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此时的议事厅内弥漫着诡异的药酒气味,刺鼻难闻,却令人无比安心,诡异至极。
罪魁祸首还倒在屋外呼呼大睡,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刚才唐鹤及展开禁制时的声音可以贯穿整个南岳山,然而后面的吩咐却只能让大厅中人听个分明。
争鼎之战后南岳书院所有堂长、弟子及书院杂役的详细信息,不论生死,逐一排查。
说得轻巧。
无视群情激奋依旧颐指气使,也就是寻天剑宗能干出来的事情。
郑乔乔平静的声音在大厅回荡:“诸位意下如何?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开始调查吧。”
这时候必然会有人跳出来,郑乔乔见丰丹门出声,毫不惊讶,只点头不语。
“等等,我对宗主刚才所言并无意见,但我十分怀疑你的身份,”丰丹门出言为难在众人预料之中,大多沉默,看着剑宗弟子如何反应,对方一脸正义凛然,“如此大的事情,剑宗竟然只派你一人前来,实在说不过去,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其实是个假冒的。”
郑乔乔不急着开口,看着另一位瘦高的丰丹门弟子应和道:“魔修在修仙界潜伏多年,说明他们的伪装之术日臻完善,而且宗主这一手不像是来共同调查的,反倒像是要我们全军覆没一样,你怎么证明你才是真正的剑宗弟子?”
郑乔乔面无表情拿出墨玉令牌,“我在和诸位见面之时均有出示剑宗弟子令牌。”
最开始刁难人的弟子挥手,“令牌可以偷可以抢,还可以伪造。”
墨玉令牌之上灵风扫开,独一无二的剑气如一股罡风刮过,郑乔乔看着警惕的众人,缓缓说道:“令牌与弟子神识绑定,绝无假冒伪劣一说。”
刚刚趾高气扬的弟子被削掉额前翘起的头发,心有余悸地止不住往后撤着。
郑乔乔问:“满意了吗?”
后来应和的人则说:“也许你的确是剑宗弟子,但说不定你就是魔修细作,为了保护同伴前来阻挠我们。”
被削发的男子似乎又有了底气,朝四周说道:“道友们,这只是简单的一个猜测,但不得不说的确有理,对吧?”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不发一语,但隐约气氛已经不对。
郑乔乔孤立无援,甚至刚刚和她交谈甚欢的孙堂长站出来说:“确实奇怪,当时来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个莫名其妙的狐族修士,现在她不见踪影,可疑至极。”
这么一说,丰丹门的众人更加起劲,鼓动所有人质问郑乔乔的身份,连刚刚施展威压的唐鹤及都受到了怀疑。
传讯玉简悄无声息,不知道是在暗中观察,还是顾不上这边。
神农门的弟子呼呼大睡,流云坞的几个法修寡言少语,终于有个俊秀青年站出来说道:“诸位不要为难一个年轻姑娘。”
捂着额前头发的男子叫嚣:“正邪双方哪里分什么年轻年老,男男女女,怜香惜玉也要分时候!”
郑乔乔在一片喧闹之中轻轻抬起手,脚下起势,嗡的一声铁剑出鞘,动作干净利落,光是出剑起手式便可见其身手不凡。
丰丹门弟子朝后退去,虚张声势:“怎么,奸计败露便要出手伤人了吗?”
剑尖直至天空,夜月当头,明亮皎洁。
站在大厅之中的郑乔乔沉声道:“此剑中封印着我寻天剑宗师祖的十分之一剑意,诸位应该听过万剑之的名号,虽然师祖的弑魔剑已经断裂,但剑意仍存,可追寻魔气,斩杀魔修,现在我便召出弑魔剑剑意的十分之一来证明自身,同时也可证明在场所有人的身份。”
细长剑身无端发亮,从剑尖传出阵阵波动,似在呼唤什么,又仿佛在挣脱什么。
郑乔乔的双眸被映得似剑般锐利,“弑魔剑不分敌友,凡是沾有魔气之人皆会死于剑下,因此师祖甚少使用,每次拔剑,方圆万里以内无一存活。”
“诸位大概都生于争鼎之后,从未见过魔修,不知在出发前可有人告诉你们,魔气极易侵染灵体,像民间疫病,除了炼化三金丸,没有彻底去除的可能。”
假寐的人眼皮一跳。
“诸位最好重新确认一下有没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被魔修接触,否则现在一死,可就说不清了,”郑乔乔扫过众人,最后眼神停在孙堂长身上,“我问心无愧,我信任我身边所有接触过的人,你们呢?”
大厅内静若无人。
细长剑身迸发出无穷剑气,如千瓣莲花炸开。
郑乔乔上前跨出一步,大厅内所有人齐齐朝后退去,“所以现在我们是要继续相互猜忌,浪费时间,还是废话少说,开始干正事儿?”
洞房之中的齐尹雁突然笑起来,直接冲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丹炉和散落一地的废料凭空消失,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两男一女,以及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昂贵香料味道。
景浒似乎不急着凑热闹,而对于袁赋来说,眼下还是师父的女儿更加重要,“秋儿,你还是成了墨门弟子。”
南秋耸肩,“袁堂长,我没别的可选。”
袁赋点头,无奈道:“是我不好,要是我能护住你,你怎么会被迫走上那条道呢……”
无数人求着要学的东西到了袁赋口中跟走上什么违法犯罪的道路一样。
南秋语重心长道:“袁堂长这就是你思想有问题了,走哪条道都无所谓,手握实力才是硬道理。”
袁赋充耳不闻,“修仙大道求稳求实,哪一件不是和墨门背道而驰?”
