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荀牟的二三事
姜风与郑燮奔波的途中,时常会聊起一些八卦往事。姜风如今展现了自己真实的性别,她认为应该和郑燮更加坦诚相待,很多家事便从她口中流出来。
说来这个,近日,荀牟收到了来自新郑的报告:郑燮受白帮诬陷的,原本的罪犯齐雨前来自首,郑燮以此赦免。用刑前夕,齐雨服用自焚丸自杀,其背后之事已不可追寻。
齐雨?荀牟皱了一下眉,随之恍然大悟,是姜风!
“尸体还留着吗?可有验尸?”荀牟问他的下人。
“已被新郑的狱长拿去处理掉了。”下人说,“都烧成那样了,什么也不能留下了吧。”
“混账,被他逃过一劫。”
没想到姜风会对郑燮如此死心塌地,还是说,郑燮与李阎串通一气了?如果郑燮与李阎有勾结,那么张坚恐怕也接触到了李阎!
为何提到姜风,荀牟会想起李阎,接下来慢慢说。
李阎是齐朝的治市,负责商业规划和管理市场经济,曾经颁布过一次度量衡新定标准,近期重新统筹了各国货币的汇率。他在莱州有一套房产,但他平时不住那里,出租给了其他居民。他曾经有一位名为吕淳的情人,两人尚未拜堂,吕淳就被荀牟娶走。
治市只是李阎的公职,他在齐朝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身份。自从郑六瞳改革了门客制度,王贵们已经不爱养士了——反正养士主打一个随缘,运气好就上演“脱颖而出”,运气不好一辈子只能压箱底。王贵们对士人的渴望程度降低了,士人们找不到上升空间,就开始寻找别的出路,比如从商或者从军,以及归田农作,市面上无所事事的人反而变少了。
李阎就不一样了,他身为一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每日省吃俭用,只为游历天下,招募更多的士人,甚至还安排了一套管理系统,一层约束一层。这样一来,几乎整个齐朝的土地都遍布了他的线人。为了防止朝廷顾虑,他装得相当不善武斗,经常说些傻乎乎的话,同时每个月都上报可疑信息,很大程度上增加了朝廷办事效率。
在齐景王时期,李阎一度被视为可疑组织的头目,郑六瞳多次尝试谋害他。但李阎向来能屈能伸,他反过来巴结郑六瞳,给他分享必要的情报,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不过,李阎辛辛苦苦用了十年多的时间定制的情报系统也会有所纰漏,信息发生外泄是难免的。加上这个时代传递信息的方式本就艰难,只有少数人会使用灵鸽术,大部分时候都需要人力跑腿,所以并不尽善尽美。
荀牟很厌恶李阎的存在,却没办法拿他怎样,因为李阎对待荀牟用了和对待郑六瞳一样的方法——目前只有李阎有这个号召力和执行力,没了他一切都是空谈,荀牟是知道的。
姜风是李阎的女儿,李阎除了黄笼,也就是付黎之外,没有对任何其他人泄露这个秘密。至于母亲是谁,那多半是吕淳吧。
荀牟的第一位妻子生下大哥荀隽后,难产而死,荀牟便考虑起再多娶一个的事情。荀隽长大后因此憎恨荀牟,故离家出走多年。
吕淳是杞州一位私塾老师的女儿,她与隔壁大院的李阎是青梅竹马,早就两情相悦。等到他俩成年后,邻居们都觉得他们早该拜堂了,然而吕父是个很传统的人,他非常讨厌李阎,认为此人心机太重,纯属纨绔子弟,狠狠拒绝了李阎的提亲。
吕淳的美貌倾国倾城,追求她的人排到临淄城外,这一点荀牟是知晓的。没想到这个李阎自视清高的人,审美是如此世俗,天下的贤士都被他得到了,反而一个女人他娶不到,荀牟为此幸灾乐祸。
当时的荀牟还只是齐朝亚卿,他出于对李阎的恶意,装模作样前去吕家提亲。没人清楚文绉绉的荀牟是如何使用花言巧语迷惑吕父的,吕家竟然看上了荀牟,同意把女儿嫁给他当妾室。
吕淳嫁给荀牟后,为他生下了三妹荀蝶胧。在荀牟为自己胜过李阎而沾沾自喜时,却发现吕淳同李阎私底下有着往来。荀牟顿时很紧张,担忧荀蝶胧不是自己的孩子,经过没有科学根据的滴血认亲,再计算孩子出生的时间与李阎的行踪并不能重合,这才安心下来。
