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不行！”二夫人愣住，几乎是立刻就厉声尖叫喝止，“你凭什么要阿淮退去学？他本事就是不如凌降曜又如何？”
“偌大的国公府，顾不上养不起他一个读书人吗？”
凌雍冷笑：“就他这般没出息，还不如早些放弃了。左右，我们府中以后也不是非得靠他出人头地。”
“你！”二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有你这么打压自己儿子的吗？你还有没有一个当父亲的样子？”
凌降淮站在一旁，脸色愈发苍白。
他抿唇半晌，突然开口：“爹，我不会退学的。我……我一定会比大堂哥更优秀的。”
“我会考中举人，亦会考中进士第一甲。不会落于大堂哥之后的。”
“更不会给您丢脸！”
凌雍闻言，挑了挑眉，随即哈哈大笑：“这还差不多！我凌雍的儿子，怎么能被人踩在头上？明日起，我就去给你找最好的夫子。”
二夫人想说什么，却被凌降淮拦住：“娘，你别担心。儿子能行的。”
看着儿子倔强的眼神，二夫人心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何尝不知道，儿子这是被凌降曜刺激到了。可这样拼命读书，身子骨真的受得了吗？
等到凌降曜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他们上位不好么？或者用点手段，那纸糊一般的身体，如何能挨得住呢？
而此时的大房落里，平阳公正夫人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赵姝妍今夜的话就像一把利刃，撕开了她拼命想遮掩的真相。
“夫人，您该歇息了。”贴身丫鬟小声提醒。
平阳公夫人回过神来，对着铜镜整理鬓角的碎发，努力维持着优雅得体的姿势，可那双隐隐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她虽然不明白赵姝妍为何要提起沈隽意？但她真的很怕这个事情被揭破。
他们大房如今已经是步步维艰，好不容易走得稳当了些，若是二房知道这件事，定然是要争这世子之位的。
可偏生，此刻的心情却是无处可诉……就连晚上，对着一双儿女，她都只能咽下苦楚。
正想着，外面又传来通报声。
“夫人，国公爷回来了。”
平阳公夫人慌忙站起身来，却又强迫自己慢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急促的心跳。
国公爷进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只是当对上丈夫的目光时，她心中却泛起了一阵酸楚。
都怪她的肚子不争气，先前以为阿曜娘胎里不足，后头她生了昭昭后，又流产了一次，伤了身子后，就再也不能生育了。
好在丈夫也不在意，就是后院有些妾室通房，亦都被管得死死的，再也没生出过孩子了。
虽然老太君颇有些微词，但因着她娘家背景扎实，也不敢明着对她如何。
国公爷亦是如此，直言有一儿一女凑成个好字，此生亦是没有遗憾了。
这是些年，他们夫妻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
先前因着阿曜身体不好，她心中有愧，这些年也容着二房闹腾，但她心中也是有个底线的。
她知道自己对不住国公爷，能容忍他的兄弟姐妹们的胡闹，却是不能准许国公爷的爵位旁落。
所以，为此她连沈隽意这个亲生儿子都没有认，如今阿曜又好不容易中了举人，正是大放异彩之时，她如何能让这样的小事给干扰了呢！
国公爷见得她神色有异，挑了挑眉，“怎么了？今日不是阿曜和三弟回来了么？可是哪里出了差错？”
“也是怪我，太过繁忙，这样的好日子，竟都没赶上一顿团圆饭。”
“没，没有。”平阳公夫人敛了容色，重新扬起笑容，迎了上去，一边帮他脱下外袍，一边道，“公务要紧，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
“再说，三弟和阿曜都理解的。”
国公爷颔首，走到桌边坐下，眉眼间都是疲色。
