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浅尝
屏风后那人忽然低声一叹,声线低吟宛若一根绵密的细羽轻拂过耳畔,勾的人心底直痒。
“外头起火了,夫人还是快些更衣出来罢。”
棋月穿衣的动作一顿,疑惑地开口道:“起火……哪里起火了?”
闻人策语气平淡自然,宛若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
“夫人,是你我二人的喜房燃起来了。”
言语间似还带了一丝莫名的笑意,简直让棋月差点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喜房起火了可还行?
虽说她先前便已有预感,今夜定不会很太平的过去,然而火烧新房倒还真是个大惊喜。
但转念一想,倘若喜房给烧没了,今夜的洞房花烛便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混过去了,倒也省了她的迷药。
手下动作不停,她换好了衣裙,又将先前脱在一旁的嫁衣拿过,于绣着繁复绣花的大袖内侧找到了自己提前备着的金匕首。
眼下一波又起,这把匕首说不定还能派的上用场。
长睫垂落,泛着寒光的匕首被收进袖中,棋月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侧首向屏风之外的人继续追问。
“郎君,如今外头的火势如何?我们等会儿又该往哪儿逃?”
光影将少女纤长的倩影倒映在屏风之上,曲线起伏间尽显少女长成的美感,宛若一只雪桃,虽说果肉已经饱满丰润,然而色泽还略显青涩。
闻人策不发一言,视线缓缓扫过屏风之上,视线于少女的发梢一路往下延展至其纤细的腰身,眸光沉然眉眼淡漠。
待棋月出声询问了第二遍,他方才收回了视线,一双凤翎睫羽低垂,意兴阑珊的道:“火是从里屋西窗那边烧进来的,而今日吹的正是西南风,便使火势迅速扩散进来了。”
竟是如此,棋月略微思索,又问道:“那郎君可知,合一现在在哪?”
闻人策神色无波,倒是极有耐心的回答道:“她本是想要进来的,但如今屋中火势太大,在下便支她先去外头叫侍从们赶来救火了。”
闻言棋月这才放下心来,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裙袍,转身走出屏风内。
眉眼歉疚,言语间带上了少女的烂漫,“叫郎君久等,妾身已经换好衣服了,如今可以走了。”
由于身高差距较大,使得棋月不得不微微仰面看向身前的人,白皙的面颊因浴室内的蒸腾热气而被熏得泛起一层极浅的粉霞,黑白分明的猫眼中若有水雾氤氲,波光流转,显得少女分外灵动娇艳。
美丽,鲜活。
闻人策心中如是评价道。
面皮青黑浮黄难以入眼,骨相厚重尽显俗态,此般容色竟也能被称作是稀世佳丽,世人的眼光当真烂如贱泥。
然细观她的一双杏眼倒是颇具神采,眸光流转间,若能将人勾了心魄。
倘若用以崐山灵泉水日夜悉心养护,想来剜下来之后也能保留住原本的七八分鲜活。
他展眉思忖,视野中那双明媚的大眼忽然向他靠近,于其眼神光里清晰的倒映出了自己的面容。
“郎君?我们该走了吧?”棋月拉住了闻人策的袖角,催问道。
闻人策面如温玉,领着棋月朝浴池里头走去,又似不经意的轻轻敛过宽袖,笑容和煦。
他道:“外头已有多处地方烧毁塌陷,火势极大,如今再不宜往门那边走了。”
此言既出,便听闻后头传来“啪嗒”一声巨响。
棋月回过头,便见灼热的火龙攀沿木门直上,以极其迅猛的势态朝室内蔓延而来,瞧着竟是势不可挡。
火龙寸寸逼近,佳公子的目光中倏然透露出几分露骨的愉悦,明亮的火光映照在他浅淡的眸中宛若一块洒满温热鲜血的琥珀,瑰丽诡艳的近乎妖异。
棋月被他用手臂虚虚的一揽,脚步随着他一同往浴池后方的大花窗走去。
“前面是窗……”
话才出口,她恍然回过神,侧室外边靠湖,倘若能破了花窗倒也不失为一条生路。
“夫人会水吗?”
见她似是了悟,闻人策面上浅笑,火光映照着他精致的侧颜,凤翎睫羽间投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仿若迎着烈焰绚烂而开的荼蘼,诱人又危险。
棋月微顿,快速于脑海中思索一番关于谢栩然的资料,随即摇了摇头:“妾身幼年时曾学过一点皮毛,如今也不知还会不会了。”
闻人策了然颔首,神态从容的又似全然不在乎这个问题答案的与否,话语极简,道:“也无妨。”
二人走至花窗旁,棋月上前打量了一番窗子的构造,瞧着是一扇向外推的简单支摘窗,于是伸长藕臂平按于窗身之上,手下微微用力。
却不想窗儿竟是纹丝不动,不管她施了多大的力气,都不能够将其推开。
“可能是被人从外头封住了?”她头疼,颇有些束手无措的道。
早知如此,先前就应该乖乖跟着黑巾□□“力大如牛掌”、“铁砂飘飘拳”之类的招式,然后再来闯这龙潭虎穴。
哀哉,今日她不会真要丧命于此了吧?