李阎做事一向严谨,难道他是特意显摆给自己看的吗?荀牟想到这一点就感觉难咽下这口气。
荀牟谴责吕淳不守妇道,一般来说,丈夫在朝廷工作,夫人会跟着丈夫在朝廷给他安排的住所一起生活,但因为出了这种事,荀牟不乐意见到吕淳,便将她赶去了莱州的荀府里。
接下来一出好戏,则是姜风的到来。
姜风曾经骗郑燮说,家事混乱导致她沦落街头后被荀蝶胧收留,其实不是这样的,而是吕淳主动提出把姜风带到了荀府上生活。姜风与荀蝶胧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从小感情就很好,她们知道彼此有亲缘关系这一点。
李阎为了让姜风以后能够成为自己的帮手插足朝廷,给她定制了男性身份,从小李阎就严格地要求姜风学习武术,避开那些柔弱的谈吐,威风地活下去。
某天,荀牟突然回到荀府,刚好碰上荀蝶胧与姜风聊天的场面,府上竟然又多了一位少年,那时的荀牟不如现在这般冷静,他极其震怒,想要一剑杀死姜风。机灵的姜风解释说,她每天都来查看荀牟是否归来,就是为了拜入他门下。看姜风天天来,荀蝶胧是出于同情才陪她聊天解闷的。
“您的女儿如此富有怜悯之心!想必您也是这样的人吧!”姜风拍起马屁说。
荀牟不信,与姜风对打起来,发现对方实力非凡。荀牟不想错过这种资源,他停下手,先是询问下仆姜风日夜来荐之事是否为真。仆人们早就被吕淳收买,肯定一个劲地点头。
荀牟又去问起姜风想要拜入他门下的动机,姜风马上把郑六瞳、李阎、邸佟、付黎全都痛骂了一遍,装出一副傻劲热血的模样,荀牟听到后很开心,便收留了姜风,但也叮嘱姜风不可以对自己女儿有任何兴趣,否则断了姜风的腿。
姜风在荀府这些年“勤勤恳恳”,取得了荀牟的信任。荀牟给姜风请了一位师长,有助于提升她的战斗技巧。后来,姜风成为了荀蝶胧的保镖。荀牟再聪明,眼睛也无法试探每一个角落,甚至很多时候还需要依靠李阎来获取信息资源。
把孩子稳妥地养在敌人的家里,这种事估计没几个人做得出来。你说是吧,戏剧里的程婴。
荀牟对姜风很信任,直到姜风突然和郑燮跑路了,荀牟才意识到不对劲,派人私底下探查底细姜风,费了好大功夫,仅仅找到姜风曾为李阎办过两回事,并打探到李阎似乎有个女儿,但突然就人间蒸发了。姜风十四岁前是个住在李家院子里的小女孩,十四岁后就是女扮男装的少年了。自从使用男性身份之后,姜风和李阎只用灵鸽术短暂交流,两者几乎没有面对面存在过的场合。
关于李阎的女儿的事很是蹊跷。荀牟好几年前就知道李阎有女儿的事情,但以为只是李阎行风流之事的产物,没太在意。荀牟的手下则认为,难道那不是女儿,而是儿子,被李阎藏在某个地方,暗搓搓地为他办事?
近期发生的事情都让人摸不着头脑,郑燮突然找起郑六瞳,尹砌被抓走,姜风离去,齐雨替罪,李阎又正好在这段时间声称家里有事而离朝了。
虽然思考的方向反了,但荀牟想出来一种可能性,姜风或是李阎的孩子!姜风出现在荀府的时间,刚好是李阎女儿下落不明的后两年。以前,荀牟还笑话过姜风文化短浅,明明是个男子,却自称姓姜——这么明显的问题,荀牟竟然几年后才发现。
荀牟思考着,姜风是自己的部下,却为李阎办事,而李阎没有上报朝廷,荀牟以为抓住了把柄,借下卿詹拔之口去进谏齐王趸。
“微臣近日得知道一个消息,李阎私下赡养门客姜风,不上报朝廷,这恐怕不妥啊。”詹拔说。
齐王趸比齐景王稍有主见一点,他知道李阎存在的重要性,一是为朝廷提供有效情报,二是压制荀牟一家独大的最优势力,便坦然地对詹拔说:“我知道那个姜风,李卿和我提到过。他是李卿的好朋友,并非是李阎的门客啊。”
好朋友,一个万能的词语,时常用于王贵们逃税的环节,就像张坚解释与郑燮的合作关系。
既然齐王趸都这么说了,加上没有真实的李阎指派姜风的证据,荀牟想除掉李阎的想法也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