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脚步
合一将轿门上的纱帘散开，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小霞扁扁嘴，小声地问合一：“荷衣姐姐，县主这是怎么了？”
合一摆摆手，“县主伤了腿心情不好，少去她跟前晃吧，免得惹主子心烦，做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小霞委屈，“好吧。”耷拉着脑袋走到队伍后边去了。
队伍再度出发，午夜时分官道上弥漫起了山雾，月轮在空中散发着极为暗淡的光线，可见度十分低下。这也使得密林显得愈发幽静深邃，似乎丛林里随时都能钻出什么精怪来。
轿中，合一挽袖沏了杯云雾茶递给棋月，“您请用。”
棋月道了声谢，接过茶盏微微啜饮一口。顿觉齿颊生香，清爽明冽，入口苦而后回甘，滋味着实不俗。
饮茶的功夫她又打量起了轿中的物什，不想这花轿不仅外表装饰的好看，里面坐着竟也十分舒适。
以鹅绒为填充物的毯子踩着如同云朵般轻盈软和，几粒质地清澈的夜明珠嵌在小几的凹槽中，光线柔和温馨，让人格外放松。小几上堆满华丽的饰品摆件，就连茶杯都精心装饰了上过色的芙蓉花图案，别提多精致雅观。
“二姐姐是懂享受的。”她抿了一口茶，顺手拿起小几上的一本书册，随意翻了翻。
“话本子啊……二姐姐当真是越活越过去了，以为逃出了虎穴，却不想前方还有龙潭等着呢。”棋月笑，边饮茶水边捧着话本看了起来。
何为龙潭？何为虎穴？
合一不解她话中之意，但也不去细问，取了支火烛点燃放置到小几上，之后便靠着轿壁闭目养神了起来。
为了防止扰到轿里头贵人的清净，队伍行进时刻意压低了脚步。一时间，安静的空间内，光照亮度柔和，环境安然闲适的令人昏昏欲睡。
书页翻动中，时间也一点一滴的悄然而逝。
直到“啪——”一声，桌上燃着的火烛突然爆开，如同投石落水般扰碎了这短暂的宁静。
窗外也隐隐若若的传来一阵纷乱的杂音。
棋月从书里抬起头来，合一也睁了眼，二人对视，棋月抬手掀起帘子一角，外头刀剑相碰的清脆声响刹时清晰地传入轿内。
合一立马上前，动作迅速的将桌上的火烛给吹灭了。
棋月仔细听着窗外的动静，沉吟片刻，道:“大约五十几个人，使的都是些杀招，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打斗激烈持续中，忽然一道脚步声混杂在噪音之中，逐步逐步的向花轿靠近。
棋月神色微变，伸手欲取剑，却被合一先行一步按住了手腕。
合一冲她摇头:“副主，此次的任务要紧非常，不到万不得已您绝不能暴露，外头的人便交由属下来处理吧。”
说罢合一卸下腰封中扎着的长鞭，猫着腰走到帘子后面。倘若敌人莽率的直接走进来，便能直接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一步，两步。脚步声不紧不慢，踩着地面如同踩在人的心尖一般，最终正巧不巧的停在了轿子外头。
果真是冲着轿子里的人来的。两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等待那人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伸入轿内，覆在纱帘上微微掀起一角。林风骤吹，霎时间混杂着浓郁血腥味的风争先恐后的钻入轿中，空气中充斥的尽是恶心的甜腥味。
合一神色凝重，高举鞭子飞快地甩出，顿时银鞭如一条灵活的莽蛇般紧紧缠上那只苍白的手臂，再接着她用力地一拽，却不想这能叫人折了胳膊的招式，在那只手臂的主人竟是岿然无用。
来人手上动作不变，直直将帘子彻底拉开了。
凉风扑面，人影完整的出现在轿门前，合一脸色大变，撤了环蛇式，再度举鞭朝那人的脖颈处挥去。
却见他抬手至胸前，分外自如的握住一节鞭身，向后使力，轻轻松松便瓦解了鞭子的力道。
合一顿时失了重心，侧身跌下轿子，空出了轿门的位置。
轿内的场景顿时暴露于来人的视野之下，轿帘大开，也让棋月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模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纯白面具，看着花纹简单做工却是不简单，竟是通体以质地纯净且未经雕琢的美玉制成，色泽明亮莹润，在夜色中泛着莹莹雪光，映衬的肤色极为白皙透亮。
面具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狭长的暗褐色眸子来，他眼神冰冷淡漠，恍若一座终年不化的冰山，不带有任何热烈的色彩，空洞且渺然，似万物一切都包含其中，又似一切尽不在其中。
他长身玉立，着一袭白袍与玉面作配。林风阵阵，白衣猎猎，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恍若云中谪仙一般，气质飘逸出尘，叫人禁不住生起仰慕神祇的崇敬之心来。
棋月悄悄地摸了摸下巴，寻思一身白衣果真能显人俏，明明带着面具也叫人自动给脑补出一张俊脸来。倒不妨下次自己借鉴借鉴，改天也这般打扮在堂里那群老家伙们跟前秀一秀，少叫他们总是唠叨自己没有作为副主的气派。
面具人站在轿外，一双淡漠的眼安静的注视她，神色莫名。
“你就是那个南璃的县主？”他沉默良久，此时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倒不似棋月想象之中的如玉石相击般动听的清润声音，而是带着略微的沙哑，声音低沉，音调中有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
棋月讷讷点头，抱着裙摆缩起身子往帘子后面藏了藏，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
“那便下来同吾比试吧。”
棋月一愣，声音弱弱的“这，大侠莫不是在开玩笑？”
面具人语气生硬：“受人之托，吾要取姑娘你的项上人头，不妨交手比试一番，赢了放你走，输了便留下吾要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