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袁赋撸起袖子，拳头都扬起来了，听到南秋的话硬生生停下动作，干巴巴地问：“你不知道侍君是什么意思？”
南秋大概是真被冷风吹傻了，刚刚缓过神来，后悔不迭，说：“当我没问。”
袁赋想问，又怕她真起这个心思，指了指楼上说：“你先回去休息，以后我……额，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袁赋支支吾吾，在脑中思索该找谁和南秋促膝长谈这件事。
刚才逃跑的白衣小药童探头说：“袁堂长，您怎么话说一半就跑出去了，门主还找你呢。”
小童声音清脆，掷地有声，话音一落，整个小楼都安静了下来。
“什么，门主有消息了？”
“太好了，我等了半月，终于能见门主了！”
“哎呀，门主究竟去了哪里，这里如此多伤患，也不管管，当初是他说要救人，等我们来了，又置之不理，这是什么道理？”
“少说两句吧，这话我都听腻了，小心大能脾气上来，偏不治你。”
等了好久都没能见到门主的众人围了上来。
袁赋没来得及走便被缠住，脱身不得。
“这位道友，你可知门主在哪里？”
“前辈救救我们吧，我们快不行了，急需三金丸救命呀。”
“我感觉魔气已经入心入肺了，道友，救命！”
一群人赖在小客楼近半月，成天无病呻吟，唉声叹气，劝走没两天又会跑回来咋咋呼呼，纠缠神农门弟子，连门主齐尹渊都深受其扰，闭门不见有违之前的豪言壮语，只能惨兮兮地躲在胞妹的房里。
不多时，袁赋便被团团包围，南秋刚往前一步，袁赋传音说：“你先回房，这群人难缠得很。”
此时袁赋手里还揪着景浒，两人逐渐淹没在人海之中，南秋被推搡着挤到外面。
求医问药的哀嚎在大厅中挤来挤去，到走廊还能听得一清二楚。
穿过廊门阵法再往里走，嘈杂声便消失不见。
小客楼的走廊外是单独的小院，青石小路幽静狭长，从远处走来的一男一女身影朦胧，步履轻缓，美如画作。
走近了，南秋才看出是林天峤和他的另一位师姐，一身白裙的叶桐生性腼腆，眉眼清丽，看着人时总是神情羞怯，眼神闪躲，见了南秋欠身小声打了个招呼：“前辈早。”
不知为何林天峤也和师姐一样，一脸羞怯，拱手道：“南秋师姐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南秋回礼，提醒道：“若没急事先别去大厅，那群修士又找由头在闹呢。”
对面两人干笑一声，若是夏蓉在，肯定会抱怨门主自找麻烦，死要面子活受罪，把那群无赖痛打一顿再丢出去就完事了。
林天峤说：“多谢提醒，只是师叔来了，偏要我们去接。”
南秋见过了太多任性的长辈，倍感同情。
寒暄两句，南秋便告别二人继续往里走，现在她没有修为，看似极短的路程也要走上好久。
终于顶着冷风来到暂住的小院前，南秋发现又有访客。
拎着酒壶和药葫芦的男子身形清瘦，迎风而立，在紧闭的房门前好似痴情苦等人归。
南秋问：“你找哪位？”
转过头来的男子笑道：“等你……为什么站那么远？”
南秋对送上门来的人万分警惕，不断朝后退，和来人保持距离，问：“你是来干什么的？”
于殷在书院的表现实在不佳，装醉暂且不提，任由毒气蔓延毫无作为差不多把神农门的脸丢了个干净，因此被关禁闭至今。
一出来就往南秋这边跑，很不对劲。
于殷自认长得很是不错，还没有哪个姑娘见了他还要往后跑的，他挫败道：“你中毒本就有我一份错，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怎么了？”
南秋眯着眼睛，感觉于殷身上的割裂感更加鲜明，和第一次在逢仙镇遇见的那个更像一些。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院内，南秋才说：“如果觉得自责的话，难道不该本人来看吗？”
于殷挂在嘴边的笑容倏地消失，手上的动作一顿，两人正沉默着，从门外慌慌张张闯进来个和于殷一模一样的男子。
见南秋平安无事，来人松了口气。
南秋眼睛在两人之间徘徊，于殷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任由来人击落他手中的酒壶。
“之前那么精明，现在怎么能让个男子无缘无故进屋啊！”
南秋费力地耸肩，于殷则开口道：“你当真要拦我？”
男子眼中满是悲哀，说：“你杀她又有何用，若真不想让人知道，杀我不就好了？”
于殷看着在地上逐渐成冰的酒水，摇了摇头说：“她就那么重要吗？”
清酒化冰，如圆月在地，但阳光照射下的冰酒隐隐泛起青光，不难想象要是喝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男子并未看向南秋，只是酸涩道：“今日你要杀任何人我都会阻止。”
“这是这么多年第一个发现我们秘密的人，她会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于殷话说得干脆，但并未有丝毫动作，显然也在动摇，“当初我们选了这一条路，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两人就此僵持，见南秋那边毫无动静，向院内看去。
