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刀
“很快你就能出去了。”贺敛言尽于此，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帮助。
“你你是在安慰我吗？出去可能吗？”
贺敛点了点头：“但出去，不意味着你可以回到自己的家。”
女孩脸上泪痕未干，愣愣道：“什什么意思？”
“你会经历的。”贺敛转身走进属于他们的302病房，“不要被绝望压垮，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解决的方法——纵然出路只有一条，但它既然存在，你就不该放弃。”
一直以来，这句话他牢记于心，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还有他对别人说的时候。
女孩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膝盖痛哭，蒋消犹豫了一下，将房门关上了。
“她看起来很痛苦。”蒋消回到病房中，马上拆了一包数量不多的原味薯片，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呢？”
李程左看右看，满脸疑惑：“蒋哥，你说谁痛苦呢？”
“305病房的女孩。”蒋消道，“贺敛跟她说，离开这个世界不代表回家，她就哭得更厉害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不废话！”李程拍床，痛斥贺敛的绝情，“把人家的希望掐灭了，能不哭吗？更何况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那是何等娇弱！等等她长得怎么样？”
蒋消认真地想了想：“没贺敛好看。”
“这有可比性吗？！”李程叹道，“贺哥这叫帅，硬朗的帅，更何况一男一女，有什么可比性？”
蒋消似乎在对贺敛颜值的认可上有一定的执着：“反正，没贺敛好看。”
李程见两人对话牛头不对马嘴，说也说不通，讪笑着转移话题：“贺哥，你一直站在窗边看啥呢？”
贺敛没有回答。
实属意料之中，李程也习惯了尴尬，摸着后脑勺笑了起来，用笑容掩饰悲伤。
“蒋消，离开这个世界，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安静的病房内，贺敛蓦地出声，吓得正在削苹果的李程差点儿把自己手削了。
“我知道。”
贺敛点了一下头，转身背靠着墙说道：“当下的首要问题，是确认屠夫到底是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个，所以我今晚，想藏在301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蒋消道。
“那个房间里有一个衣柜，只能藏一个人，而且两个人风险太大，你待在这儿，等我回来。”
蒋消本是觉得两人一起行动方便照应，但听贺敛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没有坚持的必要：“那我在这等你。”
李程一脸担忧道：“贺哥，你可要小心点啊。”
贺敛微微颔首，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静默地等待凌晨的来临。
将近零点时，他来到了301号病房，藏在房间内唯一的衣柜之中，将衣柜门阖上，留了一条缝隙。
每到这个时候，这一层楼格外安静，隔音效果又实在差，所以藏在衣柜中的贺敛，可以清楚地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以及……一些其他的声音。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贺敛透过缝隙看见，白天那衣冠楚楚的院长拖着一个护士——他定睛一看，确认这是每天在巡房的护士。
院长此时没有佩戴眼镜，眼中近乎疯狂的残忍全然毕露，他竟还朝门口笑了笑。
护士长踩着满地的月光走进房间之中，将月光踩得破碎，她妩媚一笑，将手往身后一探，把门轻阖上。
两人迫不及待地拥吻了起来，唾液交换发出的声音让贺敛下意识蹙眉，他摸了摸大腿上的刀鞘。
“她知道了我们的事。”护士长用纤细的手指勾了勾院长的领带，柔声道，“不过没关系，我的男人这么厉害……封个口，不过轻而易举。”
“当然。”院长亲了亲护士长的脖子，伸出舌尖舔舐，“不过宝贝儿，你最近也太不小心了……”
“什么不小心！”女人猛地将衣冠不整的院长推开，压抑着声音道，“如果不是你硬要竞选那什么模范医生，我还用得着受这气？！连这种货色都可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恶心！”
“消消气……消消气。”院长的目光落至禁闭的房门上，那一瞬间，眼神像一潭死水一样，但下一秒他看向护士长，变成了一汪清泉，“委屈我的宝贝儿了。”
“如果评上这个模范医生，对我的事业很有帮助，我想要给你更好的生活，所以这才让你暂时委屈一下……为了我们以后的生活。”