南秋摊手:“和你讲不明白,袁堂长,你现在修为降到多少了?”
袁赋警惕道:“还在元婴,怎么了?”
南秋摸着下巴,阴笑着说:“现在齐堂长掉到了金丹后期,除了张克木,整个书院里的堂长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而且现在张克木在守弟子牌,由我去偷袭,把当年受的罪好好还给他们,怎么样?”
景浒嗤笑:“所以我就说你是个卑鄙小人。”
南秋笑着转头,逼近景浒,“先从你开始也行,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景浒笑容消失,似有退意,南秋气势汹汹正向前逼近,突然被凭空提了起来,袁赋沉着脸说教:“不可以恃强凌弱。”
南秋就像被提起后颈肉的猫。
景浒趁机逃之夭夭,袁赋走到南秋跟前,“你这是被齐尹雁给带坏了,之前我实在太忙,只顾着护你,却不知道要教你,我没做过父亲,这一点的确是我的疏忽。”
南秋晃着身子,“袁堂长,放我下来。”
怎么每次她耍帅都有人碍事。
“不行,先听我说完,”袁赋固执得很,喋喋不休道:“这么多年我也懂了个道理,人不能简单以仙魔分好坏,修仙的未必是好人……当然修魔的肯定是坏人,这暂且不提,凡人犯错有律法,修士犯错却只能靠自己纠正,纠正不过最后就是堕入魔道,你明白没有?”
窗外的景浒探出头,“没错,如今你可是风光,多少人觉得你了不得,修仙界史都得记你一笔,你可不能干坏事。”
风光吗?
南秋毫无感觉,救人杀人皆出自本心,问心无愧,而且自己忙于求生,外界如何完全不知。
当着袁赋的面,南秋自然不能太过嚣张,只说:“景浒怎么有资格说我,他自己虽然不强,可借着齐堂长的名头干过多少欺负人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该齐尹雁这个老虎打掉,景浒这条狐狸不成气候,要不是现在没把握……
景浒躲在窗户下低声说道:“不就是欺负欺负你嘛,至于这么小气吗?”
南秋根本没听景浒说什么,只顾着生自己的闷气,看这架势,禁制一时半会儿绝不会消失,唐鹤及一出手,肯定打乱了魔修步调,可也打乱了南秋的计划。
不回墨泣山,没办法修补青玉笔,纸不够,墨也不够。
弹药不足,底气没有。
南秋一边对袁赋的说教充耳不闻,一边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先凑合修一下……
“袁堂长,书院里有没有山灵玉?”
袁赋一顿,“你想干什么?缺钱花了?”
“用来补东西罢了,”南秋撇嘴,“为了修我娘的画,我的笔墨都毁了。”
一副损毁严重的古画凭空出现,袁赋怔愣在地,半天才敢接在手中。
南秋试探道:“你瞧这是不是她的作品……还有能不能放我下来?”
袁赋愣神还不忘说教,“放你下来就是放虎归山,你先好好反省一下,之前我就觉得你无法无天,现在结成金丹了更是狂妄……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想着内斗……”
南秋有种想要捏鼻梁的冲动,袁赋端详着古画,“没错,看这塔确实是出自纤云夫人之手,为何旁边有一大团墨迹……还写了字,嘶,美人?简直是暴殄天物!这到底是谁干的?”
南秋举起手,“我。”
袁赋大怒,“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是你娘为数不多的遗物,你怎么能随意在上面乱涂乱写?”
南秋头疼,“这是为了救画才写的,这幅画只是半成品,一直处于封印状态,要不是有我的字撑着,它早就成灰了。”
而且江遇裘说得没错,这幅画自从认主以后就在疯狂抽取南秋的灵力进行自我修复。
简直是雪上加霜。
“我没想到你还能收回纤云夫人的画……这大概就是命吧,”袁赋不明所以地长叹一声,“刚才你说你的笔毁了是吧?”
南秋说:“毁得一干二净,夫人可真是个暴脾气。”
袁赋笑了一声,正色道:“我可以带你去取纤云夫人的笔,但是!你得保证以后不冲动行事,准备万全,不可用你娘的遗物做出什么违背道德之事……还有……其次……还有……最后……并且……”
南秋忍不住摆出原主的姿态,“赶紧带我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快点!”
“不准在男人面前说做什么都行,小心被拿捏,他们会蹬鼻子上脸,”袁赋连连叹气,看向四周,更是无奈道:“你怎么和齐堂长似的,对男子毫无防备,连洞房都敢让我这外人呆,唉……也不知道她道侣该怎么想。”
南秋被挂在空中半天,面无表情道:“袁堂长,你不知道是谁和齐堂长合籍吗?”
袁赋低头,“我哪里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能忍受齐尹雁之人。”
南秋强忍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我知道是谁……”
朱唇轻启,两个字重若千斤。
袁赋抬头眨了眨眼,过了半天才听清,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