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将错就错并非易事,南方还说得风轻云淡,实际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
江遇裘把原本想问的话咽了下去,沉声问:“血雷将没有陨落?”
“血雷将陨落了还会有其他什么血水将血风将出现。”
不过血雷将的确是相当棘手的敌人,地冥玄女脑子不行,但眼光值得肯定。
“那个神女木雕,果然——”
南方还指了指江遇裘,“你比你舅舅聪明多了。”
江遇裘干笑不语,江枫并不傻,他只是有其他的目的,南方还如何,修仙界如何,其他人如何,江枫并不关心。
“大道理我也不想讲,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需要我多嘴,你可以和你舅舅多聊聊,开解一下他,无魂之人从不是恩泽,而是诅咒。”
江遇裘觉得劝阻不一定有用,重头再来的机会太诱人了,就算是诅咒江枫也求之不得。
江枫因日月同辉失去全部修为,又因为诅咒断了双腿,这可不是动动嘴就能开解的事情,舅舅和外甥也不是能好好说话的关系。
一想到江枫,江遇裘下意识扫过全身,再次确认有没有江枫遗留的法术。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想托付给你。”
江遇裘乖巧地问:“是什么?”
“回你父亲那里一趟。”
这天底下还有南方还不知道的秘密么?
听雨阁就缺这样的人才。
江遇裘已经麻木了,南方还摊手,故作无奈道:“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但没有天子许可,任何修士都无法靠近皇宫。”
“您怀疑他与血雷将勾结?”
南方还并未作答,他的手指在桌面涂抹乱画,江遇裘低头仔细看,发现他用酒水勾勒出来了修仙界和人间的大概轮廓。
“三之方寸和皇宫……除了这两个地方,别的我都找过了,”御灵山庄也几乎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南方还不明白到底漏下了哪里,他抬眼扫过江遇裘的表情,似乎在衡量,“我觉得那玩意儿能藏在皇宫的可能很小,但……万一呢?”
江遇裘问:“您到底在找什么?”
南方还出乎预料地坦诚:“你刚刚提到的神女木雕,我在找它的原料承仙树。”
承仙树本不该这么难找,那是天威神力的展现,与天同高,上古时期还被当做天柱和登仙梯,想隐藏都困难。
“你应该听说过,上古时期神女可通过承仙树在仙界与人间来往,后来神女犯下重罪,承仙树便被尽数劈毁。”
江遇裘听得聚精会神,南方还在桌上画了一颗巨树,“地冥玄女……应该不必我过多介绍,上州神女的姊妹,至于是姐姐还是妹妹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在她的教唆下,有人偷偷培育出了承仙树。”
有了承仙树,凡人亦可驱使神力,地冥玄女和上州神女可以重回人间,尽管有天天规约束,两个神女都没有鱼死网破的想法,但……
万一呢?
“等等,既然承仙树尽数被毁,那最开始玄女是怎么教……”“嘘——”
南方还伸出一根手指,横在自己的嘴前,“不想被她发现就不要提及她的名讳,我可以,你不行。”
承仙树还没被找到,南方还不想先被地冥玄女找到。
江遇裘抿了抿唇,心有余悸。
地冥玄女是死人的神女,因和创世的上州神女敌对,被活人忌讳恐惧,人间便逐渐冷落淡忘这名神女。
如果被这位神女抓住,江遇裘猜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那……”
南方还没管江遇裘的询问,话锋一转:“这个先放一边……南秋还在这里吗?”
江遇裘点头回:“还在。”
“唔……她在干嘛?”
江遇裘感觉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说不出的别扭,也不知是因刚刚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是因为南秋,“这个,晚辈不好随意探看。”
南方还审视般的上下扫视江遇裘,没头没尾地说:“你这样的定不会哄姑娘开心。”
“您真要好奇不如直接去瞧瞧。”
南方还反而戏谑道:“还记得我传授给你的秘诀么?”
江遇裘感觉在鸡同鸭讲,忍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脸皮要厚。”
他其实更想知道点别的功法秘诀,南方还活了这么久,融汇众家之长,实力深不可测,连江枫都惨败他手,足以称为修仙界最强。
可惜这人太难相处,江遇裘有心请教,结果从头到尾被他牵着鼻子走。
南方还欣慰地点头,“和女人相处最忌讳什么?”
江遇裘麻木地说:“劳烦您解惑。”
“最忌讳争谁对谁错,”南方还也不卖关子,“你错了就是你错了,她错了还是你错了。”
江遇裘艰难地点头,一副谨遵教诲的表情,南方还便絮叨个没完:“我跟你说啊,遇事别争对错,越早低头,受苦越少,否则吃亏受罪的还是自己,你瞧这吵架了,谁也不让谁,故意气人的把戏就来了,你说难受不难……”
江遇裘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才发现南方还把南秋来欢仙舟和两人吵架闹别扭联想到了一起,连忙解释:“我跟南秋没有吵架。”
他还没到嫌命长那个地步。
南方还将信将疑,“没有?”
