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张克木不是第一次拉帮结伙胡编乱造,也不是第一次把过错推给死人。
这种花招不算高明,但胜在有效,之前从未出过差错,就是因修仙之路意外太多,没人能从地底下爬上来反驳他。
而且张克木非常会判断局势,知道自己的伎俩只能在仙院这种讲道理的地方管用,因此他只敢在仙院里上蹿下跳。
唯独南秋这个小丫头正好克他。
一是她性格强硬,又难以捉摸,言行举止连张克木这种人精都难以揣测,二是她身份特殊,实力又强,能和魔修争高下。
最重要的一点是,张克木的所有伎俩都建立在南秋已死,而死人不会开口说话的基础上。
现在南秋还穿着狐族的衣裳,完好无损地站在一旁,白底金边的面具挂在后方,狐狸耳朵上的铃铛随风摇摆,毫无声响。
张克木目瞪口呆,众人惊慌,南秋刻意地问:“我才是院长?”
袁赋表情微妙,随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张克木不知道南秋究竟是死是活。
修仙之人有心灯,凭灯知生死。
弟子入道后,仙院会将弟子牌中的精血制成心灯,而这需要弟子本人的配合。
所以张克木只是在赌。
结果赌输了。
张克木不知道南秋是有多大的能耐,这也能活,自己的一番操作最后都成了笑话。
郑乔乔朝南秋点头,打了个招呼,南秋笑了笑说道:“想不到我才是院长。”
张克木不再掩饰,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竟还活着。”
“托张堂长的福,毕竟整个书院的人都要靠我,那我怎能轻易死掉?”南秋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张克木后退,“况且张堂长还要给我立碑磕头,这可得活着接受。”
张克木脸皮跳动,万没想到她能配合,只说:“这个以后再说……毕竟损耗太多。”
齐尹雁看戏看得乐乐呵呵,袁赋见张克木吃瘪也觉得无比畅快。
南秋戏谑道:“立碑的确可以推后,磕头随时都行,毕竟当时咱们不是还发誓来着,这位剑宗弟子不是也在场吗?”
张克木笑了一声,原来自己在一开始就像个跳梁小丑。
“南……南院长,现在书院被毁,您不打算想想办法吗?”张克木似乎是从后槽牙拽出的话,笑得狰狞又别扭,“修缮园舍,重整阵法,栽植锦林,都需要灵石。”
简而言之,赶紧出钱。
袁赋忙说:“书院被毁了,可库房还在。”
张克木翻了个白眼,说:“平日书院周转,不需要用吗?”
郑乔乔旁边的弟子说:“张堂长,半个月前寻天剑宗才给了上供。”
齐尹雁啧了一声,掐诀过后景浒凭空出现,两人说了什么,景浒恍然大悟道:“合籍典礼之前神农门也交了灵石,张堂长,这数量不对吧?”
景浒抽出一叠本子,正是之前在藏书阁翻看过的东西,他又细看了一遍,疑惑地说:“晚辈看得懂账本,却看不懂这个,上面记着神农门的供奉灵石九成都耗在了修缮阁楼和院落,一直记到了昨日晚上。”
原来景浒一开始在藏书阁忙这个。
说不定从合籍大典开始他就一直在找仙院的账本。
先是齐尹雁和袁赋合籍,后是剑宗质询,张克木等人忙得焦头烂额,正好他可以浑水摸鱼。
南秋语气难辨,说:“看书院中的陈设和建筑,很难相信维护这种质量的建筑要花费那么多。”
张克木犹豫片刻,手中扳指转得飞快,他看向南秋,为难地说:“这其中……的确另有隐情。”
南秋挑眉问道:“是什么隐情连我这个院长都不知道?”
张克木一听见院长就心绞痛,面上还要装得理所应当,说:“当然是得瞒着你,只是现在我不得不说。”
景浒摆出和齐尹雁神似的嘲讽神情,道:“那您说说吧,不然我可没法和门主交代,这是他特意交给我的差事。”
张克木看向齐尹雁,对方眨了眨眼,说:“别这么盯着我,我可是有夫之妇。”
袁赋打了个冷颤。
郑乔乔堵住了张克木的后路,说:“既然如此,请张堂长也给剑宗一个交代吧。”
唐鹤及可能不在乎钱究竟花在了哪里,但这并不妨碍郑乔乔拿他做挡箭牌。
张克木被团团包围,前有剑宗,后有南秋,两旁的堂长也在追问,张克木手不自觉地拧动扳指,好似下定决心地说:“其实南方还在外欠债,威胁我挪用仙院供奉替他还债。”
好家伙。
南秋没有说话,南承暴怒喊道:“你这是在污蔑我们南家的嫡系!”
张克木故作惊慌,说道:“千真万确,我也是被逼无奈,只是可怜了仙院的众多堂长和弟子。”
齐尹雁巴不得南方还和张克木一起完蛋,她身后的袁赋却突然出手,一道灵气直逼她的喉咙要穴,顿时一句也无法说出口。
两人表面上靠在一起,实际上已经对抗了好几个回合。
袁赋像极了在哄小孩,说:“紧要关头,不要捣乱。”
齐尹雁挣脱不开,只用眼刀泄愤。
南秋挡住两个胡闹的大人,镇定道:“张堂长可有证据?”
张克木神情凄凄地说:“我与他的往来传信都在书院,现在都没了,实不相瞒……我现在一无所有,之前我一直用自己的积蓄填补书院账上的漏洞,哪里想到南方还的债就是个无底洞……”
南承愤然道:“你这是胡扯!”
“那为什么南方还被赶出家里?”张克木早就看出来南方还和南家的复杂关系,咬牙反而笑了起来,“抛弃妻女又是什么原因?”