感知到空气中的温度越升越高,她侧转过头,便见那势头猛烈的火龙竟是直直绕过了玉台两侧,张牙舞爪的朝窗户这边来了。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啊。
成亲当日起了两次火,先前是烧衣服这次竟要烧她这个大活人,如今想要跳窗逃命却发现窗户还被人给封住了。
眼下就算是成功逃出去了,这下子真是不想叫人念叨成“灾星”都难了。
“不妨让在下一试。”儒雅的声线从身后响起,背后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沁人心脾的兰花香气盈满她周身。
棋月垂下头走到一边,十分顺从的让出了窗前的位置。
只见闻人策纤长的睫羽垂落,精致侧脸上神情一派沉着,修长的玉骨手在垂坠而下的衣袍上简单的打了个结,气质淡然自若。
棋月倚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观望着,心中倒是并不以为意。
勇气可嘉,他一个读书人竟也想尝试着打破这扇厚厚的木窗么?
看着身材很是修长高大,也不知有几分得用?
嗯……他应该不会喊疼罢?
正当她心下臆测着,佳公子那结实有力的笔直长腿径直抬高悬于半空,竟是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猛地踹向花窗最薄弱的窗身!
接着便听闻一声“咔哒——”巨响,那看似牢不可破的花窗瞬间四分五裂,甚至连飞扬而起的木屑都被这巨大的力道震成了齑粉,后化作一股轻烟,扬扬洒洒的随风吹去了。
难怪世人赞誉其为谪仙,这力气当真不是一般凡人所能拥有的。
棋月瞧的快要把双目瞪出来了。
足足有一尺厚的木窗竟就这般被踢碎了,这合理吗?
但见闻人策神情无波,十分顺手的将一块落于室内的半截木窗拾起,左右翻转着查看。
以后再不能把他当成一般的文弱贵公子看待了,这显然比练家子还有力气啊。原先只听闻他不会武艺,如今棋月心下倒很是怀疑这条消息的可信程度。
见闻人策舒眉思索,她也凑上前去,同他一道打量起了那一小截的木窗。
但见残缺的花窗背后留着几道划痕,很显然是被人用木头封钉过后留下的痕迹。
这般决绝的将花窗全面封闭,却更是验证了此处不失为一条生路。
棋月探首往窗外望去,只见月光下湖面静朗明澈,泛着蓝茵茵的宝光缓缓向东流淌。两侧水畔处皆是杨柳依依,隐约瞧着距离上岸的地方倒也并不是很远。
“水应该不会太深?”她不大确定,神情有些犹豫。
闻人策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神色幽晦,并不曾出言纠正她的错误。
身后汹涌而来的火海宛若凶猛的野兽,虎视眈眈几欲要侵上二人的衣角。
他微抬左臂,示意棋月抓着自己的衣袖,声线异常的平静:“这里接近水岸,位置的确偏浅。夫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还请抓紧在下。”
棋月停顿片刻,见火龙迫在眼前,只好上前环住了他的胳膊。
闻人策气息微微一滞,似为这稍显亲密的举动略感意外。
感受到手下的触感微僵,棋月若有所感般探头看他,神情疑惑问道:“郎君?怎么了?”
耳畔响起低沉蛊人的轻笑,他长长的睫羽垂落,掩住底下一双藏着凉薄的琥珀眸子,不再言语,径直带着棋月攀上了窗沿。
外头微凉的秋风拂上二人的面颊,清冷的水生气味将她周身由烈火烘烤而生的热意驱散了八分。
呢喃声入耳,鼻间洋溢着兰花气息,佳公子温柔笑语,眉眼宛若有情:“夫人,切记屏住了呼吸。”
没再给棋月时间准备,长臂便以不可拒绝的力道揽住女子肩部,翻身带着她一道向湖面坠去。
坠落中,二人的裙袍于空中翩飞互相纠缠,好似情意缱绻,宛若一对红翅蝶双宿双飞般极尽诗情画意。
然一双新人的目光却是各自投向他处,一个眼中深含幽昧清疏之意,一个则是闪动着灵气皎洁的光华。
棋月心底不停地盘算着,飞速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哗啦啦——”
水声响起,惊起一片银花飞溅,如琳琅珠玉坠地四起。
二人速度丝毫不减,直直朝湖底沉去。
感知到自身下坠的速度,棋月的心不由得凉了半截。
谁说这个湖很浅了?!
她如今估摸自己已经坠落了有十多尺了。
湖底并不如先见于窗前观望到的那般开阔明朗,周遭光线分外阴暗,可见度极为低下。而如今鼻腔中的空气十分有限,他们却还在不断的往下沉。
直觉胳膊环着的手臂忽然离开,棋月不由得微眯着眼睛看向身旁的夫郎。
但见那张清冷的谪仙玉颜在宝蓝色的光线中显出惊心动魄的俊美,一双宛若含着清冷霜雪的深邃眼眸此时正凝视着她。
神光莫测,叫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曾于大礁海旁边的国度中,见到过的一颗无价月明珠,好似也是同眼前的这双雪眸一般散发着暗碎的水荧光,其中星河攒动,妖异的近乎有别于常人。
她瞧得出神,视野之中的那张俊颜却忽然向她靠近,高耸鼻梁之下的薄唇轻抿,似沉吟、又似噙着低笑。
心脏猛地停了一拍,眼前的画面就如同被放慢了一般,贵公子那极为好看的薄唇缓缓贴上少女紧抿着的唇角,动作轻柔珍惜,好似在吻一朵纤弱的娇花。
有力的臂膀环上敏感的纤腰,犹如蚂蚁爬上脊背般带来细密的痒感,险些折腾的她差点软了身子。
来人轻柔的撬开她两片紧抿的樱唇,带着兰花香气的大舌直探入其中,以着绝对的主动权,温柔的夺取着她嘴里的每一寸空气。
动作缠绵宛若用情至深的如玉良人,唇舌交触中感知着彼此的气息。
其中所蕴含的情意足以叫任何人甘愿溺毙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