平阳公夫人让人去端了宵夜进来，又让人去准备沐浴衣裳，再去拧了帕子回来，给丈夫轻轻地擦拭着脸面和手。
“老爷，告诉你个好消息……”她笑容变深，“阿曜中了举人。”
国公爷愣了愣，笑了笑，“我知道，前头见着章大人了，他提了嘴。”
顿了顿，他拉住夫人的手，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承蒙夫人用心培养。如今他学有所成，亦是夫人之功啊。”
平阳公夫人闻言，眼眶骤然一红。
“这都是阿曜自己用功。再往深了说，也是赵山长教导得好。”
“也是。阿曜去了柳城，不过短短一年不到，就能有这样的进步，赵兄的确是功不可没啊！不亏是得上官大人教导的第一人，又执掌云麓书院，确实是本事超群。”
国公爷点了点头，“往后，也不能松散了给赵兄的年礼。还有……给三房也加一层家用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平阳公夫人点头道，“这次多亏了三弟妹牵线搭桥，又替我陪着阿曜和昭昭在柳城这般久……我是该好生谢谢她的。”
对于这些后宅之事，国公爷并不感兴趣，只略略点头，“你看着办就成，我自是信你的能为的。”
闻言，平阳公夫人心头一颤，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头，咬了咬唇角。
“谢谢老爷信赖……”
好在丫鬟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两人的注意力都给分散了。
翌日。
国公爷起了个大早，就听闻凌降曜早早在门外等候请安了。
他怔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儿子竟有此举措。
平阳公夫人连忙让人把儿子请进来，嘴里则是道：“估摸着怕你今晚又回来得迟。阿曜这孩子最是有孝心了，他回来就没见着你，可不得来趁早来给你请个安。”
闻言，国公爷心中很是宽慰。
“秋日霜露重，这孩子身体又弱，在外头耽搁这般久，仔细着了寒气。”
平阳公夫人连忙示意丫鬟，“还不快把世子请进来。”
丫鬟匆匆福身出去。
没过一会儿，凌降曜就携着一身寒气进了屋，抬眼就看到半年多不见的父亲，正穿好朝服，旁边有丫鬟在伺候着梳洗。
他俯身，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儿子给父亲请安，愿父亲福寿安康。”
国公爷擦完脸，丢开帕子，走到儿子身边，按了按他的肩膀，眉眼间都是欣慰。
“起来吧！不错，瞧着身子骨硬朗了些许，那柳城当真是个好地方！我都给听说了，你学业也有所成了。怎么，接下来可有想法去会试？”
凌降曜扬起眼眸，目光灼灼，“有。”
“好。”国公爷见他这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心中大喜，“这才是我凌家人该有的样子！”
闻言，凌降曜和平阳公夫人同时心中一凛。
就听国公爷继续道：“你也及冠了，若是能考中进士，我这也好给你通融通融，早日带你走动官场。”
“若是不成也没关系，你到底年轻，前头身体不好，又落下了功课。届时，再好好准备准备，便是不成，咱们走别的路子也是一样。”
“只是有个名头，到底是好听些。”
顿了顿，国公爷打量着他，感慨道，“你又长高了些许啊！听闻你身体好转了许多，那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毕竟，总不能叫你妹妹走到你前头。”
府中有意将凌昭昭许配给萧疏隐，但后头的哪里又往前头凑的道理。
那凌降曜的婚事自也得安排上了。
要是换成往日，凌降曜必是抗拒的，今日他却很是乖巧的颔首：“是，爹爹说的有道理。”
“我这年纪是该成家立业了。”
“对，是该如此的。先成家，方能立业嘛！”国公爷回头看了眼妻子，示意她来安排。
平阳公夫人笑眯眯道：“行。刚好这都入了秋，各家都开始操办起秋日赏花宴了，届时我再好生安排安排。”
国公爷点了点头，“好，时候不早了，我该去上早朝了。”
眼看着他要走，凌降曜蓦地出声，“爹。”
国公爷转头看他。
“可否给我再请些擅策论的大儒，这还有半个月就要会试了，我想临时抱一抱佛脚。”凌降曜出声道。