“先不说以后，为你，我能忍。”护士长细长的手臂又缠上院长的脖颈，柔软的腰肢贴上男人的腹部，“刚刚是我太冲动了，让我好好补偿你一下。”
院长两眼放光，如狼似虎地将护士长抵在冰冷的墙上，双手在后者身上游离着。
贺敛避开视线，但不堪入耳的声音逐渐响起，连绵不绝地充斥在房间之中。
眼睛可以闭上，可耳朵不行。
贺敛将头抵在衣柜的壁上，恨不得将自己打晕求个清净。
但两人结束得很快，穿好衣服后，他们将昏迷的护士抬上了手术台。
院长拿起口袋中的手术刀，准确无误地朝护士的心脏扎下。
他似乎享受于利刃破开皮肉的声音，抬起手，优雅地下了第二刀——这次是落在腹部。
以贺敛的位置，只能看见院长宽厚的背，但他可以通过听耳边的声音来判断后者正在做什么。
但其实根本无需判断，这名躺在手术台上的可怜护士，最后也会沦为同之前的人一样的下场。
被恶魔盯上的人，往往不得善终。
即使贺敛明白，每个世界里的npc并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人类，但耳边的声音、人类的躯体，院长手起刀落的瞬间，都无不摧残着他的内心。
从现在开始，301号房间不再是某些人的寻欢作乐之地，而是一个开在地狱的屠宰场。
就在此时，301的房门“轰”的一声被推开了。
“我的妈呀……”倒在地上的肥胖男人灰溜溜地爬了起来，目光缓缓由院长手中的手术刀转移到天花板，他僵硬地一步一步向后退，“你，你……你们继续……”
贺敛认识这个男人——正是前不久抱着他的腿不放的人。
院长与护士长对视一眼，前者一把将手术刀抽了出来，一个箭步朝男人走去，高举起手术刀——
男人因惊吓过度，脚底打滑，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别……别杀我！！”
院长残忍一笑，毫不犹豫朝男人的胸口刺去，与此同时，贺敛闭上了双眼。
又是一声巨响，贺敛睁开眼睛，看见院长倒在地上，捂着肚子□□。
然后视线向外，他看见蒋消站在门口，月光透过窗洒在后者身上，显得身材更加修长，但同时也更显清冷疏离。
男人见到救星，手脚并用地爬到蒋消身后：“救救我……如果你救我的话，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很多钱？”蒋消问。
“对对对！！很多很多！！”男人怕蒋消不信，慌忙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崭新的钱包，打开并道，“看！这几张卡每张都有很多钱，足够你一生无忧了！只要你救我，这……这一半，都是你的！”
蒋消不知道什么卡，他只看见钱包中有很多张红色的百元大钞，想也不想就道：“好。”
蒋消的话让男人安心了许多，但后者又有些不相信：“你……你你年纪不大，救我……不会是唬我的吧？”
两人若无旁人地对话让屠夫更加狂躁了，后者恼怒于自己成了背景板，手上的挥刀速度更快了，让人捕捉不到。
男人看花眼：“这这这……刀在哪？”
蒋消伸出手，准确地于虚影中握住屠夫的手腕，右手五指并拢将手术刀打落：“地上。”
屠夫、护士长：“……”
贺敛皱了皱眉，一脚踢开衣柜的门，未等在场的人和npc反应过来，便已经将黑色短刀抵在护士长脖颈上。
护士长惊讶于衣柜里竟然藏了个人，但她很快又镇定下来，一脸不屑：“杀了我，你也会死的，你敢吗？”
贺敛将刀又往里抵了一点，问：“听说过黑刀吗？”
护士长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从伤口渗出，而贺敛握刀的力道分毫不减，抖着声音道：“博强！！他娘的——这是黑刀啊啊啊啊啊！快跑！！！”
黑刀是让所有npc都畏惧的存在——原因很简单，因为它能让npc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即使闯关者通过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被重组多少次，他们都永远不会出现了。
死在黑刀下，意味着真正的死亡。
但持刀者无法用黑刀杀死屠夫，如若这么做了，也只是让这个世界又颠覆重来而已。
院长惊恐地回头，看见贺敛阴鸷的眼神，而后不顾浑身鲜血，发了疯似的往外跑。
贺敛朝蒋消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让他离开，可后者下一秒的行为却再一次让他火大。
蒋消朝男人伸出手，言简意赅：“钱。”
男人一颗心落了地，自然也大方了起来，将一叠钞票全都递给了蒋消：“谢谢帅哥！！之前……可能有点误会哈，我之前的话说的话你们权当我在放屁！”
蒋消只抽出几张零钱，其余的都还给了男人，后者不解但也不敢多问，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蒋消：“我，我能跟着你们吗？”
贺敛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到这个请求了。
蒋消摇了摇头，指了指贺敛：“要问他。”
男人乞求地看向贺敛。
护士长忧愁地求饶：“你们能先放了我再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