果南秋叛变，我会逼她回来，不择手段……还有问题？”
冷森森的刀下，没人再继续说话。
郑乔乔苏醒时，正好听见争吵声。
裴筠和枫倩自爆了，郑乔乔还以为她必死无疑，毕竟当时的裴筠还是大能修士，其灵力自毁足以炸穿整个青州，而郑乔乔恍惚记得他最后的确爆开了，好似一朵巨大的血花，枫倩则直接化为齑粉，只是那尖锐的笑声仿佛要刺穿耳膜。
此时，有人正竭力训斥着什么，混杂着愚蠢可笑一类的词汇，声音嘶哑，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怒叫。
郑乔乔听出了是谁，感觉还不如真死了。
唐鹤及正和万谙僵持，闫念挡在中间，更远处站着望玔等人。
郑乔乔感觉头晕脑胀，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太对劲。
有人支着她的后背，让她盘腿坐着，但没扶脖子，让她坠着脑袋昏迷半天……
“……师父？”
沈铮偷偷戳了她一下，嘘了一声，但所有人还是看了过来。
沈铮拿昏迷的弟子当盾牌挡住众人视线，如今郑乔乔醒了，他更心安理得躲在她后面，手指往脊背一戳，郑乔乔瞬间挺直，虽然没什么用，但沈铮的脑袋总算能被遮住了。
“几位继续，别在意我们，”郑乔乔干咳了一声，“三之方寸已破，诸位的当务之急自然还是互斗，外面如何，和你们一点干系也没有。”
望玔对郑乔乔刮目相看，他手里的剑已经有了血迹，不知是谁的，滴滴答答正落个不停。
闫念被剑拔弩张的气氛折磨得够呛，见郑乔乔一醒就火上浇油，心中绝望，干脆破罐子破摔，往后一退，“随你们好了。”
万谙冷哼了一声，而唐鹤及哑着嗓子说：“早知如何，何必浪费时间。”
“我那是怕你死得太快，”万谙原本都退开了，唐鹤及一开口他便又逼上前，“唐鹤及，你看看你的样子，你老得像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咽气了，我再不快点，你都要寿终正寝了！”
闫念忍不住又伸过手去挡，唐鹤及如今确实老得过分，如同彻底干枯的老树，只剩下了骨头和皮，御灵山庄乌足卫的那套漆黑铁甲扣在身上，空空荡荡。
突然，望玔提醒道：“魔犬来了。”
万谙闫念等人境界比他高，知道得比他早，不知道他这么开口到底是在提醒谁。
唐鹤及顶着面具偏了下头，望玔则拎着剑往别处走去。
郑乔乔茫然地转头，她是在场中境界最低的修士，苏醒得最晚，神识又探不到远处，对现状一无所知。
沈铮张了张嘴，一看闫念过来，又把嘴闭上了。
“嘿，乔乔，”闫念小心地靠了过来，表情不大自然，他眼里似有千言万语，但只顿了一瞬，随后如潮水般纷纷退去，“三之方寸已破，里面的魔犬跑出来了，你们小心。”
闫念少有这么如临大敌的模样，郑乔乔自然追问，沈铮却突然蹦出一个词，“魔犬。”
闫念和郑乔乔同时一愣，看着沈铮，沈铮便开始紧张，嘴唇蠕动，说不出话。
闫念愣愣地看着沈铮，随后开口：“没事，你们师徒先休整一番，情况……刚刚这位沈道友也听见了，你们私下再说……我先走了。”
说罢他便快步走开，活像是被人撵走的。
等闫念走远，沈铮才平静下来，郑乔乔盯着他，只问：“怎么回事，师父，为什么唐鹤及会出现，我们这是在哪里？”
沈铮连比带划，期间蹦出几个词儿，凭借师徒两人的默契，郑乔乔迅速了解了情况。
在苍木境前，裴筠和枫倩先后自爆，枫倩不足为惧，但裴筠在多年积累下仍然是货真价实的大能，在临死前，他还试图拉着周围所有人一起陪葬，元神爆裂的同时竟还有空余拉扯他们，他的自爆并非自愿，也不知他这到底算有种还是没种。
总而言之，他炸毁了整个青州，大大小小仙门伤亡无数。
南岳山被毒尸侵蚀，灵脉和封印受损，毒虫和尸气铺天盖地。
而白州皇城塌陷，范围正在逐渐扩大，像是在吞噬地面。
唐鹤及用法术救了些人，似乎借用了寻天剑宗的护山大阵和弟子令牌，因此被传送来的大多是剑修弟子，其中又是寻天剑宗弟子居多。