国公爷颇感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是应当的。我回头去问国子监，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回去好好休息，才刚到府中，一路奔波的，养好身子再想别的。”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
平阳公夫人把丈夫送到门口，反身看到儿子踉跄了两步，连忙三两步上前。
“阿曜！”
旁边的小厮眼疾手快地扶住人，再把人搀扶着坐下，就看凌降曜的脸色苍白如纸。
“快传府医来。”平阳公夫人见此，颇为心疼，“怎生不好好休息，偏要这时候来见你爹……晚间不忙，总是能见到的。”
凌降曜挤出一抹笑，“娘，您别担心，我没事的。可能就是没吃早膳，有点头晕眼花的，不妨碍的。”
“大夫说，我这是什么低血糖，喝口糖水缓一缓就好。没必要见府医的！”
平阳公夫人头回听到“低血糖”，闻言，立刻就让人端了蜂蜜水来，亲自喂了凌降曜喝下。
见他脸色果然转红润，不由松了口气，“下次还是得注意些，娘都叫你吓着了。”
就算如此，府医还是见了一回。
对方给凌降曜号完脉，言其是虚劳过度，好生静修，养身补气即可。
又写了两张养身的方子，叫其过目后，就匆匆下去煎药了。
平阳公夫人也没多留凌降曜，让小厮将人扶回去休息。
眼看着凌降曜的背影逐渐消失，平阳公夫人站在门口，神色却是有些恍惚的。
旁边贴身丫鬟赞道：“世子最是孝顺，身体不适，还来给国公爷和夫人请安呢！当真是孝心可嘉！”
平阳公夫人闻言，勉强扯了扯唇角，心里隐隐高兴。
毕竟是自己手把手带大的孩子，这般孝敬自己与夫君，本身就是值得开怀的事情，说明她没有白教。
但与此同时，她心里又有些难过和感慨。
这样好的孩子，竟不是自己亲生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阿曜这次回来后，变得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可真要的追踪循迹，却又说不上来。
平阳公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扭头先用了早膳，也没心思去睡回笼觉，而是去处理府中庶务，眼看着日上三竿，她才停了手，捡了些贵重的礼物往三房去。
这会子，凌崖迟休息好，就出门会友了。
赵姝妍则是在整理家当，许久未归，院子里可有太多要处理的杂事了。
听说平阳公夫人来了，她动作一顿，把事情交给心腹，这才迎了出来。
“嫂子怎生来了？”
平阳公夫人见她神色郁郁，自也是听说了昨夜两人起了争执。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何事，她也不好打听，就笑眯眯道：“我来看看弟妹这里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不？”
“都是些杂事，不妨事的。”赵姝妍笑了笑，将人领进堂屋正厅，让丫鬟去看茶。“嫂子光是忙府中的事都忙不赢，我哪里好麻烦您呢！”
“都是一家人，有需要尽管说就是，哪里有什么大事小事之分！”平阳公夫人说着，扬了扬手，丫鬟们端着东西鱼贯而入。
“这是……”赵姝妍微讶。
“这次多亏了弟妹照顾我两个孩儿，特别是阿曜，他身子骨弱，最是难料理了。”平阳公夫人说着，就命人将东西都放下，“这些都是我的一些心意，还请弟妹莫要嫌弃。”
平阳公夫人是真心想道谢的，这送来的东西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最好的。
无论从绫罗绸缎还是珠宝首饰，再到名贵药材……那是样样精美，各式俱全。
哪怕是出身大族的赵姝妍都略有些惊诧，没想到她这般大手笔。
但转念一想，这恐怕不是仅仅是谢自己照顾，还是感谢她把凌降曜牵线搭桥到她族兄名下。
毕竟，凌降曜中了举，今后这世子之位就坐得更稳当了，就是被老太君扶持着的二房打压的平阳公夫人，亦是扬眉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