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弃孤
我叫叶地山，是个孤儿。
出生在北方一个十分偏僻的农村，我出生的年代一点也不好。
那时候正赶上地里闹饥荒，辛苦种了庄稼到最后却结不出来粮食，饿死了不少人。
在这种时候生下的我，对家里来说不是一件大喜事儿，而是变成了家里的累赘。
那时的大人都吃不饱，走路都轻飘飘的没有力气，哪里还能养得起小孩，就这样，我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被亲爹亲妈丢进了芦苇荡里。
所幸，不知是我命大，还是连老天爷都可怜我，觉得我命不该绝，我被乡里闻名的的守灵人——郁叔给捡了回来。
听郁叔说，当晚他去吃席，一不小心喝多了，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的了，奈何一泡尿憋得慌，忙乱中正准备找个地儿解手。
一拨开芦苇荡，就解裤子尿尿，尿到一半，感觉声儿不对。
他低头一看，乖乖啊，看见个娃娃在里面躺着，尿全尿到人家娃娃脸上了都。
不过这娃也真是够奇怪的，看上去也才几个月大，被人滋了一脸脸尿，竟然也不哭也不闹。
在漆黑的夜里，一双乌黑的眼睛锃亮，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呢，还咯咯咯地朝着他笑呢。
哎，真是个可怜的娃子，到底谁家的父母这么狠心，能将自个儿亲生的娃娃丢在这了啊。再不值钱也是条命啊！
不过这孩子五官齐整，眉目清秀，尤其是面相上的命宫十分旺盛，一看这孩子就知道是个富贵的星命，怎么被丢弃在此呢。
不过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不然怎么会遇见我呢。
郁叔定定地盯着我看了会，这么想着，咬了咬牙，便把我带了回来。
没有父母，就以天地为父母，住在叶家村，再加上村子四面环山，郁叔给我取名叫叶地山。
说是叶家村，村里姓叶的人家却少的可怜，我印象中好像只有一两户。
据说，是因为这一带地方以前经常发大水，好几个村子都遭殃，好多人都搬走避难去了，剩下的人家渐渐地都搬到了一起，组成了现在的叶家村。
郁叔本名叫郁天保，是叶家村里的“大仙人”，说是大仙人，其实不是什么大神仙。
他是村里面唯一的守灵人，专门来管那些个古怪邪门的事儿的，有时候不止我们村就连别的村有什么事儿，也都来找他。
我不知道郁叔究竟多大岁数了，因为他看着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
不过我经常听见村里年轻的人会喊他郁老，甚至村里有九十几岁的老爷爷与他平辈相称，难不成他已经一百岁了？
当然了，尊敬他信他的人尊称他是郁大仙、郁老，也有不信他的都戏称他一句郁老忽悠，他也不生气，乐呵乐呵的笑笑。
按他自己的话说，鬼神之事，一直存于人世。凡事要看自己行事偏颇，自己问心无愧，自是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我给拉扯大。
郁叔从来都是孑然一身，独来独往。直到有了我以后，我们才在一起相依为命的生活。
郁叔又没有子孙，捡了我，又如亲孙子般待我，不过他好像不准备把他的本事都传给我。
他说，干他们这行的都讲究一个天赋，没有天赋干这行那就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枉死于鬼爪之下。
至于我，养了这么多年。他并没有发现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和其他的小孩一样，再普通不过，渐渐的，他便没有了把我当传人的打算了。
至于说郁叔的大本事，他也是从来都没有让我见识过的。
因为每次只要有人来家里来请他办事，他就把我赶到里屋。
他每次都会找不同的借口把我支开，要么叫我跑腿买东西，要么叫我去劈柴，或者直接跟我说：“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在这听啥，听了又到处说。”
那些个大人总是会在堂前商量个半天。透着门缝，我看见他们一会儿急得直跺脚，一会儿又拉着郁叔的手臂。
我趴在门上，耳朵贴着门缝使劲儿听，也听不清楚他们在嘀咕啥。
说完了，那些人就走了。到了当天晚上，郁叔就一定会背着他那一大袋的赚钱家伙儿出门。
有时候是趁着我睡着了悄悄的出门，有时候我醒着他便把家里门全部锁起来，把我反锁在家里。
郁叔回来的时间也不一定，有时候一会儿工夫就回来，有的时候天亮，有时候得到大中午，不过倒没有隔天。
这个啊，取决于那个东西厉不厉害。
我知道郁叔是替人守灵驱鬼去了，但是郁叔自己却从不说他是去驱鬼的，他总说自己是出去办正事的，在他的眼里，他的这份职业是很神圣的。
不过他嫌鬼这个字太晦气，他自己不提也不准我提，他还说过老是提鬼会倒大霉，而且说不定真的会招那些脏东西回来。
说实话，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我小时候是一点也不信这些东西的。
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鬼，连鬼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不知道，说不定鬼在我面前我都认不出呢。
所以我一点也不怕鬼，更何况我身边还有一个驱鬼大师护着我。
郁叔没有正式收我为徒弟，也没有教过我任何的本事，所以我一点都不了解守灵的行当。
再加之，郁叔没打算让我做传人，家里的阁楼我一次都没有上去过。
那个地方，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禁忌。郁叔也曾多次用非常严肃的口吻告诫我，没有他的允许不准私自进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郁叔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不让我去是为了我好。那是他们守灵人才能进去的地方，那里面有他们一代又一代守灵人的秘密。
我曾经好多次站在楼梯的前面，黑黑的长长的楼梯就在我面前那么突兀的立着。
从我的脚前，越往上越黑，直到看不见一丝光亮，似乎楼梯是没有尽头的，也没有一盏照明的灯。
偶尔有阵风吹过，我好像还能从风里嗅出血的腥味儿。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站在最底层的台阶上，心里都会发怵，还有一股凉意穿透我的身体。
我那无数次伸出一半的脚根本就没有勇气踏上通往无尽黑暗的台阶，我总感觉，踏上去，便是无底的深渊。
一直以来，我都像个普通小孩一样，无忧无虑，在村里和二虎一起斗蛐蛐，玩泥巴，直到有一天……