南承慌张地看向南秋,说:“他是……总之绝对不会是这个原因,他有什么难处找家里定会解决的!”
张克木瞪着眼睛说:“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能说出来吗?”
能说出来早就说了。
“既然如此你们南家能不能收拾这个烂摊子?”
袁赋皱眉,刚打算开口,南秋又上前了两步,背着手说道:“张堂长颠倒黑白的功力果然深厚。”
张克木看着和南方还相似的脸就心虚,转移视线,无奈地说:“你不愿相信自己父亲做出这种事也正常,他走时也嘱咐我千万不能让你知道。”
他看南秋向后背着的双手,别在她后腰带上的画轴似乎在微微抖动,生怕南秋出手的张克木连退几步,问:“你……你想干什么?”
南秋感受着画卷里唯一一只灵兽的躁动,问:“张堂长,你一直护着的扳指里有什么东西?”
张克木脸色一变,说:“什么也没有。”
南秋往前逼近一步,张克木往后退一步,南秋说:“如果说我要你打开看看呢?”
张克木继续后退,突然一个栽了个跟头倒在地上,他定睛一看,就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猪把他绊倒了。
“你什么意思?”张克木刚伸脚要踹便被阻止,“这是什么东西一直追着我不放?”
南秋郑重地介绍道:“这是我的灵宠,毫无杀伤力,请张堂长不要害怕。”
张克木抬着脚说:“是,你就足够有杀伤力了,再来几只凶兽还要不要人活?”
南秋哼笑一声,说:“张堂长,这只灵宠虽然没有杀伤力,可不要小瞧它,刚才就是它靠嗅觉找到了魔修。”
魔剑问雪是名剑,造材极其稀有,和求牵剑也就是守兰剑一样贵重。
寻宝猪先是找到了魔剑,后又缠着张克木。
足可看出张克木身上有着和魔剑一样的宝贵的东西。
仙院堂长每月可领定额灵石,大多过得还行,算不上富贵,但也绝对算不上清贫。
张克木没有背景,凭借一张巧嘴绝不可能获得极品法宝。
寻宝猪个子虽小,但性格暴躁,它不断撞击张克木的脚面和小腿,可惜收效甚微。
南秋伸手说道:“如果堂长不配合,我可就要砍掉你的手了。”
郑乔乔和南承同时递上了佩剑。
众人表情微妙,张克木脸色难看,说:“你们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张堂长的扳指十分可疑,诸位也很好奇。”
连和张克木狼狈为奸的堂长们也沉默不语,纷纷为逼近的南秋让路。
南秋挥动手指,说:“我剑术不精,若是不甚砍掉张堂长的手臂还请谅解。”
张克木冷笑道:“你威胁我?”
“你也可以反过来威胁我,说我要是再靠近就毁了扳指里的东西,”南秋勾起唇角,手高高扬起,又要重重落下,“张堂长不是觉得这招很管用吗?”
张克木面目狰狞,大喊:“一个金丹初期的小丫头就这么嚣张!别以为……”
南秋手指掐诀落下,寻宝猪撞破储物袋的禁制,忽然一道彩光落下,磅礴灵气自张克木怀中喷涌而出,如山般的灵石倾泻而下,宝光溢彩,亮眼夺目。
南秋后退几步,看向远处,袁赋把她拉了过去,几人看着数之不尽的灵石法宝如泉水般涓涓不停。
景浒惊叹道:“厉害……我瞧见门主赠给仙院的上品丹药了。”
郑乔乔说:“那是剑宗的精铁剑和灵木剑。”
都是用来奖励弟子的东西,没想到被张克木私吞了去。
难以置信。
袁赋说:“你能破除他储物扳指的禁制?”
“不是我干的,”南秋神情冷淡,“有人在多管闲事……不过咱们书院的油水可真不少。”
灵石源源不断,天材地宝堆积成山,压塌了四周的锦林,此情此景,甚是壮观。
张克木不知所措,慌张地收着地上的灵石法宝,刚才还帮腔的几个堂长脸色难看,上前和张克木争执起来,不多时便厮打在一起。
待要出人命时,袁赋喊道:“别抢了!”
“拦他们做什么,没劲,”齐尹雁咂嘴,“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你滥好心谁领情?”
袁赋拂袖,拍了拍南秋,对方耸肩说:“我一个金丹初期怎么阻止得了他们?”
灵气波动引起了周围修士的注意,都在往这边赶。
袁赋说:“财不外漏,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说着将全身灵力借给南秋。
南秋又等了一会儿,等到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才出手。
看惯了货真价实的厮杀,再看几位堂长的斗殴,着实没劲,真不知道齐尹雁是怎么看得津津有味的。
忙于夺宝的几人保持着撕扯的姿态被定住,你瞪我我瞪你,甚至借用神识对骂。
无外乎谴责张克木吃独食之类的。
南秋踩在一片灵石铺成的地面之上,说:“诸位堂长真是活力四射,若是见到魔修的时候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一个瘦高的堂长揪着张克木的胡子,喊道:“院长,他私吞书院财宝,罪无可赦,千万不要放过他!”
张克木大叫:“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也独吞过法宝?现在跑来告黑状!听他们瞎扯,你、你还有你!哪个没干过亏心事?”
“不要乱咬!与我无关!”
“我只是看不惯张克木你的卑劣行径罢了,赶快束手就擒!不然南院长让你好看!”
七嘴八舌,吵闹如菜场。
南秋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等众人安静,才说:“各位堂长的表现难分高下,我实在难以取舍。”
“不如各位都另谋高就吧,哦,这些东西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