在郑乔乔醒之前，他们其实已经打过一场，本来剩的人就不多，打来打去又折损不少。
三之方寸封印已破，然而跑出来的多是魔犬，一开始谁也没把这种最低阶的魔兽放在眼里，直到后来，魔犬源源不断，数量越来越多。
多到让人心惊肉跳。
“三之方寸内魔气太过稀薄，大多魔修都虚弱不堪，反而是魔犬能从中存活，”沈铮如此推测，“所以千年以来，魔修越来越少，魔犬越来越多。”
至于如今魔犬数量变得庞大，原因自不必说，三之方寸里估计除了魔犬，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郑乔乔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懂了，沈铮望着天，那片灰蒙蒙的天已经不见，如今更像是污浊的碎片堆砌在头顶。
万谙的招呼声传了过来，他呼唤其他剑宗弟子，“得去清剿魔犬，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存活。”
青州离三之方寸最近，是魔犬出逃时的必经之处，守不住这儿，别的地方自然也是迟早的事情。
大家基本并无异议，万谙便继续吩咐：“暂时不要靠近白州和魔舟，当然，这也只是善意提醒，如有哪位烈士对魔修深恶痛绝，请务必自己过去送死。”
最后一句似乎是在含沙射影，讽刺唐鹤及，对方也配合地冷哼了一声，万谙阴阳怪气道：“诚然，我不是那种把别人的命不当回事的人，若有人愿意，拜入剑宗与我们一同行动，如今时刻，大家应当携手并进。”
唐鹤及适时冷笑出声，“你又在搞过家家那一套……顺便提醒你，没有我，你们都成灰了，哪里有命来动嘴皮子？”
“你！”
闫念开口，“二位，当务之急不是斗嘴。”
万谙脸皮抽动，隐忍到了极致，闫念抬手拍他肩膀，万谙却躲了过去，转身带着人稀稀拉拉地走了。
闫念被拂了面子也没生气，只是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唐鹤及出言提醒：“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是说我该和你有个了断？”闫念无精打采地抬起眼皮，“师兄，省省吧，这过家家你也玩过，人家万谙比你称职得多。”
唐鹤及怒瞪着眼，“蠢货，我给你留了所有人脉，听雨阁和百宝阁随你来用，是你自己不争气，优柔寡断，把这一切拱手让人！”
闫念则任他说去，像是失望至极，又像是毫无触动，唐鹤及斥了几句，正骂到万谙和万剑之，闫念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鹤及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他身体已被各类禁术反噬彻底，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总不能把人抓回来接着叫骂。
望玔拎着剑从旁边飞过，“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是那么固执。”
“为除尽天下魔修，必要不择手段，”唐鹤及脸皮抖动，像是老树颤抖。
“是，就像天底下只有您和魔修有血海深仇，”望玔心中失望至极，“您做不了兄长，也当不得父亲，因为您实在冷血。”
唐鹤及扭过头，盯着望玔，“我本可以当个好兄长好爹爹，因为魔修，当时的我成了孤家寡人。”
“所以您现在依旧是孤家寡人，”望玔不愿再争论下去，飞身离去。
唐鹤及被留在原地，一个又干又瘦的老头孤零零站着，固执倔强。
谁都知道他时日无多，但没人在乎他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