血淋淋的教训不少,江遇裘坚定地摇了摇头,南方还歪头问:“那她来这儿干什么?嫌你不……”
“不是,”江遇裘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她肯定不是来玩的。”
南方还显出几分同情,略带深意地说:“你说是就是吧。”
江遇裘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只隐晦又坚决地说:“比起她是来寻欢作乐的,我更信她是来杀人的。”
事实上,江遇裘猜得不错。
南秋正在和御灵山庄的少主商量刺杀他小妈的细节。南方还不知道亲闺女正打算杀进敌方大本营,从逃脱乾振境开始,南秋已不在他的计划当中,只要她不碍事,南方还打算随她去就好。
江遇裘还记着刚刚的疑惑,等南方还终于放下他那堆男女相处之道才开口问:“他们是如何培育出一棵承仙树的?”
承仙树尽数被毁,神女们便无法与人间接触,地冥玄女究竟如何才能唆使他人再养出一棵承仙树?
南方还难得认真了些许,“天魔犬……我的猜测是天魔犬找到了承仙树的半片,也许意外扦插在何处……毕竟是神树,春去秋来的……”
天魔犬没有神智,除了吞吃撕咬,应该不会自主做什么奇怪的行为,但若这说巧合或意外……
显然这种可能更小。
江遇裘沉思道:“有人驱使天魔犬收集承仙树的可能性更大。”
“也许,但那不重要,我能确信现在只有一棵承仙树,只要毁了它,神女便再不能插手于此,等……天道也会自行复原。”
南方还中途顿了一下,表情变得异常坚决,甚至显出几分冷硬和绝情,但那决绝的神情眨眼就消失不见,像是幻觉。
“那我该如何判断哪棵是承仙树?”
“简单。”
南方还拿出了一截断裂的手串,殷红与幽蓝相间,江遇裘只扫了一眼便头皮发麻,一股剧烈的痛楚袭来,像是无数根细针直直刺进眼球。
这感觉有种古怪的熟悉,江遇裘毫无头绪,直到眼泪涌出他才意识到这股熟悉来自万剑之的记忆。
离开乾振境后万剑之的记忆仿佛烟消云散,此时疼痛像钢针搅动他的脑子,深藏的记忆终于疯狂翻腾起来。
无数模糊的身影从眼前掠过,繁多光点拉长变形,像是光怪陆离难以描述的梦境。
红蓝交错的光芒伴随剧烈疼痛而来,江遇裘以为自己的眼睛会就此融化。
南方还扶着他,平静道:“记住这种感觉,承仙木剥离后可以和所有隐匿法术融合,只有灵目可以堪破任何伪装。”
江遇裘捂着眼睛,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滑,“您至少可以让我有个准备。”
南方还干笑了一声,破天荒地感到一丝愧疚,当然也只有一丝而已,他把江遇裘按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说:“万剑之死了,他们肯定另找了一个天生灵目之人,你比那个人要幸运得多,至少你不是真的灵目,只是残存的灵力让你能看见,真的眼睛比这个要疼得多,你要是在皇宫有这种感觉,立马脱身离开那里,我会去处理。”
江遇裘皱眉抬起脸,南方还便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遇裘不敢乱动,也不敢揉眼睛,只用灵力缓解疼痛,半睁开的眼里全是泪水,朦胧间似乎透过法术看见了南方还的真容,不禁感叹父女二人长得真的很像。
尤其那副淡然平静的模样。
“现在如何了?”
“……还好。”
南方还似是赞赏地努了努嘴,把手串收进袖里,江遇裘擦了擦满脸的泪水,一言不发。
他既没生气,也没别的情绪,让南方还心虚起来,他开口催促:“记得仔细检查皇宫的每一处角落,要快,天道崩坏,神女即将复苏,时间不多了。”
说完还用灵力把人拽了起来。
疼痛还没退散,江遇裘险些被灵力掀翻在地,他稳住身形,扭头一看南方还懒懒散散地坐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全然看不出紧迫感来。
江遇裘莫名其妙领了份差事,急得像是火烧眉毛,这人却悠哉地接着喝酒?
“我找承仙树,那您做什么?”
南方还又白了他一眼,“喝酒啊,原来你眼神这么不好?”
“……”
南方还轻笑一声,似是沉醉其中,道:“最后一杯,以后就喝不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