南秋坐在屋里喝着热茶，气定神闲，像是他们说的东西和她毫无关系，感受到两股视线投来，南秋抬抬手，问：“喝茶吗，二位？”
寒风适时吹过，风声像是笑声，询问他们傻站在院里到底在干什么。
争执半天也没个结果，两人互瞪良久，同时抬腿进屋坐下喝茶。
南秋将圆肚小瓷茶壶推了过去，示意两人自便。
于殷盯着杯子，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猜的，”南秋捧着茶暖手，语气平淡，“实际上直到刚才我才知道你们是两个人。”
南秋还以为是精神分裂，想不到原来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不愧是男配，果然有故事。
温暖的屋内陷入沉默，气氛微妙。
于殷像是要把茶壶瞪裂开来，难以置信，他们演了这么多年，最后却是自己把真相暴露了出来。
南秋看着于殷一副想要呕血的表情，笑而不语，于殷不甘心道：“那你为什么见到我来是那副态度？”
南秋慢条斯理地喝茶，说：“我对所有人都是那个态度。”
一开始的江遇裘也是这个待遇。
于殷以为她另有所指，脸色沉下，说：“看来你知道很多人的秘密。”
南秋顿了一下，说：“我确实知道不少东西，但有用的不多。”
“怪不得你总能遇到麻烦。”
也总能死里逃生。
逢仙镇遇怨兽，进传送杀毒修，回书院困魔修，单拎出来任何一个机缘都值得吹嘘好久。
“确实如此，也许哪一天我遇上的事情会和你们有关。”
于殷意义不明地笑了两声，说：“你现在只是凡人，我想要你的命建议轻而易举，你这么有恃无恐，只不过以为我弟弟会拼命保你罢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不怕死而已，”南秋吹着茶面上的热气，看向另一个人，“原来你是弟弟，有这么个哥哥还真是辛苦。”
既然是亲兄弟，长相如此相似也是正常，但连头发丝的摆放位置都分毫不差，想来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怪不得两人不敢正面出手对敌，磕碰受伤估计会受到影响。
于殷脸色难看，几次抬手都被弟弟阻止，咬牙切齿地说：“好，我不杀她，但她必须发誓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于殷弟弟小心看向南秋，说：“南秋，事关重大，望你能理解。”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南秋打从于殷来访就开始困惑，看两人的态度更是觉得大题小做，“之前在书院我也说了，我不关心，也不感兴趣，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别扯上我就行。”
为什么跟天塌下来了一样，南秋被热气烤得昏昏欲睡，只想赶紧送客，说：“不就是两个亲兄弟假扮成一个人吗，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于殷眉头松开，但表情依旧严峻，问：“你不知道？”
“看来她不知道，”另外一个于殷表情更加难看，抿了抿唇下定决心后才说，“南秋，我们不只是亲兄弟，我们是双生子。”
南秋打了个哈欠，问：“双生，然后呢？”
于殷脸色阴沉，他弟弟则解释道：“双生不祥，必须要杀死一个才能平息祸端……修仙界中尤其忌讳这个，认为双生之一是魔胎降世，必要铲除。”
南秋了然，于殷揣摩着她的表情，说：“我们两个的母亲为了保护我们惨遭杀害，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希望我们两个都平平安安活着的人，为了她的遗愿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南秋看着于殷的手再次被按下，说：“原来如此。”
于殷眯着眼说：“你发誓绝不说出去。”
南秋举起手，面无表情地说：“以道心起誓，决不食言。”
女人苍白的面庞认真严肃，漆黑双眼中没有半分虚假，也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听了个无趣的话本，打着瞌睡将要离席。
见惯了惊惧和忌惮，突然看见如此反应，竟觉得无比稀奇，而这张脸也顺眼无比。
于殷只觉心中一动，眼神微妙起来，目光在弟弟和南秋之间徘徊，良久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一开始南秋并不知道双生的意义，现在知道了，却依旧毫不在意。
如果不是心生爱意，那要如何解释这诡异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